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明,我们分手吧。”
王璟站在十字路口,五官精致,语气很平静。
“给我个理由。”
蒋文明看着她,点燃一根烟,火苗在风中有些凌乱。
“你没钱。”
王璟一针见血,眼神看向别处。
“我活儿好。”
抽了一口烟,蒋文明避开擦肩而过的匆匆行人。
夜有些凉了,王璟下意识的紧了紧橙色风衣,将乱发撩过耳边。
“你真没钱。”她重复了一句,终于正视蒋文明。
“可是我活儿好。”蒋文明面无表情,把烟吊在嘴里,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王璟曼妙的身材,有点儿不加掩饰的小猥琐。
坏坏的,但不下流。
“我妈让我回老家相亲,说男方条件不错,有车,市区还有两套房。”王璟低下头,睫毛微颤,白皙的脸蛋儿上有些动容。
“可是我活儿好。”蒋文明笑了,抽了一口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我浑身上下还有三十八块五,杜=蕾=斯润滑型10枚装要24块钱,开房钱你出。”
王璟抬起头深深凝视蒋文明,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她笑魇如花,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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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旅馆。
老板阿芳是北方人,三十多岁体态臃肿,大嗓门在整条街上都小有名气。
她坐在柜台内玩着手机,耳朵里传来身后房间的大叫声,让她自愧不如的同时,也在心里抱怨床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王璟,我爱你!!”
“爱我就别停!!”
“我他妈爱死你了!!!”
“蒋文明你他妈不是人!!老娘从大二开始跟着你,到现在整整三年,你他妈给过我什么?!”
“我活儿好!!”
“草拟大爷!!”
“卧槽!你他妈轻点咬!那是肩头肉!!”
“蒋文明,我要让你永远记住,你没钱!!!”
“我也让你永远记住,我!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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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蒋文明掀着床单醒过来。
王璟走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剩他一个人,床上凌乱不堪。
十枚润滑型的包装袋,被撕开后丢的满地都是。
拿起枕边的手机,蒋文明看着两人的背景合照。
蒋文明笑的阳光灿烂,左手揽着纯纯动人的王璟,甜蜜的一塌糊涂。
“啪!”
点燃一根烟后,蒋文明开始拉黑,删微信号,删qq,跟王璟就此一刀两断个干干净净。
一根烟很快燃尽,蒋文明随手弹在角落,揉着发酸的腰站了起来。
阳光正好,不冷不热,又是个大晴天。
他拉开窗帘,毫不避讳的赤身站在窗前。
对面马路上匆忙的行人络绎不绝,世间百态融合成一道缩影,落在他的眼中,人潮汹涌,只是再也没有王璟的倩丽身姿。
蒋文明叹口气,利索的穿上衣服,简单洗漱后便走出了旅馆。
临出门时还很困惑,那瞅着没睡醒的老板娘,怎么眯着眼不怀好意的看自己?
莫非是脸上长花儿了?
他笑笑,趁去吃饭的空当,翻看手机推送的照片广告。
蒋文明,大四毕业男。
智力中上,情商随机。
练过几年体育,跟着整天醉醺醺的爷爷打过几年八极拳。
体力满打满算优于常人,自认跟刘翔比,还差个12秒88。
三流野鸡大学应届生,性别男,爱好女。
半年前刚刚毕业,本以为终于可以在社会洪流中大展拳脚,却拿着毕业证四处碰壁。
于是,无背景无资产更不精通学术的蒋文明同学。
唯一引以为傲的,也就剩身材和长相了。
失恋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只是很多年都没体会过这种,明明很想死却只能活着的奇特感觉。
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刺骨凉水扔到火炕上,怎么打滚儿都不舒坦。
死气沉沉是分手的标配,口袋里剩余银两不多的蒋文明,左转右转最终还是找了家粥摊坐下,拍在桌上十块钱,让老板看着给上些豆浆油条。
他实在没心思再选,其实也是没得选。
憨厚老实的熬粥老板端来一碗白粥,呈上四根油条顺带找给他七块钱,就吆喝着忙活开了。
体力消耗过度的蒋文明,狠狠撕咬了一口油条,就着粥狼吞虎咽,五脏庙香火愈发鼎盛,不消片刻便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
正要抬脚走人。
“蒋文明?!”
邻桌上的眼镜小哥,抬着镜框喊住他。
蒋文明转头一看,愣了一愣,随即惊喜道:“大斌?你是大斌?!”
大斌整了整领带,急忙凑上前,兴奋道:“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见你!毕业了吧你小子?”
“毕业有小半年了。”蒋文明苦笑,“你呢?跟我玉姐怎么样?”
大斌挠着寸头,带着一模一样的苦笑,轻轻吐了俩字儿:“离了。”
“离了?”蒋文明有些不敢相信,微微错愕。
“友谊的小船都说翻就翻,搁这年月世道,离婚还不很正常嘛?”大斌豁达的笑笑,算不上无可奈何,但却有点儿黯然神伤。
“哎!”
