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南看了一眼陆丰年,抬脚朝老景惠王走去。
亲情真的是很难形容的东西,就像在这之前的柳府,完全没有感觉到那种从心里的流淌出来的浓浓的亲情,温暖,踏实,但在这一刻,无论是背后舅舅的炽热目光还是面前外公微红的眼圈,让她觉得这一刻她是个被亲人关注着,爱着的人。
这一刻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似乎都不忍心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柳湘南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但是她却心甘情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柳湘南矮身拉起了老景惠王的手,老景惠王因为克制而紧握的手在柳湘南触碰的一瞬间颤抖了一下,站起身,然后小心的握上了她的手,紧紧地。
柳湘南虽然觉得疼,但是很开心,她,一个孤儿,没有父母姐妹的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体验过亲情的滋味,今天借着别人的光,侥幸得到了。
老景惠王身体硬朗,腰板很直,这一站起来比柳湘南高半个头,柳湘南笑笑,“外公久等了,不孝外孙柳湘南来了”。
老景惠王点点头,忍不住又点点头,“来了,来了就好”。
红着眼圈叹口气,老景惠王哽咽着声音说:“看见你,我也就知道了,孩子,苦着你了,若是外公的本事再大些,早些找到你,早些......”
后面的话,老景惠王说不出口,如今能寻回这孩子就是天大的恩赐了,他还奢求什么呢?
柳湘南扶着老景惠王坐下,蹲在他旁边,安慰道:“没有您想的那样,没什么苦的,孩儿从记事以来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只愧疚不知道您在背后找了这么多年。”
老景惠王摸了摸她的头顶,叹息道:“没吃苦就好,没吃苦就好,值了,值了”。
“嗯,看到外公身体康健,母亲也会放心了”,尽管不想提到这个人,柳湘南要宽慰老景惠王也要提一提。
还好老景惠王这次平静不少,“好着呢,身体很好,以后还要看着你结婚生子呢。”
柳湘南笑笑,“会的”。
贺那坤看着侄子一直蹲在地上,有点心疼,怎么自己的爹跟他一样,激动的都忽略了南南的鼻音,这会儿听着不是很重了,但是还是有的,“爹,南南还病着呢,有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先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老景惠王一听赶紧把柳湘南拉起来,心疼的摸着她的额头:“外公粗心了,吃药了没有,这身子骨太瘦了还说没吃苦,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柳湘南笑笑,这时候她怎么能走,“外公放心,孩儿没事”,说完坐到一边的矮椅上,“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孩儿不能走”。
老景惠王欣慰的看着自家孙儿,点点头,“好,好”
陆丰年看着从进门就只看过他一眼的柳湘南,心想终究还是这样了。
“如今的形势还是比较紧张的,外公想必也都知道,这一次是孩儿拖累你了”,柳湘南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也许陆丰年劝说老景惠王出兵的筹码不会像这样参杂着喜悦和无尽的悲伤,更不会被人把弱点握在手里。
老景惠王敲了她的头,“说的什么啥话,能找回你就都值得”。
柳湘南最听不得这样的说法,沉的她背负不动。
赶紧转过头对陆丰年说:“还请丞相大人说明详情吧”。
陆丰年紧握着手,面色无常笑道:“京城的情况,贺老前辈和景惠王已经知晓了,但是现在情况还是比较严峻的,皇子之争愈演愈烈,大皇子已死,五皇子跟六皇子两兄弟已经联合退出了角逐,两日前已经带着家眷一路南下了,二皇子受四皇子挑唆,三日前找人刺杀三皇子,没有成功,连同他的母族一系被杀被发配,剩下已经没有能与四皇子匹敌的人了,但是这是表面的,其实大皇子的死是有皇帝的手笔的,大皇子的舅舅早年谭一笔大笔赈灾物资,被发配西北边境,但据我所知,这个大皇子的舅舅实际是给大皇子牵了外援”。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西北大漠胡人身材高大,善于马上作战,且民风彪悍,但是大漠地区缺少主食和素食,而且胡人一旦下马他们的作战能力也会大幅度下降,动作不够灵敏,所以战马是他们的战斗的支柱。
若大皇子与胡人达成某种协议,加上大将军李澈还带罪在牢,想要在军事上抵制是十分困难的。
其二,皇帝爱惜皇位胜过他的一切,所以不论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会有他的情报网,加上大皇子自负的作风,想不知道都难。
皇帝是个惜命的,在皇宫行刺极难,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宫中成功刺杀大皇子若没有他的默许也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皇家的冷血.
贺那坤在前不久刚被老景惠王传位,他是独子,身边纵使有一两个带不诡的,收拾掉也绰绰有余了,“既然大皇子已死,那么与胡人的协议失效,胡人也就不会管周边的破事了,说不定他们还很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没错,胡人方面联系的是査郸,胡人长久以来为争夺领土不断割裂,形成很多小的部落自封为王,但总的来说还是查室的王族年代最久且人数和战斗力最强,所以在西北查室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不过,这种建立在利益上的合作一旦一方倒了,另一方是不会受损也不会帮忙的”,陆丰年喝口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有一事,皇帝其实一直在服用传说能长生不老的仙丹”。
此话一出,几人大惊。
老景惠王嗤笑,“无稽之谈,天下怎可能有长生不老的,生老病死乃是天经地义,万物循环,逆之,必乱!那昏君想必是时日不多了吧,自作孽不可活”。
老景惠王对皇室的人没有一点好感,恨不得他们都死绝了。
“那药从何而来,是谁的人?”柳湘南问。
几人都看向陆丰年,没错,若是这要是另一个人送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陆丰年勾了勾嘴角,缓缓吐出两个字,“李佑”。
贺那坤不由跟自己父亲对视一眼,都在其中看到了震惊。
柳湘南眉头轻轻拧着,“如你所说,现在老皇帝的命都在李佑手里,那他还有何惧老皇帝不传位给他,而要冒险谋反呢?”
