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儿总要走向远方,
走向远方是为了让生命更辉煌。
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
年轻的眼眸里装着梦更装着思想。
不论是孤独地走着还是结伴同行,
让每一个脚印都坚实而有力量。
我们学着承受痛苦。
学着把眼泪像珍珠一样收藏,
把眼泪都贮存在成功的那一天流淌,
那一天,
哪怕流它个大海汪洋。……”
傍晚,汪国真的诗回荡在春末的校园里,饱含磁性的男中音略显稚嫩,把这首诗演绎的豪情有余沉稳不足。不过,广播也就是个背景而已,认真倾听的人很少,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起风了!路面上的沙尘、垃圾被风轻轻卷起,摇摇晃晃地飘入半空,转了若干个旋儿之后,忽然失去牵引,重重的落下来。没能攀上高枝儿,它们难免丧气,只好在地面上匍匐前进,虽不知目标在哪儿,却有数不清的同行者,于是汇集在一起,倒让清洁工省了力气。
南门口的橱窗里贴着一张处分决定。干活的人一定是个急性子,章子的油泥还未干透就把东西贴了上去,弄得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红印儿。
“设计系2001级总图设计05班学生XXX在学风检查工作中违反校规校纪,按照《东城大学学生违纪处分规定》第十条第六款给予开除学籍处分……”
此刻,向晨正看着这张处分决定的原版文件若有所思,右边脸颊上的神经不自主地抽动了几下,火辣辣的痛感时隐时现。
那天早晨,他本来心情很好。考上了设计专业的研究生,向晨总算了却一块心病,再加上远方有了牵挂,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一副开始新生活的豪迈。人一兴奋就容易出岔。脑袋里想着去教室,两条腿却端直奔了学生宿舍。
正是早起洗漱时间,楼道里乱糟糟的一片,除了“哗啦哗啦”刷牙洗脸的水声就是“踢踢踏踏”凌乱不堪的脚步声。那些男生见了向晨,知道导员又来催促起床了,手上和脚下的动作又快了许多。
看到这儿,他颇为满意,甚至有些得意,辅导员的威严一目了然。向晨把宿舍一一走过,嘴里叮咛他们加快速度,最近检查上课的人很多,都要加点儿小心!
最后来到走廊尽头的这一间,他迟疑了一下。
这间宿舍位置很特殊,正好处在东南拐角处。房间不方不正,勉强塞了三张架子床。被分到这里的学生总觉得不公平,别别扭扭地过了三年。向晨每次来都陪着小心,就像果真欠了他们什么似的,今天亦是如此。他竟然举起手臂去敲门,敲了几下无人应,于是手下加了力度,“嘭嘭嘭”还是无人应。
“已经去上课啦?!”向晨心里想,下意识的又去推门,“吱扭”一声门开了。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六个人睡得昏天黑地。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儿,桌上、地上、床边,烟头烟灰随处可见。刚才的得意与欣喜早就烟消云散,向晨怒火中烧,他“哗”的一下扯开窗帘,却被突然闯进的阳光晃得有些眩晕。
有人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脚地上的向晨吓了一跳,赶紧把衣服裤子拉过来迅速套在身上,嘴里叨叨咕咕道,“导员,你,你啥时候进来的……我们,我们昨天晚上……我记得上闹铃啦?怎么没响!”
“嗯,早上什么课?”向晨脸色严峻,带着浓厚的鼻音问道。
“英语,哦,不是,好像是工程数学!”男生磕磕绊绊地回答道,转身去叫其他人。
设计系的学生有几个习惯,排在第一位的是熬夜。即使不画图,不交作业,他们也要熬夜,熬夜是他们的生活模式,凌晨三点以后睡觉很正常,通宵达旦也不意外;第二个习惯是不上数学课。这也说来话长,设计系虽然文理兼招,专业建设却以理工为主,部分课程还涉及工程计算,文科生学的吃力,也不重视,久而久之旷课竟成了他们约定成俗的潜规则。
如果那天向晨不较真,把他们几个叫起来,批评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是,有时候有些事不是冤家不聚头,针尖对麦芒较上劲儿啦!
“干什么!”有个男生被叫醒后,起床气知足!
“你说干什么!几点啦!早上不想上课了!”向晨吼了一嗓子。
“不上怎么啦!用你管!”男生并不示弱,翻身下床,站在向晨对面和他杠起来。一米八的个子,一百八的块头,他与向晨旗鼓相当。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你想干什么?晃荡毕业吗?!”向晨开始教训道。
“我要怎么样,和你没关系,别在这儿摆你的臭脸!”男生压根儿不听他那套,“告诉你,我早就看不惯你这副死样儿,一个外校来的,凭啥管我们!”说着,还往向晨的跟前儿凑。
“咋啦,管你咋啦,你还想打我不成!”向晨也不退缩,“今天,我就看你敢不敢打我!”
