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黛儿在松树下抽泣地颤抖着身子,对于刚刚那一幕,她激动到情绪失控是因为终于听见他能亲自说出他会担心她,这句话就像是黎明的一道亮光,照亮了一整片的天空,即便没有别的意思,但至少让她明白,他一直都在。
晚上的操场上蚊子肆无忌惮的到处蹿着,许黛儿环着手把头顶在上面,看着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聂子轩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红着两只眼睛偏过头去问:“你不是最怕蚊子咬的吗,这么多蚊子怎么都没有一点反应。”
“是吗,我没注意。”聂子轩看着朦胧中的许黛儿,那脸哭的通红,斜刘海也很乱的从中分开,露出那平平的眉毛和苍白的脸。
许黛儿看到聂子轩失神的表情,用手肘推了一下肩膀说:“谢谢你今天陪我这么久,还能陪我在这里喂蚊子。”说完嘴角拉了拉,现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微笑,过多的掩饰让泪水又一次溢了出来。
聂子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望着一片漆黑的301教室发呆,那里面有一个同样在伤心和失神的男生,可他们的距离却比我现在这样陪在她身边的还要近很多,为什么这一切要这样在他面前呈现,如果今天没有去找他们,应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了吧,那样他就还可以完全不知情的混在他们中间静静的看许黛儿那安静的眼神和抿嘴一笑,至于现在他坐在那里又算什么,他觉得连这样安静的坐在她身边都已经很知足了,至少可以听她轻轻的话音带着羞涩和斯文的拖音。
许黛儿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满脑子都是苏寒的怒吼声和那张紧锁眉毛的脸,眼泪已经消耗了眼里的水分,她努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望着微光下渐渐涌出来的同学和在操场上嬉戏打闹的少男少女,旁边的松树下也坐着几个青春期的男女在说着一些感动的话和一些未来的展望,许黛儿感觉那些欢笑是那么的真实而难以接近。
沉重的黑夜包围了苏寒,满身的汗水,慢慢的挥发,他趴在许黛儿的课桌上睡着了,眼睛有流过泪水的痕迹,他醒的时候望了望自己的位置,像是梦游的感觉一样,重重的甩了下头,今天放学后的一幕又清晰的浮现。
他想现在她会在哪里痛彻心扉的擦着已经没有眼泪的眼睛,有没有人安慰她,也能像她给童佳琼一样的递上一张纸,然后尽情的流眼泪,朝着要下山的太阳说一声,“以后,我不会让你们担心了”,然后又一次抽搐着心脏,他想着眼角又流下了滚烫的液滴,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人会知道有一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十七岁少年会在这个角落流下了可能是这辈子最多的眼泪,他那狼狈的脸也会像小孩子一样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流下下巴,然后不曾抹去。
童佳琼一觉醒来像是忘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样,洗完澡就和同学在宿舍聊着天,那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每天太阳会按时升起一样,很自然的映在脸上,长长的头发披在前面衬着那精致的脸和发育成形的身型。
她还是自己不愿去面对现实,第一次看见苏寒的时候,她就有种奇妙的感觉,那次在一起吃东西看见下巴边的伤疤的时候,就好像曾经他们就相遇过一样,也许很遥远的以前他们就在一起过,只是又一次的轮回让他们都忘记了彼此,然后在自己伤心的时候又心灵感应的把他带到了身边,可是今天却听他说他牵挂的是另一个女孩子,那种失去就像是前世的分离一样,童佳琼有种心跳停止的感觉,可是茫茫宇宙怎么会有前世今生呢?
沿着宿舍光亮的路灯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教学楼下面,看着上面黑黑的走廊和反射着微光的玻璃,想,他应该早就去安慰那个今天被他吓到的女孩了吧!绕过一个又一个转弯,走到了走廊尽头,一张没有光线都能看清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还是那个位置,那个动作,那个刺眼的表情和哭红的眼,这个男人的悲伤和疼痛不是自己,是那个眼神冷漠的女生,那单薄的身子很受人疼爱的女孩,可是自己那莫名的伤痛又有谁能关心体会呢?童佳琼双手触摸着泛冷的玻璃,就像在安抚里面那个失落的男生一样,眼里的泪水打在她那洁白的纱裙上,眼泪就像胶水一样把头发黏在清秀的脸上,童佳琼想,什么时候你能像今天一样跟我说这样的话,那就算是再一次的轮回她也愿意,想了想最后她还是下楼了,因为她不想看到他这样难过,也许我们都无法掩饰自己的真心,可是在这场选择中她退出,为的只是他的幸福。
聂子轩把许黛儿送回家以后就一个人在路边游荡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会不会有一天他就真的放下这里的一切选择去远行,然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处寻找现在的影子,在陌生的人面前流下积满眼眶的泪水,在陌生的角落失落的颓废。
街上的人慢慢的退去,已经是九点的样子了,整整一个下午,聂子轩都在忍着积在心里的泪水,心死了一样的难受,连流下的泪水都那么冰冷,就像是许黛儿看他的眼神一样刺痛着心脏的最深处,蔓延至全身。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在路边的一张双人座上坐了下来,眼神恍惚的望着路上来往的车辆和红绿灯下车窗里幸福的微笑,他想起以前自己也是这样满足的笑着说着有的没的,可是现在他觉得那笑容是那么的奢侈,连触摸的勇气都没有,他疲惫的像个哭累了的小孩一样,完全不顾形象的被路过的人取笑着。
像这样疼痛的爱情,在这个城市是有多久没有看到有花季男生坐在路边挥洒泪水的场景了,他们大概都快忘记真正的爱情给他们带来的痛不欲生的折磨和看着自己爱的人远去的疼痛,他们只知道现实能带来的快乐和欲望,他们是有多久没有想那个曾经说要用一辈子来守护的人了,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和说好的幸福有时候是那么清晰的浮在眼前,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聂子轩突然有点厌恶了这世界的一切,他把头垂在靠背上望着满天冰冷的繁星,月亮把脸映的苍白,凸起的眼眶中流露着绝望的神情,为什么就不能忘记这个仅仅才相处一年多的女生呢?他在心里无数遍的问着自己为什么,直到头颅发痛他才离开。
这天晚上几人都失眠了,那些内心最软弱的地方疼痛着让他们去面对现实,可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出卖自己内心最真挚的感受呢,留着那行尸走肉的躯壳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放过自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然后遍体鳞伤的离开对自己亲口说出抱歉的人,开始埋葬记忆选择重新生活,那样也不至于让自己活的那么累。
许黛儿像是噩梦一场闭着眼睛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空调里的冷气散布在白色的卧室里,渲染着忧伤,窗外的昆虫吱吱的叫着打扰着居民的美梦,沉重的夜空上布满了昏昏欲睡的星星,月亮在孤独的微笑着这个看似和平的世界,尽情的散布着阴冷而皎洁的白月光。
许黛儿起身走到阳台上,看着零星的灯光和拖着疲惫的身子哄着怀抱里的婴孩的窗口,马路上快速开过的车和铺满一地被风吹落的树叶,时间一直是这样忘我的流逝着,带着人们的喜怒哀乐回归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