“那并不是谋反,是逼宫”,陆丰年纠正道。
“嗯,是啊,为什么呢?”柳湘南继续问。
陆丰年抿了抿嘴,“因为皇帝并不想传位给他”。
老景惠王皱眉问道:“为何?如今大皇子已死,并没有能跟李佑相匹敌的皇子,不传位给他传给谁?”
“不一定”,柳湘南看向老景惠王,“皇帝如此惜命,有那么看重皇位,他想独占也不无可能,但是......”
“但是什么?”陆丰年嘴角带笑问。
看到这个笑容,柳湘南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但还是确认一遍,“不太可能吧”。
陆丰年点点头认真道,“是的”。
柳湘南沉默了。
贺那坤见俩人打着哑谜,敲了敲桌子,“话一次性说完行不行,说一半,不太可能啊?”
“我想,皇帝并不打算让出皇位了,但是若他知道那不老丹是假的,他除了会跟李佑拼个你死我活外,还会传位给一个皇子,而这个皇子绝不会在前六位皇子当中,也就是说,皇帝会立一个年纪小而听话的皇子做未来储君,那样皇权依旧在自己的控制当中”,柳湘南顿了顿继续说:“但是问题来了,皇帝怎么知道不老丹是假的?李佑除了西南王这一大助力,朝中以余斯为首一半的势力都偏向他可以说现在他无所畏惧,加上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都已经相继离宫,而且迟则生变,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李佑不出三日就要逼宫了呢?”
语毕,陆丰年眼里带笑的看着她,其余几人眼里有着不同的震惊。
“为什么是不出三日?”陆丰年问。
柳湘南抿着嘴看着陆丰年,没有说话。
老景惠王看着两人中间的气氛有点微妙,轻咳一声。
柳湘南垂下眼帘不在看他。
陆丰年心里叹口气,慢慢开口,“你说的没错”。
老景惠王眯着眼睛看向柳湘南,而后瞪大眼睛又看向陆丰年,眼里写满了震惊。
贺那坤也眯着眼睛,看向自家老爹。
老景惠王终于看向儿子,但张张嘴,还是没说。
陆丰年不管那俩人想到哪继续说:“李佑已经在城外一百里处屯兵两万,是他私自养的,已有半年之久,而城里有禁军副统领张越做接应,控制了一半的京城和皇宫,昨日夜里,张越已经带兵包围了皇宫,多为大臣现如今依旧囚禁在宫中”。
“这”,贺那坤看向自家老爹,又看向陆丰年,“那京中此刻不是一团乱吗!皇帝现在是死是活?皇位传给了谁?”
“皇帝并没有死,并不是所有的禁军都在张越的手里,在皇帝寝宫的外面围了半数的禁军,足以跟另一半对抗,只要李佑的两万兵马不攻进城,皇帝就还能坚持些时日”陆丰年说。
“原来如此”,贺那坤想通了为什么这几日西南王暗地里偷偷的调兵,“那西南老狗此刻怕也是兵临城下了吧”。
“不然,以西南王的作风,他不会兵临城下”,老景惠王捋捋胡须道。
陆丰年摩擦着茶杯,看着柳湘南,见她仍低头不语,缓缓道:“没错,西南王把兵放到了李佑两万兵马的五十里处”。
贺那坤挑眉,嘴角勾起来,不屑道:“都不是好东西”。
“现在调兵只怕也来不及了,你还是说说吧”,柳湘南头顶视线不厌其烦。
陆丰年勾勾嘴角,“还请景惠王发兵西南“。
贺那坤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看向自家老爹。
老景惠王也是一愣,“你看我干什么,你是现在的景惠王”。
柳湘南没绷住笑了,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挡了挡。
老景惠王瞪一眼自己儿子,贺那坤受着,又默默看着柳湘南。
“没问题,早发觉西南王在调兵时就已经加强防备,组织队伍了,要发兵只是一声令下,那然后呢?”贺那坤问。
“京城几位不需要担心,我们已经有所准备,这是一个好机会,据我所知,西南王这次是出了一半的兵力,我想景惠王拿下西南不是问题”。陆丰年说。
几人沉默了,这就不是打打西南王招惹注意力那么简单了,一方藩王擅自出兵另一方藩王,是有谋反的猜疑的,而且景惠王本身就足够皇家忌惮的,若是再并了西南,那时势力就不同而语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到时的景惠王就是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景惠王不必有所戒备,若有顾虑可不做,不论西南您要还是不要都不会有坏处,这点本丞相可以担保”,柳湘南用了身份作担保,但是也知道景惠王未必会要,他没夸大,西南本就想给景惠王,景惠王虽然恨着李家的皇室,但却没有丝毫的占据野心,可以培养或者成忠实的伙伴保障。
其他的陆丰年没有多说,几人也知道接下来的事他们不需要参与,陆丰年费那么大力气找来他们,又让柳湘南跟亲人相聚,说假话前期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所有消息都不假,而且景惠王本身实力就足够强大,也不怕对方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