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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前因

陈落俗一路行来,但见山崖石壁宛转,峰插云霄,古松奇石,云来瀑布,景色幽绝。走了近一个时辰已隐隐可见青瓦白墙,少林在望。寺门尚未看见,老远就听一铿锵有力的声音道:“王公子有什么话先说明白,老衲再请浅为师兄出来也不迟。”

转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少林寺门前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好大一群人,刘询、方有德等人便在其中,而他们对面站着的几百号人,其中多为和尚,也有乞丐、其他武林人士。

刚才说话的是站在场中心的一个面色腊黄、身材瘦长的老和尚,此人法号浅白,乃少林戒律堂首座。他身后那个高鼻大耳的和尚就是威震武林、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浅悦大师;浅悦旁那矮胖和尚是罗汉堂首座浅缘,后依次为浅析、浅城、浅仁。他六人加上未现身的达摩堂首座浅为,合称“少林七大神僧”。

陈落俗把棕叶帽扔了,矮着身子钻进了人群,众人见是个小乞丐,只道是丐帮的,也没有理会,竟给他挤到了最前面。

却见一个灰衣男子走到了浅白面前,冷冷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说的还不清楚吗?内子清嫣就是死在浅为恶僧手中的,你最好快让他滚出来赔罪,不然今日我王淡然踏平少林寺!”此言一出,群豪惊呼,要知少林千百年来贵为武林领袖,来挑战的人虽不少,却也无一人敢像他这样口出如此狂言,少林僧人无不愤然,恼怒已极。

陈落俗心中却好生同情那青衫男子,想道:“啊!这少林寺的大和尚竟打死了他妻子,哼,实在太可恶了。”挪了挪身子,伸头看那男子,见他约莫四十来岁,浓眉大眼,面目苍白,略微偏瘦,面色憔悴,双目红肿,竟似哭过一般。

“好狂的口气啊,哈哈,徐大侠的佳婿果真‘非同一般’,今天倒要好好见识一下。”与浅悦并肩而立的那白衣老者鼓掌道。此人年龄过半百,一张长方脸面目白净,唇红齿白,倒似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一面貌清癯,气质飘然出尘,身穿蓝布长衫的老者哈哈一笑,向前轻踱了两步,大声道:“李兄说得不错,我这女婿虽狂了点,但我却认为他狂得好,我徐某就喜欢他这股狂劲!我也把话说明了,今日少林寺不交出浅为,不是我徐家踏平少林,便是我爷俩葬身于此!”这老者正是侠名传天下的“江南奇侠”徐墨。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绝无丝毫回旋之地,浅悦方丈不由得暗自担忧,苦苦思索如何化解这场大战。

白衣老者姓李名京芳,是西域第一大派昆仑派的掌门,一手八十八路“昆仑荡气回肠剑”使得出神入化,堪称西域第一。昆仑派与少林寺素来交情颇深,李京芳听闻徐墨广邀江湖朋友要上嵩山与少林为难,便立即率领门下四名高手赶赴少林,为其助阵。

“素闻徐墨英雄侠义,心胸宽广,今日看来他这老江湖也被仇恨冲昏了头,竟然说出这等话来,莫非他女儿真是死于浅为之手?可是浅悦大师却说……”李京芳紧皱眉头,大为不解,道:“徐兄,此事前因后果还请说个明白,也让在场的江湖同道来评评理。”

浅悦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李掌门所言甚是,并非老衲护短,包庇同门,只是老衲现在让浅为出来,恐怕时机不宜,化解不了恩怨反更增误会,所以还请徐施主当着天下英豪的面将此事来龙去脉分说清楚,是非对错,在场的武林通道也自有公断。”

王淡然道:“好!爹,你老人家便跟他们说个明白,到时候看他们还如何狡辩。”

徐墨微一颔首,脸上闪过一丝悲痛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坚毅、冷峻的神情,说道:“这事还得从上个月初八说起。那****与小婿在屋内下棋,小女带着她几岁大的女儿在枫林玩耍,忽听她惨叫两声,孩子‘呜’了一下便没了声息。我大惊下,与淡然疾向发声处奔去,到时只见小女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一个灰袍蒙面人抱着孩子已去得远了。我直追下去,一路追到枫桥,与那灰袍人相距已不过丈余,那人眼见抱着孩子是逃不掉了,猛地一个转身,左手以孩子作掩护,右手来锁我咽喉。我以左手对他,右手已在电光火石间夺过了孩子,这却正中了这恶贼的奸计,他趁我右手还没放下孩子,左右掌交替,好一路猛攻,竟在瞬间拍出了二十一掌。令我吃惊的是此人使得竟是有‘天下刚猛第一’的‘烂伽掌’,天下间除了少林浅为大师谁又会这门功夫?谁又能将这门至刚的功夫打出柔劲来?嘿嘿,浅为算盘倒打得不错,以为我只有一只手对付他,还得照顾孩子,定然敌不过他,哪知我跟他拆了六十余招,虽略处下风,但丝毫不露败像。浅为眼见奈何我不得,不敢再恋战,倏地一个后跃,左踏七步,右踩九步,身影已隐没在树林后,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路绝技中第一轻身功夫‘踏鹤蹬云步’,这时我心下再无怀疑,知道此人定是浅为!”

