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依旧热闹，此刻的喧闹像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砰吵得脑浆子都疼，还好酒楼不远，关了门窗盖住声音了。
柳湘南不想在这里出披露，嘱咐郭离说：“不用找大夫，我睡一觉就好”。
郭离一听气的瞪眼睛，忍不住跟他喊道：“你活够了吧！烧成这样还不找大夫，烧傻了怎么办？”
柳湘南摆摆手，让郭离吵得头更疼，“那你就直接抓药，齐大夫给我开的药你大多记得，这样行了吧”，柳湘南顿一顿，“我不想见人”。
郭离抿着嘴看着他，看他脸色苍白，满脸疲惫，心软得不行，“好好好，不见，那你先躺着休息，我去给你抓药”。
打赏送货的小二走后，郭离下了楼出去抓药，柳湘南仰躺着闭上眼睛，一阵眩晕后失去意识。
醒过来后天已经黑了，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屋里只有两盏油灯幽晃晃的亮着，郭离趴在床边坐着硬板凳微皱着眉睡得不安稳，幽暗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出几分平日难见的乖巧稚嫩。
眨眨酸涩的眼睛，发现郭离左手抓着一张信纸，柳湘南眯着眼睛，伸手去拿。
郭离感觉手动了，一个激灵抬起头，就见柳湘南捏着他手里的纸，忽略他一脸惊讶的表情。
郭离松手揉揉眼睛，刚睡醒的微涩哑的嗓音说：“柯景的消息，他受伤了”。
柳湘南坐起身，头昏脑涨的，真想一下子栽回被子里。
郭离起身，因为长时间卧姿睡觉，身体酸的厉害，骨节叭叭响，他活动着去取地龙边温着的药。
柳湘南借着烛光看清了内容，柯景带人找到季树森和崔月华，并且看见了证据的内容，而就在这时冲出一群黑衣人抢夺证据，双方激战后皆有所伤。而当时参战的除了柯景原本带的人以及季树森带的人，还有第四伙人，但好在他们不是抢夺者，怀疑是京都的人。
放下信纸，柳湘南接过郭离倒的药喝下，“现在几时了？消息什么时候传来的？”
郭离接过空碗放在桌上，拿了块白日买的糕点给他，“现在寅时了，信是戌时送的来”。
柳湘南含着糕点淡化嘴里的苦味，回想着柯景带的人是柯勐老将军当年的左右手的徒弟，武功自然不差，再加上季树森，虽然是个商人但他的背后有世家撑着，带的人也差不到哪去，证据必定严防死守，但就这样情况下不声不响地进行偷袭，想必是中间出了内鬼，而且有第三方人手的帮助，柯景还负了伤，看来对方也是下了狠手笔。
陆丰年看上去是中立的，但他的行为却一再说明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有时你看不出他的真实目的，但有时他就大刺咧咧的将事情做完。柳湘南着实猜不透他。
眼下天已经开始泛白了，昨晚他们没有得手抢到证据，那么余斯和李佑定会铤而走险，昨晚的抢夺即是真枪实弹也是一场试探，看在背后到底有多强悍的人，很显然得到的结果让余斯气的吐了一口老血，把李晟恨个透了，谁让那伙人打的是大皇子的头衔呢。
潜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权利就那么轻易的被撼动了，也许一开始他就高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何谈被撼动？
李澈在陆丰年的书房待了一晚上。皇帝举行封宝会，除夕晚上会有一场夜宴，所以这两日皇宫里也是忙得热火朝天，关于龙德军关于他都没出现在朝堂上。
李澈随意翻动手里的信，抿着嘴心思不定。
陆丰年抬头看他，“出什么事了？”
李澈不痛不痒的笑笑，没有说话。
陆丰年眼神不明的看着他，李澈收起笑意，冷声道：“你那小奸细动手了，杀了我在丰都的线人”。
“哦？丰都这个据点被发现了？看来你得走一趟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看场戏”。陆丰年不紧不慢说道，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重头戏在后头，开头看不看又如何，掀不起多大的浪来”，李澈悠哉的倚着矮桌，盯着陆丰年一瞬不瞬说着：“那小奸细身后有个大奸细，大奸细为了什么要把小奸细丢出去呢？”
大奸细勾勾嘴角，“因果轮回罢了，小奸细的父亲作奸细坑害了国进将军，自然要由国进将军的后代来报仇”。
