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先到的陈志孝家,将从家里带来的腊货给了他们,三叔三婶感谢得不行,又一边说,看你一个女孩子家,作什么带这么多东西来。确实是多,子君都觉得自己当了一回搬运工,好在终于是到了。回去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从家里带来的一些特产分给宿舍的几个好朋友了,姚竞的那一份她却是单独放开了的,他总是那么大方请这个请那个的,就只有她一直没有回请过他,这回又寄了东西给她,她自然要好好地回个礼。雅婷戴着那条和她同款的围巾,却是乳白色的,显得整个人容光焕发。其实广州这边现在戴着这个却是有些热了,想来是因为心里实在喜欢。雅婷的心思子君是知道的,但是竞哥的心里她就不知道了,说他不喜欢雅婷嘛,又好像跟她交流得比多,可是如果他喜欢雅婷,会给她们每人都买一条这样的围巾吗?不过,她疑惑归疑惑,想着反正也与自己无关,便也不多想了。
姚竞拿到东西的时候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子君竟然会单独给他一份。
“子君,还有我的份啊,真是太谢谢你了!”
“竞哥,你不用跟我客气,去年都不知道吃了几回你请的霄夜,总也要让我回报回报你啊。”
“朋友之间讲什么这些,你呀,还说我客气,你不是比我更客气?”
“对了,谢谢你送的围巾还有手套,很暖和。”
“刚才还说了不用客气,你又来。你喜欢就是对我最好的谢谢。”
宿舍还有一件喜事,就是另外一组的QC回家生孩子去了,阿英升了QC,大家为此都很高兴,还专门庆贺了一番,周末的时候在卡拉OK厅嗨到厂区关门时才回来。名字虽然洋气,却并不是城市中心那种纸醉金迷的场所,都是工厂附近一些居民房,摆设了一些简单的音响设备,外面摆上一些椅凳,专供打工仔K歌,一元一首歌,纯属自己找乐子,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歌厅,其实不过就是个可以唱歌的地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年轻的他们来说,激情能够得到释放才是最关键的。
工厂的生活也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又拉开了新一年的序幕。只是子芳跟阿明的事情终究还是被阿牛哥知道了,而且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这是子君所没有想到的,原本她只是想打个电话问问子芳姐年过得怎么样,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
“这不刚过完春节嘛,阿牛从老家回来就去找我。阿牛哥敲门,那时我们两个刚起床,我正在浴室里刷牙,阿明就去开门,……
“你找谁?”阿明已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阿牛见是个男人,愣了一下,又上下看了看,没找错啊,年前还来过一回呢,这才十几天不到啊。
“陈子芳,陈子芳——”阿牛突然间就醒悟了,扯开了嗓子叫唤。子芳从浴室出来,还穿着睡衣,一看见阿牛整个脸都白了。毕竟是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就算是不在一起了,也是打算好好地跟他说的。下半年阿牛厂里加班多,一直到过年前才去过她那里一回,她一看见他那憨厚的笑脸,又说不出口了。就这样一拖到今天,竟然就这样撞上了。
阿牛本来还在自欺欺人地想着是不是子芳搬走了,看见的刹那算是梦都醒了,手里提着的大蛇皮袋嘭的掉在地上,脸红目赤。
“阿牛哥……”子芳弱弱地叫了一句,阿明这会算是看清楚情况了,赶紧把子芳搂进怀里宣示自己的主权。
“后来呢?”子君在电话里赶紧问。
“后来阿牛哥一转身就跑了,我怎么追他也不停。不管怎么说,我还欠他一个解释,一句道歉。”
“唉,算了,反正他都已经知道了,估计这会儿也不想见你。”子君没想到这么久了,子芳姐竟然还没阿牛哥说清楚。早说清楚伤害也是造成了,但至少不会那么难堪。
“你不知道,阿牛哥那天提着满满的一袋子湖南的腊肉、辣菜,都是我在家里时爱吃的。我一看见,心里痛得不行,偏偏阿明又在那里,我还得跟他解释。”子芳说完又忍不住哭了。
“那阿明哥他怎么说?”
“以前我有男朋友阿明是知道的,他倒没说什么,只说以后不许我跟阿牛来往了。还有什么以后,阿牛估计都恨死我了。”把一切都告诉了妹妹,子芳这会儿心里终于好过了些,要不然她都快被这种精神上的压力逼疯了。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结婚的事?”都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并且登堂入室了,这要再不结婚,家里知道了可不得了。
“他跟他妈提过,他妈不同意,让他跟一个本地女人结婚。”
“太过份了,他怎么能这样?有结婚对像还来招惹你!”子君愤怒了,之前对阿明仅存的一点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这倒跟阿明没关系,是那女人喜欢阿明,天天去讨好他妈妈。她们家有钱,他妈就要他娶她。”子芳试图帮阿明解释,怎么也是自己选的男人,她还是希望家人能接受他的。
“那他怎么说?”
“阿明当然不肯了,那女人长得可丑了,阿明看见她就倒胃口,现在还僵持着。”子芳觉得阿明对自己的感情还是有几分真的,他对她好也有一年多了,如果真喜欢那个女人哪里还有自己什么戏。
“姐,你这样跟他吊着可不行,不说女人的青春有限,二叔二婶知道了,你可连家都没得回了。”子君是知道的,他们家里女儿规矩严,这要在家估计要被二叔打一顿然后逼着马上结婚了。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在外面打工的女孩子有几个能干干净净回家的。”子芳这话有些自我放逐的感觉,更不用说是她们那种场合工作的了,她在店子里已经算是最干净的了,只是跟了自己的男朋友。她是知道店子里有些女孩不但帮人洗头,还卖的。所以她们明明比她长得丑收入却要比她高得多。工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有钱的老板挑逗她的,只是她一直坚守住自己的防线。若不是阿明,若不是阿明拿了真心来对她,让她感动了,她也不会跟他出去喝酒,也不会就那么把身子给了他。
只是,阿明的心到底有几分真她如今也拿不准了,之前信誓旦旦地跟她说,只要她点头就马上跟她结婚,现在又如何呢?他是愿意跟自己结婚,可是他妈扬言说,跟她结婚就要净身出户,她是无所谓,只要两个人肯努力,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可是阿明呢?过惯了有钱的日子,会愿意为了她放弃优越的生活吗?再就是父母,如果阿明不能拿出相应的聘礼,没能上门正式求取,爸妈能答应吗?那个女人她也见过,典型的南方女人,又黑又丑,阿明对她的不喜欢显而易见,见了她都没好脸色,可谁叫阿明的妈妈喜欢呢?他现在还能因为喜欢自己而抗拒,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想到这里子芳不禁摇摇头。
子君听见姐姐这样说,不禁又想起陶芝来,果然外面的世界不一样吗?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遇到那么一个人,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呢?她们也未必就没有过顾虑与担忧,但仍然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栽进去了,就像那扑火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