“我抱着孩子飞奔回到家,嫣儿已是昏迷不醒,气若游丝,淡然正用内力努力拖住她最后一口气。我马上赶到了寒山寺——如果这天下间还有人能救得小女性命,那这人必是寒山寺住持,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高僧枫一禅师。”徐墨说至此处,侧身站在一边。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一个中等身材,披着件已洗得老旧发白的袈裟,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老僧双手合十走了出来,道:“老衲枫一是也。佛门中人慈悲为怀,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份内之事,更何况我与徐大侠是数十年的交情,那日老衲到了凌府,一见清嫣的伤,着实吃了一惊:这孩子背上有一个极淡的紫色大掌印,要不细看还不易发觉。此定是被天下刚猛无双的‘少林烂伽掌’所伤无疑,想必大家皆晓烂伽掌的掌力虽以刚猛著称,但所习者造诣越深,伤敌时在对手身上留下的掌印就越淡,对手所受的内伤反而越重。从清嫣身上的掌印来看,显然伤她之人的烂伽掌已练到了炉火纯青、刚柔并济之境!普天下除了少林寺的高僧,谁人又会此门功夫呢?少林除了浅为大师,谁的烂伽掌造诣又有这等登峰造极的功力?唉……”枫一摇了摇头,喟然长叹,似也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枫一续道:“令老衲更为惊痛的是嫣儿的心脉已被震断,恐是大罗神仙也是回天无术了。江湖中人常高抬枫一为‘神医’,老衲也一直自信任何疑难杂症,内伤外伤到了老衲手上都可迎刃而解,却想不到此番亲眼看着这孩子受伤逝世竟无能为力……”枫一虽乃一代得道高僧,苦坐枯禅数十年,早已勘破生死之事,但凌清嫣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兼之凌清嫣悟性极好,常自妙解佛理,令得他欢喜不尽,二人情谊之深厚仿如师徒,又如知己好友。她的去世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

王淡然冷冷道:“少林寺的大和尚们还有何话说?”浅悦略一沉吟,道:“枫一大师武功高强,医术精湛,德高望重,老衲与他也是十多年的老交情了,他既是说人死于烂伽掌之下,那绝无假了,只是其中尚有两个疑点,容老衲一问:第一,假如那蒙面灰衣人真是我浅为师弟,以他的功夫杀凌清嫣施主时还能让她发出叫声么?据老衲所知,凌清嫣小施主是从未学过武的。第二,烂伽掌确是浅为的成名绝技,武林中人人皆知,但也不代表他只会此一门功夫,相反浅为还善拳法、腿功、刀法等诸多门上乘少林武功,而他为何单单要用最易暴露自己身份的烂伽掌行凶?”

李京芳道:“方丈言下之意,是有人故意栽脏陷害浅为大师?”王淡然道:“浅悦方丈,你说的虽不无道理,可这烂伽掌你如何解释?莫非除了你少林派外还有人会你们这独门绝技,而且造诣还相当高深,凶手身材还恰恰跟浅为一般,天下间竟有这等巧事!哈哈,实在可笑之极,浅悦大师,你也是一代宗师、得道高僧了,却怎恁地善恶不分,一味护短?”

少林众僧听了这话,无不大怒,纷纷叫道:“你小子胡说什么呢?”浅悦却始终白须飘飘,面色温和,毫不生气,道:“王公子所言甚是,烂伽掌乃最大的疑点。老衲坚信此事不是浅为所为倒非护短,而是这一年来,每三****七个师兄弟便会在一起论禅论武,浅为师弟从未缺席过,也就是说他决然不可能离寺半步!试问他如何在三日间到江南行凶,又赶回少林寺?”

群豪一听,大觉意外,顿时议论纷纷。枫一心知以浅悦的身份、人品绝不致说谎,奇道:“如此说来,世上还真有这样个精于烂伽掌、长得跟浅为大师差不多的人了……”徐墨看浅悦深情真挚,不似作伪,不由也生出了几分疑惑,道:“多说无宜,方丈请浅为出来,我瞧上一瞧便知。”浅悦道:“不错,此事因由徐大侠也已说明白了。浅仁,你便亲自去唤浅为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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