“哼，大奸细好计谋，即除了小奸细又顺水推舟送了人情，倒是苦了本将的线人”，李澈瞄着大奸细哼哼道，“你是如何得知柯景就是国进将军的后代的？你父亲当年是与柯律相识，但那是你还未出生呢，怎么认出来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陆丰年微微一笑，“不告诉你”。
李澈暗自磨磨牙，随即反应过来，眯眼看着陆丰年，“柯景刚进城那天，你出府见了个人，那时你就知道了吧，话说回来，大奸细果然厉害，培养奸细也是一流，真可悲余斯最后如果知道自己的谋士居然是奸细，估计得活活气死。”。
“丰都这个据点弃之不惜，皇帝现在就想紧抓龙德军，估计年后就会动手”，陆丰年拉回话题，“这两日各国使臣也会相继抵京，皇帝早朝时下旨将宴会交予贤妃和惠妃打理，而且出城迎接的事交给李晟，看来李佑是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惹皇帝不快了。”
“当然惹着他了，那蠢货被皇帝叫去御书房议事，原本皇帝打算将迎接使臣的差事交给他的，但到底急功近利了些，竟提出让小六去和亲，对象是这次蜀国派来的使臣二皇子杨毅，皇帝能让？”李澈也有些恼，小六，听称呼就知道他俩关系亲近，皇子里能让他另眼相待的也就小六了。
“六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皇帝不悦并不是不舍，而是与蜀国的恩怨，到底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国家，互相争斗多年。况且和亲不是不可，若二皇子来求亲他会顺水推舟将六公主嫁出去，但是被儿子提出和亲就是另一层意思了”，当年就是蜀国的某位大臣联合李佑来陷害国进将军，互相都有把柄，李佑想再送份礼，却把主意打到六公主身上，“为何偏偏是六公主呢？”
“这个本将军已经让人去查了，想让小六去和亲，得问问本将军同不同意”，李澈眯着眼睛喃喃道：“本将军先走了，戏你自己慢慢看吧”。
陆丰年看着空荡的书房，伸展一下腰肢，骨节噼叭作响，酸胀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有些慵懒的倚着靠垫，李澈在丰都的据点早就转移了，留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而所谓的线人是一个通信的人，不过是个新鬼，小奸细得到关于丰都是据点的消息定会去查明，让他遇上新鬼就能促成一场意外。
柯景拿到信就会前往丰都，是杀是剐，端看他怎么做了。
是以，当柯景看见那封信时，拳头握得指节发青，都想把信嚼碎了撕烂了咽肚子里。自从与旧部相认后，他更加深入的了解当年的案件，包括那个从柯家搜出证据并做证人的副将周奎，周奎事后得了一笔奖赏就辞官消失了，没想到他的孙子竟混进丞相府还作了奸细，柯景心里泛着恶心，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忍着现下就跑去把人活剐了的冲动，跟旧部商量，既然送上门来了就要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个周翔应该是周奎的孙子，周家遭了报应一直一脉单传，周奎的儿子在跟蜀国打仗时就死了”，说话的时是旧部先锋大将军吴世平的孙子吴涛，与柯景同年，相对柯景的匪气，吴涛就是文雅的痞，书生意气，不像是江门之后。
“没错，我听师爷爷说过，周奎的儿子是个中庸的，没继承周奎的衣钵，当年事发周翔才出生不久”，拜在白英将军门下的窦翼风，硬朗结实，浓眉大眼，小柯景一岁，“他们送信的目的何在？而且现在周翔人被关在丰都，为什么没人救他？”
“借刀杀人罢了，信里写明了周翔的老母被控制了，并且有一件圆玉信物，足以让周翔说实话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送上门也当好好利用实现他的价值，而且周翔被抓只怕还没有穿到那边人耳朵了”，柯景阴着脸哑声道：“不论是谁，定要他血债血偿！”
几人没说话，但从眼神中看出都带着狠意。
丰都牢房，阴暗潮湿是牢房的特点，不论什么刑罚都会用到盐水辣椒水之类。
偶尔几只老鼠窜出来溜达找食，碰到犯人的腿也不怕，犯人麻木的动动腿，也不愿浪费力气去踹它一脚。
