得了番薯,牛二再也逛不下去,让两小子架着牛车出城,自己却搂着番薯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总是那么爱不释手,偶尔还放在鼻子上闻一口,一脸的陶醉。
大明是熟悉的故乡,可是却总是欠缺些什么,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服饰,不一样的举止,甚至言语也和记忆的不一个样,总觉得怪怪的,不像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缺少乡情。而今他才寻到记忆里熟悉的味道,记得他小时候最爱母亲煮的红薯稀饭了。不想,这一晃已是一千多年,相见却不知在何日,也许永生不得再见。
不知不觉,眼角竟然有些潮湿了。
牛二竟也流眼泪了,两个小子很是好奇,这牛二从人家小姑娘手里抢来的奇怪果子难道有什么神奇力量不成?刚伸过头来,脑门子上就挨了两巴掌。
“看啥看?这东西比你们的命都精贵。”
两个少年顿时肃然起敬,虽然不明白为啥就几个奇怪的果子怎么会比自己的命还值钱?不过既然是牛二哥说的,那就一定是这样。事实证明相信牛二准没错。
乘着教训两个少年的机会,牛二不露风声的抹了抹眼角,心中不禁有些自嘲,一个魔王竟然会流眼泪,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魔,就该无情无爱。
只是心中却憋着一团火,很想发泄出来。
“世人皆知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世人皆知神仙好,唯有子孙忘不了……”
早已出了城,乡间的小路上来往人群甚少,正是可以引吭高歌的好地方,躺在牛车上,牛二极力的嘶吼,以消心中块垒。今时今日,唯有曹雪芹的《好了歌》最是符合牛二心境,只是这首歌在《红楼梦》里是神仙唱的,自己这个魔王应该也不差神仙分毫吧。
“唱的好。”牛二唱的正舒爽,一声清吼,伴着啪啪的鼓掌声响起。
这是谁啊,没见人家正抒情吗?乱搅合个什么劲?讨厌。
牛二怒目而视,只见乡间的小路上行来一辆牛车,一个汉子驾着牛车,车上坐着一个老头,老头红面苍发,虽做农夫打扮,但是打理的却是一丝不苟,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牛二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继续举目望天,本想暴揍一顿,不过既然是老头那就算了。
“大胆,见了范大……”
“远清不得无礼。”
见牛二如此无礼,那赶车的汉子甚为不忿,正要发作,却被车上老人严辞制止,那汉子不敢违逆,闻言只好退向一旁,只是拿眼睛瞪着牛二。
“哈哈,叨扰的小哥雅唱,是老夫的不对,只是听到精彩处,让老夫有些情不自禁而已,好一个世人皆知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虽直白浅显,却道尽了世人心态,只是老夫奇怪,此歌听似方外之言,不像是小哥这样少年能作的出来的,不知可有出处。”对牛二的无礼,老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露出了有趣的神色。
“此歌名为《好了歌》,的确不是小子所作,是个半痴不颠的老疯子唱的。”牛二懒得多说,说是半痴不颠的老疯子也不算错,歌虽然是曹雪芹所作,但是在《红楼梦里的确是个神秘的老疯子唱的。
“哦?世间竟有如奇人?这老夫到要见见,不知道小哥可否代为引荐。”得知此歌是一位异人所作,老头顿时肃然起敬,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向往之色。
“老家伙,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嫌。”牛二终于忍无可忍了,看你是个老人家,好心回答了你一句,你还没完没了了?想见曹雪芹,一百年以后吧。你让我现在哪儿找去?
