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心中会不由自主的响起小曾唱过的那首歌——《当兵的那一天》,因为我十分喜欢这首歌,喜欢他的旋律,喜欢他的歌词。我记得我第二年的时候,有一次晚上体能训练的间隙,由我组织教歌,我就给新兵们教了这首歌。没想到这首歌对于他们而言,竟然是一种莫大的共鸣,其造成的冲击,不亚于《军中绿花》,当时,就把几个新兵给唱哭了。
我想去当兵这肯定是家里的一件大事。本以为父亲会亲自炒一桌菜,摆上两瓶酒,边吃边聊一直到后半夜讲讲人生百态,回忆回忆往昔,再说几句鼓励和祝福的话,气氛也必将十分的融洽。但是结果却让我十分的失望,炒了两盘中午剩下的菜,去了一瓶啤酒,每人倒了一杯,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吃了。
第二天早上,父亲载着我和母亲到了武装部,对我说了几句宽心窝子的话。母亲则不停的嘱咐我,让我注意安全,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我十分理解母亲的心情,毕竟我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对于母亲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在武装部的大院里站了一会之后父母就回去了,我按照之前通知的要求站在大门口,等着武装部的送兵干部。
没多一会我就听到了一个喊声:稍微等一下,来了啊!我抬头一看,是武装部的部长。他今天穿着一身制服,看起来像七八十年代的那种绿军装,虽然有些过时,而且大肚腩又十分显眼,但还是给人精神奕奕的的感觉。
他下楼之后开着自己的私家车,把我送到了火车站。一路上也和我讲了许多他当年从军时的趣事,以及那些难以忘怀的回忆。这让我立马对这具明显‘慵懒’已久的身体有了肃然起敬的意思。
火车站人很多,但是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来送孩子的。他们的孩子和我一样,要参军入伍。我和武装部的部长下车以后直奔迷彩服扎堆的地方而去。不用说,那里肯定就是组织。
把我送进迷彩堆以后,武装部部长说有点事就先离开了。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周围这些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面孔,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不说别的,就逛逛来送他们的亲友团就足以让我黯然失色,有的家伙身边围着不下十个亲戚朋友,不停地嘱咐着:
“我跟你说啊,到了部队千万别太当真,现在的人都很复杂的。”
“要是需要钱,你就打电话过来,我给你打点。”
“给你收拾的衣服你都带好了吧。”
有的身边虽然长辈不多,但是兄弟哥们还是不少,
“我说,到了部队可别还像现在这么实诚,碰到事,声音喊大点就行了。”
“就是,还有啊,到了部队可别忘了我们这几个兄弟。”
“回来之前一定记得通知我们,到时候给你接风洗尘!”
沿海城市经济是真的发达,但再发达,这毕竟是别人的地方。我作为一个外地人,最渴望的,还是能拥有一帮朋友兄弟,哪怕是狐朋狗友。
就当我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了——是她的电话。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而且还是这个时候。
但我并未挂断,因为那时的我,绝不可能挂断她的电话。
“喂?你在火车站吗?”
是她的声音,一个曾让我无法释怀的声音。
“恩,是的,在火车站。”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回答道,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听到她要过来,我的心跳,立马加速了,
“喂?能听到吗?”
“哦,能……好,我等你。”
说实话她并不漂亮,也不温柔,身材也不是丰满的那种。但喜欢一个人总会加入很多自以为的想象和描述。
是的,我喜欢她,虽然喜欢她,但却从未告诉她。
因为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或者说爱一个人,那就要对她负责,为她考虑,要给她幸福、快乐、安全感,而不仅仅只是占有她,那样,只会耽误了她。
所以我们只是朋友。
十二月的天气早已变得十分寒冷,她穿着一套单薄的职业装,扎着马尾。也许是不太习惯的原因,脚底下的高跟鞋使她走起来不是很稳。
我们微笑着打了招呼,虽然寒暄了几句,就陷入了沉默。她转过头,看了看旁边其他的‘新兵蛋子’,左手轻轻的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我这才发现,原来她还带着我送她的那枚耳钉。
那是她生日的时候送她的,虽然很廉价。
我很想上去抱她一下,但始终无法鼓起勇气。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我笑问道,
“办公室的空调很热啊,外面比较冷。”她也笑着回答,
“你在这上班吗?”