丰都不大的城镇，牢房也不大。牢内一角，一蓬头垢面的犯人面对着墙在墙角捣鼓着什么，喀嚓喀嚓声不断，一旁的几个犯人有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有的支棱着耳朵闭目养神。
捣鼓好一阵，只听那人气恼的摔了东西，咒骂一声，一阵铁锁声怔的刺耳。
“妈的，老子就不信了，还能把老子钉死在这！”周翔咬牙道，但看着磨了半个时辰都纹丝未断的铁锁，又有些委屈。他从头儿那里听到了丰都有一个李将军的据点，趁着任务路过丰都，他就想来查探一下。看着一个挺古朴的酒楼，谁知刚一推开后门就让人缠上了，他将人打晕过去，就被别人打晕了，失去意识前他知道完了。
醒来后就被锁在牢里，他喊人喊得嗓子都哑了，一个衙役敲着牢杆厉声呵着：“吵什么吵，吵什么吵，一个个都老实点少吃点苦头，想老虎架子了就吱声”。
继而从衙役那得知，他已经被下狱，证据人证物证俱全，他已经无力翻身。
而因为他一直暴躁行为，该死的衙役给他加了就一尺多长的粗铁索，行动都受限了，拴狗似的真是气死他了。
驿站旅馆，柯景敲响一间房间，门被打开，季树森见是他侧身让他进去。
“柯公子身上的伤如何了？”崔月华柔声问道。
“没什么大碍，在下来是有事与两位相商”。柯景拿出一个本子，“韩家主查到的证据和钱老板查到的证据相差无几，能结合的都串连到一起了，承蒙两位信得过柯某，柯某已经抄录一份完整的了，接下来将里面模糊的事件一一落实，所以柯某在此与二位道个别”。
“也好，一路上多谢柯公子相助，若没有你我们还有些吃力呢。再者他们接下来会愈加凶狠的抢夺证据，回京的路上我已向本家借了人接应，不会有事，但柯公子你要多加小心”，季树森看着柯景说道。
柯景抱拳，“要说谢也是柯某谢两位，还多亏你们才能找到当年的证据。二位多保重，我们京都再见”。
“柯公子保重”。
待道别后，柯景一行人买了干粮就上路去往丰都，雪白的官路上遥遥只能看见一群马屁股。
四皇子在福安街有一户宅院，外表看上去与平常百姓家无异，但进了院门就会发现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假山密临，即使冬天白雪覆盖也看得出一石一砖都有讲究。
这户宅院名义上是一个下官的侄儿的名字，有要事相商便在此处议事。
书房内，李佑坐在上首，几位大臣围坐在下首，垂着头不敢言语。
李佑脸色阴沉，与平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形象半点不沾边。
“怎么，没人能想出一个法子来吗？”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人情味，惊得下首官员脸色发白。
“殿下，这，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了，可这，他们的手下……”
“闭嘴！”李佑摔了茶杯将话打断，“郑督察，是谁跟本殿保证说皇帝下诏立本殿为太子的，就这么点事你就磨了快进棺材了还没磨成，不得不让本殿怀疑你的能力啊”。
郑督察年近花甲，听了这话气的发抖，却也惧怕不敢再说话，李佑手里不知从哪得来的他的把柄，一直为之谋划却得不到半点好，郑督察哀怨的环视剩下几位，发现一大半的人跟他情况一样，心理又舒坦了点。
“今日宫里发生一件事，相比几位大臣都有所耳闻，惠妃的宫人不慎掉入湖中身亡，虽不是什么大事，被三言两语带过，但据本殿所知，那宫人是窒息而死的”，李佑转着茶杯，看着几位大臣脸上一片阴郁，他就愈加想撕裂那层皮，“不知几位大臣可有何想法？”
郑督察不说话做沉思状，身边礼部郎中张贵雍被一旁的某臣兑了兑胳膊，刚要开口，李佑阴晴不定的声音幽幽响起：“乔大人有何高见？”
兑人的通政史司乔翰手一紧，看向李佑，嘴唇哆嗦着，“老臣，老臣以为，那官人也许是发现什么隐秘之事，被人杀人灭口了”。
郑督察见李佑那充满血腥的笑容，有些心凉。
李佑勾着嘴角，愉快道：“既然乔大人有如此想法，那此事就交由乔大人打探实情了，明日午时希望乔大人写好文书交给本殿。”不理会乔翰吃惊的脸，看向其余几位大臣，眼里含着冷意，“不论用什么方法在那些人未抵京前不留余地，不惜一些代价挫其灰烬，另外年后都做好准备”。
几位大人额角冷汗直流，应声颤抖着身子退下。
李佑看着几人晃晃悠悠出去，嘴角笑容更盛，阴翳的脸孔显得笑容阴森恐怖，耳边传来几声低语，李佑起身，脸上恢复翩翩风度的皇子殿下该有的笑容。
“去请余大人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