“呵!你小子叹什么气啊?王璟呢,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分了。”
“那敢情好,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俩要不换个地方,整一瓶?”
“大早上的,不好吧?”
“是不是爷们儿?”
“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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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市护城河边,柳树枯了枝桠,染黄了绵延河岸。
大斌买了两罐啤酒,扔给蒋文明一罐,二人同时起开,碰了一下猛灌一大口。
“我说你小子怎么跟王璟分了?多好一姑娘啊,是不是你对不住人家?”大斌咂摸着嘴儿,打开了话匣子。
“哪有的事儿,是那娘们儿嫌我没钱,这世道,有钱的都搁床上拱白菜,没钱的都跟地里种白菜,这就是命,不服不行。”蒋文明自嘲笑笑,揉了揉头发,仰头喝酒。
大斌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赞同道:“话糙理不糙,先不说这个了,怎么着,找到工作没有?”
“还没呢,刚才正打算着吃了早点去找个活儿干,不能总闲着。斌哥你呢,在做什么?说起来咱们得有两年没见了吧?”
“差不多,我和你玉姐结婚正好两年,你小子喝了喜酒就来这上学了。我啊,现在帮一伙朋友做销售,卖药。”大斌习惯性的抬抬镜框,笑眯眯的拍了拍手中的公文包。
“卖药?”蒋文明眼皮一挑,看向他手中的公文包,打趣道:“不会是伟哥吧?哦不不不,得叫万艾可,人家有大名,哈哈哈!”
“你小子还是这臭德行!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一种促进脑细胞合成的健脑药。”大斌说着话拉开皮包,摸索一番后拿出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枚亮晶晶的透明胶囊,在阳光下褶褶生辉,像玻璃似得直晃人眼。
蒋文明接过来,放在手里打量,瞧了半天没瞧出什么稀罕地方,不禁哑然失笑:“这,这玩意儿能健脑?不会是啥兴奋剂吧,现在市面上这么多保健品,前几天新闻都有报道,说又查了一批兴奋剂伪装成保健品上市,斌哥你这个跟那也差不多啊。”
大斌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笑骂一句刚想跟他详细介绍,电话却响了。
“喂?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到,您等我大概十分钟吧!行,得嘞。我挂了,好,再见。”
挂断电话,大斌忙不迭的收拾好皮包,将啤酒往屁股底下一放,跟蒋文明告辞两句作势就要走。
蒋文明捏着小袋,急忙喊住他:“斌哥,你这药,还要不要了?”
大斌手头上的事儿似乎刻不容缓,他摆摆手道:“不要了,你留着吃吧,对了你可别小看这玩意儿,虽说目前还在有关单位检测,等拿了上市批文,一粒可是要卖八百多!这粒算我送你的,不收钱。不说了我赶时间先走了啊,你有我电话吧,那行,回见啊!”
蒋文明点点头,目送着大斌离开,转而望向小袋子中的透明胶囊。
他一个人坐在护城河边,不由的犯起了嘀咕:“这药八百多?我的个天呐,一头活猪也差不多这个价吧?还没过检测,是药三分毒,不敢吃啊。”
怎么看都没看出什么道道儿,蒋文明索性撕开袋子凑鼻一闻。
芳香四溢。
他又使劲儿嗅了一嗅,还别说,立马感觉精神了。
来了兴趣之后,他把胶囊倒在手中,没多想张开嘴就咽了下去。
胶囊入口翻滚两下便融化了,变成一股清凉液体流进喉咙。
蒋文明咂摸咂摸嘴,颇有点儿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枣的感觉,自嘲一笑,点着一根烟开始盘算今天的行程。
“嗯?!”
正心平气和的抽着烟,蒋文明的头部神经突然弹跳一疼。
下一刻。
一阵酸麻快感,顺着脑干处的中枢神经向下急速蔓延。
他只觉得脑子一沉,两眼一翻,就此倒在岸边长椅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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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阿嚏!阿嚏!阿嚏!”
蒋文明一连打了好几个阿嚏,猛然坐起身。
揉了揉惺忪睡眼,恍然发觉已经天黑入夜。
他竟然在这护城河边,跟流浪汉似得睡了足足一整天。
暗骂一句这坑人的大斌,怪不得我玉姐跟你离了,该!
正要起身离开,蒋文明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双眼有些发涩发痒,于是他低下头,用手使劲儿揉了揉。
再抬头,望向河边。
明月当空,脑中无比清明。
远处租船夜游的情侣,脸上油渍丝丝尽在眼前。
视线收缩拉回,如同一张油画抽象颠倒,耳边响起嘈杂喧哗声,行人互相耳语字字清晰坠入耳膜。
从小到大的记忆不断涌现,哪怕只是路人微笑的一张脸。
竟然深刻如初,历历在目。
蒋文明呆呆跌坐在长椅上,膛目结舌,喃喃自语。
像傻了一样。
“卧槽,哥们儿要,要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