“恩,呶……”她指着火车站旁边的一家酒店,说道:“那家酒店,我现在在里面实习,做财务,我学这个的嘛。”
“你打算在部队待多久?”她似乎感觉到了我在看她,转过头笑问道,
“也许两年吧,也许很久……看以后的发展吧。”我想了想的说道,
“来!新兵,到这边集合,点人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转头看去,是一个身材魁梧,模样俊朗的军官,我想他应该就是我们的接兵干部了。
我转过头对她指了指那个军官,歉意的笑了笑,她也对着我笑着点了点头,说:
“恩,好,去吧。”
点完人数以后接兵干部让我们原地列队站好,他要去领一下车票。我又回头看了看,找了找她的身影,发现她并没有走,还在人群中。天气冷,再加上她穿的单薄,所以她已经开始不停的哈气搓手。于是我笑着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别冻着了。她看到以后笑着指了指上班的地方,然后说了句什么,但是人群太吵,我并没有听到,不过我记得那是很简短的几个字,也许是四个,也许,是三个。
我打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目送她离开。
候车室里人并不多,我们进去以后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没有人说话,一来大家都不太熟,二来也没有心情说笑。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十二点过一刻了。
这个时候接兵干部过来了,说道:
“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想吃中饭的,自己解决。饼干面包什么的,随便吃一点。我们离目的地还很远,过去之后有没有晚饭,还不知道。”
“我去!这么抠,连顿饭都不管。”一个新兵嘟囔道,
“哎,少说两句,别被他听到了。”他旁边的一个新兵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提醒道,
“本来就是嘛。”那个新兵脸上似乎还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个时候送我的武装部部长不知从哪冒出来了,满脸笑意,说道:
“刚刚接到通知,你不去A市了,过会你跟着那位走,去H市。”他指了指理我不远处的以为军官说道,
H市?虽然我没有去过,但是我知道那座城市在山里面,经济还是很落后的,唯一有名的就是那里的自然风景。而A市,则是省会城市,经济条件,人文环境各方面都遥遥领先于H市。最重要的是,A市离我们家近,乘车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到了。要是有空,我还可以回家看看。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这不是我能改变或是决定的,稍微一想,便笑道:
“没关系啊,H市风景好。”
“H市风景好?”武装部长先是重复了一遍,继而大笑道:“是啊,风景好,哈哈,风景好!那就这样,你路上注意安全,听从命令,服从指挥,到了部队以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就送你到这,我先回去了。”说罢,武装部长和我握了个手,就转身离开了。
火车开动以后有不少新兵都朝着窗外的人群挥手道别,月台上也站了许多送行的人。看到这一幕,我竟不自觉的抬起手,朝着人群挥了挥,虽然那里并没有要送我的人。然而下一刻我又立马放下手,因为我担心被人发现。好在周围的新兵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谁注意我这边。
整节车厢除了两个带兵的干部和一个陪同的士官意外,剩下的,就是我们这帮新兵蛋子了。其中一个军官离我比较远,我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以他为分界线,再往前面的新兵都是跟他去A市的,而往后面,则都是和我一样去H市的。我们的带队军官就坐在我的右前方,此时正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机。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名三期第九年的士官——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的皮肤不算太黑,但看上去很健康的那种。他穿着一身很干净的冬常服,双手交叉胸前,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就那么直挺挺的靠在座位上。说句实话,我当时都不怎么敢看他。虽然他是闭着眼睛,但是每当我瞄向他的时候,总感觉有一股凌厉的气息在围绕着他,我想着应该就是常年在军营里磨砺出来的吧。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我们支队反恐中队特勤排的老班长,短短九年军旅生涯,就已经拿到三个三等功,两个二等功,嘉奖和优秀士兵什么的,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支队的领导也是十分器重他的。
火车越开越远,外面的景色变得越来越陌生。许多新兵已经开始觉得烦闷,便站起来到车厢的连接处抽烟。我不太善于交朋友,也不抽烟,坐在座位上,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