“打你怎么啦!”男生话音未落,向晨的脸上已经狠狠地挨了一拳,离开之前他抛下一句话,“你等着!”
等什么?向晨没说,他也说不清楚,怒发冲冠时,人哪来的理智!愤怒,被挑战的尊严,还有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委屈,种种复杂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向晨坚持要求系里严肃处理这个学生。
此时的他才恍然明白当时的自己让学生等待的不过是一个惩罚或是为打人行为所付出的代价。只不过当心绪得以平复,理智重回大脑后,他又有些不忍,“开除学籍”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
楼道里突然传来动感的歌声,又听见机长和高昂在高声说笑。
“晚上做啥好吃的?”机长问。
“米饭炒菜,敖亚用微波炉焖的米饭,”高昂说,“我再来个爆炒牛柳,怎么着,媳妇不在家啊?”
“是啊!”机长答,“我先去大副那儿看看,他家肯定吃面呢!然后再来你这儿……”
“你可小心着,一会儿媳妇回来让你跪键盘!”高昂笑了,“人家不是让你减肥,晚上不许吃饭嘛!”
“所以才去别人家吃,不留证据嘛!”他端着饭碗慢条斯理地站在大副家门口,刚要叫门,突然里面传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他赶紧收住脚步。
大副家正在热战。
钱老把婚姻比作围城,冲进去了,就被生存的种种烦忧所困扰。可即便如此,城外的人还是拼了命地要冲进去,就如此刻的我。
在肖兰貌似已经寻到归宿之后,我不得不加快相亲的节奏。人一旦突破心理障碍,不再奢望风花雪月的爱情,直达婚姻的诉求反而变得简单。我放下毕业之初的矜持,拜托各位同事同学,如有资源多多益善。每每有人提起,更是热情回应,生怕落下挑三拣四的话柄。还好,此时还没有“剩女”之说,那些城里的人只来劝告我,“年纪老大不小,不敢眼光太高,小心挑花眼”或是“结婚就是过日子罢了,软硬件都重要,就是别找虚无缥缈的感觉”。
我听了,也信了,见面前总要梳洗打扮认真捯饬一番,可惜见了面总是略感失望。细细想来,其实心里早就铸好了模板,任凭是谁都会拿来与之比较,无论高矮胖瘦,总与理想差着一头或一脚的距离。
神经渐入麻木后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就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可以见识各种各样的人,譬如ABC君。
A君是同行,高校子弟。从小到大,从上学到工作,他从未离开过学校大院。人虽老实敦厚,社会化程度却不高。说好了一起吃午饭,果真是仅仅在于“吃”。上来一盘西芹百合,他一声不吭一扫而光;又上来一碗水煮肉片,还是一言不发埋头苦吃,直辣的脑门渗出密密的汗珠,剩下大半碗红油才肯抬起头来。唏哩呼噜吃罢突然瞧了瞧我,问道,“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
B君是现役军官,因为有了军装的衬托,气质颇佳,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这个人看上去内向,其实则不然。我们在茶社里刚一坐定,他就开始滔滔不绝。从古今中外的著名战役讲到现代的军事战争,“你不知道吧,就连叱咤风云的拿破仑指挥战阵时,手里都握着孙子兵法……”他讲得神采奕奕,我听得无精打采,强忍着呵欠还要随声附和。聊过几次,感觉尚可,要不是因为壮得像头牛的他竟然是个素食主义者,我们或许会有下文。
C君是政府公务员,名校毕业的高材生,16岁上大学,有着高于同龄人的情商与智商。他看人的目光永远都在审视,审视你的眉眼,审视你的衣着,审视你的谈吐,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着实让人不自在。不过,真正聊起来后,忽然来了感觉。“你不像看着那么平庸,说话有深度,”他说,“当然,我指的是你的穿衣风格稍显土气!不过,我也不时尚!”“和聪明人聊天就是浪费脑细胞,”我说,“骂人都不带脏字!”我们一来一往唇枪舌剑,数十个回合之后算是打个平手。本以为找到了生活的队友,哪曾想他突然借调北京,人便没了音信。看来,再有深度的内涵还是抵不上平庸的外表!
今天,我刚要下班又被同事拦住,有一个公司男士想见面,说好了六点半在学校门口等。我准时准点儿到了那儿,足足等了十分钟还没见人。正要打电话,电话却响了。
“抱歉,我公司有事,只好先回了,以后有机会再约!”电话里的人说。
“以貌取人”是男士亘古不变的择偶标准。还没见面,已经败下阵来。我气呼呼地跑回宿舍,躺在床上闷闷不乐。
肖兰推门进来,“假期还出去不?旅行社催着交钱呢!”她冷着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