牛二的一句话,顿时老头和那汉子呆立当场,长着大嘴,半响没合拢。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牛二会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大胆。”那汉子最先醒悟过来,气的浑身发抖,很想将牛二从牛车上拉下来,狠狠的揍一顿,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欠揍的小子,只是老头没发话,他不好胡乱作为,只是拿着眼睛看着老头,只等着老头一句话,立刻将牛二从牛车上拖下来,揍的连他妈都不认识。
魔王哪有胆子不大的?牛二翻了翻眼皮,懒得理会这夯货,催促着两个小子赶紧赶路,和麻三他们相约的破庙就在前面,他哪里有功夫和一老一小两个白痴在这里唧唧歪歪。
牛二的牛车走的远了,老头这才反应过来,接着是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老夫说话,却不想今天碰到一个混不吝。”
“什么有趣?老爷,我看这样没礼貌的小子就该狠狠的拖下来揍一顿。老爷,您对这小子实在是太宽容了。”驾车的汉子甚为不忿。
“你知道什么?老夫说他有趣,难道只是因为他敢顶撞老夫吗?你没听出来?先前他所歌,虽不是他所作,但是却咏出了一股超脱世外的沧桑之气和历经了世间沉浮的浩荡之思,如果是老头子唱出来,老夫到不奇怪,但是偏偏是一个少年,老夫很好奇,这小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八,他是如何有这等奇怪的心境?不过说起来这小子唱的还真难听,哼,敢说老敢说老夫讨人嫌,老夫就赖上你了,让你好好的嫌嫌,哈哈……”
“可是老爷,这眼看天色将晚,咱们是不是先回城再说?”那汉子有些为难道。
“回城算什么?难得碰到个这么有趣的小子,怎能错过?谨守了一辈子,偶尔干一两件逾礼的事情似乎也不错。”
牛二很烦,没别地原因,因为那个老头又跟了上来,跟进了破庙,破庙不大,两帮人各占一方,老头也不说话,只是盘腿坐在汉子给他准备的草席上,笑眯眯的望着牛二。
那汉子竟从牛车上卸下一个小红泥炉,竟在庙中直接烹茶,不时狠狠的瞪上牛二两眼,目光似乎想撕了牛二。
“我说,老头,这样有意思吗?”牛二烦不甚烦,忍不住开口。
“这庙是你家的?老头儿我累了,难道不能进来歇歇脚?”老头针锋相对,不温不火,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笑容。
牛二翻了翻白眼,歇脚?鬼才相信,方才看他们牛车的方向分明是进城。现在折返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进这破庙歇脚?
“到是小哥儿,如若口渴,到是可过来饮一杯。”
“没兴趣。”
懒得理他,他爱干嘛干嘛?只要不妨碍自己便成。看牛二吃瘪,老头似乎十分的开心,竟摇头晃脑,嘴里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闲的品茶,看着就让人火起,让人很想揍一顿。可是片刻,老头就悠闲不起来的,因为牛二拿出一堆一水黑色的衣服,用一只毛笔沾着奇怪的颜料在衣服上作画。
败家的玩意,那可都崭新的料子啊?老头看的心疼,真想给牛二的脑子们上来几下,黑衣服上能做啥画?就是有颜色能看的出来吗?
还有,有新衣服也不知道旁边两个小的换一下,瞧那两个小的糟践的,脏的跟灰里掏出来似的,一个小子屁股蛋子都露在外面。估计漏风痒痒,时不时的用黑黢黢的手搔一下。
看那小子用手搔屁股,老头品茶的手的狠狠的抖了一下,眉毛也拧了一下,没别地原因,就是突然觉得似乎方才还甘甜无比的西湖龙井似乎多了一股怪味。
放下杯子,老头觉得和这三个小子在一块实在没有饮茶的意境,还有,那两个小子身后放的是什么?箩筐?里面还露出了红红的果实一样的东西,只是上面盖着一层花花绿绿的肚兜算个什么事?
嗯?在箩筐的旁边还有好几个布袋子,从外形上看里面似乎装的是银子,略微估算了一下,老头顿时吓了一跳,因为那几个袋子里竟然装的不下两千两银子。这三个小子是什么人?看也不像是富裕人家的,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开始还没察觉,现在越看,老头越是迷惑不解?
终于忍不住了,老头来到两个少年的跟前。
“这是什么?”
“比命金贵。”一个少年嗡声翁气的回答,瞧着老头一脸的警惕,就这么一句,随后无论老头再问什么都只是摇头,防着老头跟防贼一样。牛二哥都重视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看。
本以为牛二是刺头,没想到两个小的也不遑多让,呛得老头说不出话来,他哪里知道牛二就交代他们这一句,别的自然说不上来。撬不开两个小子的口,老头只好又踱到牛二身前,看了牛二的涂鸦,本来以为只是一个乡下臭小子随便的涂抹,不想越看越是惊奇,眼中惊的色越是越浓,眉头皱的也是越深,沉默的半响,不由的开口问道:“小哥儿,你画的这是什么?”
“骨头,你没看见吗?”牛二头也不抬一下。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