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东雁荡山始开发于南北朝,兴于唐,盛于宋,素有“寰中绝胜”、“海上名山”之誉,与黄山、庐山并作“三山”。因山顶有洼地,积水长草故称“荡”,每与深秋之节归雁还巢于此,故得“雁荡”之名。
“龙湫、灵峰、巨岩”合称“雁荡三绝”,峰顶百岗尖、雁湖畔,有龙湫亭一座,已历百年,东眺沧海,水天一色,烟波浩渺,重峦叠嶂,实是观日餐海的好去处。
沈、赵、卫、武等四人行走在山间,庞多和萧楚虹跟在后面,萧楚虹本是小孩体力不济,庞多却因身材发福,也似一步三摇,饶得四人几次停下等待。
武月在店里照顾患病奶奶,并未跟上,萧楚虹小孩性格耐不住寂寞,一路上也跟庞多东拉西扯,多嘴多舌。
只不过沈长峰和赵贤启几人并无心情,昨日长街之事还是极为蹊跷,越是在大事之前越是可疑,这位外场解围的人到底是谁?
武良铭道:“我身在江湖久矣,未尝有庙堂之谊。瞧这锦衣卫与品级的官员来看,此人必定尊贵。”
卫子龙道:“这等有身份的人物,我是绝不认识的,贤启兄身在武当,真武观上达天听,或许是你的相识。”
赵贤启道:“我武当派虽然有此遇,但接待迎侍都是官家自处,我们师兄弟不过是作引领之事,武当山周遭倒还有相识,但能调动锦衣卫的绝是无有,会不会是朱大哥的好朋友?”
沈长峰道:“朱大哥出身行伍,自阴山一战后得少林高僧授业,也有十年了。就算他有朋友,也未必认得我们。”
武良铭道:“他这次邀咱上山试剑本就突然,中途又出此事,不得不防。若非他有大对头要来?要以试剑之名掩人耳目,要是如此咱们需得帮他一把。”
卫子龙道:“许久不见,他的剑气造诣必定更是炉火纯青,现在能和他较量的人可算是不多了。”
赵贤启道:“朱大哥向来不争名利,这次相邀我总觉得是祸非福。”
沈长峰道:“即事至此,咱们就快快上山,问明缘由,若是真是想切磋武艺,咱们就点到为止,若是有事求助,咱们就联手出力,也不枉当年。”四人齐声喝彩纵步上山。沈长峰对萧楚虹道:“虹儿,你和庞先生慢慢上来。”萧楚虹应了一声,望着四人齐头并进,如岳如松,不由得羡慕起来。
萧楚虹问庞多:“庞先生,我师父他们五个人是怎么得到‘奇剑五雄’这个外号的?”庞多道:“这个当年可是武林大事,他们五人联手抗敌,血战魔教。”萧楚虹欢喜道“快讲快讲。”庞多道:“咱们边走边说。”
庞多回想当年恶战也不由得唏嘘道:“那一战快过去十四年了。”
萧楚虹道:“这么久,我还没出生呢。”
“废话,不仅你没出生,他们五个当年也不过是无名小卒,初出茅庐。就连老夫我,也不过是靠着云游唬人的算命小子。”
“那你一定装过瞎子!”萧楚虹连忙应道。
庞多一怔:“我为啥要装瞎子。”
“算命的不都是瞎子吗?我们村里长辈都说‘眼不瞎,算不准’。”
“放屁,你们村里都住的是什么浑人。有眼无珠,道听途说,三人成虎,一群愚民。”庞多把萧楚虹能一时间能听懂贬义词一股脑的吐了出来“我这神算极准,眼睛更是明察秋毫。”
萧楚虹问道:“明察秋毫是什么意思?”
庞多道:“就是说我的眼睛就连鸟的毫毛都数的清。”
“哇!连小鸟的毫毛都能能数清,庞先生好厉害,这不是神眼通吗?!”萧楚虹拍手喝彩,庞多心道:小孩子到底是见识短浅,不知天高地厚。没想到萧楚虹话题一转:“先生先生,那你快来数数我的头发有多少根,我一直都想知道。”
庞多立时尴尬,不由脸色微僵。
“当年‘天下第一侠’方清宇方大侠在关外阴山遭魔教伏击,被困在阴山洞窟之中,他师弟冯靖宇向江湖各派告急,说是魔教大肆来犯,务必把好门户。方清宇大侠昔年刀剑双绝,虎啸龙吟,为诸派抵御镇守魔教侵犯都出过力。各大门派听说后,派门下好手千里救援,希望能把方大侠救出来。你师父和卫子龙他们都曾千里驰骋。但没想到的是。”
萧楚虹一听庞多讲述师父成名之事,早把数发乐趣抛在脑后,庞多偷瞟了他一眼,见他双眼发光,这才放心继续讲道:“没想到魔教此番目的不是对付中原各派,而是要对付纷纷赶来的二代弟子,他们深知中原各派门户森严,要想伤其元气只有对后辈下手,做日后之图。”
萧楚虹道:“这些人想得好长远。”
庞多道:“可不是,彼竭我盈正是其理。魔教一路上趁其疲惫,多次伏击,各派好手多数遇难,就算赶到阴山也是强弩之末,魔教十长老在阴山脚下以逸待劳,这些弟子长途跋涉本就是气力不足,一有破绽就是身首异处,当年那一战,黄沙漫天,血光冲天,魔教至尊带领十长老和方大侠与各派弟子决战,那时我恰逢此事,在阴山上俯瞰战局,端的是惊心动魄。你只见刀光剑影,断肢纷飞,那鲜血随风而逝,钻入黄沙立时不见,仿佛天地间从无发生过。刍狗,刍狗,双方都是凭勇换命,有的没了双腿竟相互撕咬,状如野兽。”说到这,庞多不由得闭上双眼,喃喃道:“修罗场,修罗场。”
萧楚虹追问:“后来呢?”
“后来,方大侠和魔尊较量,最后力尽险胜,重创了魔尊,魔教看到教主败亡纷纷退却,中原一方相扶未倒下的就只剩下你师父他们五个人。方大侠极为赏识他们,称他们‘剑势雄奇’所以他们‘奇剑五雄’的名号才一战传开。正如方大侠所预言,他们五个的剑法在方今足实称雄。”
“那方大侠呢?”
“他当天晚上就重伤身亡,他极为欣赏你师父和卫子龙,把自己的龙吟剑送给了卫子龙,并称赞你们玄天派《炎阳火舞》的刀法招数在他之上。可惜的是他师弟冯靖宇爱刀成痴也由此和你师父结下了梁子,这便是后话了。”
萧楚虹听了故事更加确信沈长峰的本事,不由得兴高采烈道:“等我把《炎阳火舞》的本事学全也要向师父一样,扬名天下!”
“你就这么想出名?”
“那当然,走到哪里都让人认出来是多威风的事。”
“好一个‘天下谁人不识君’,小子,等你知道什么叫大起大落,就不会再想说出这种话了。”说着,庞多拔开酒壶咕嘟嘟痛饮了起来。
雁山诸峰,如芙蓉插天,片片扑人眉宇。一转山腋,两壁峭立亘天,如削如攒,如笔之卓,如骈之笋。徐霞客有言:“洞有如卷幕,潭有碧如靛。”
庞多、萧楚虹不习轻功,一步步而来,走走停停,萧楚虹见山路颠簸如行刀背,不由烦躁,问道:“庞先生,这路好是难走,还有多久能到上山?”庞多扇着羽扇道:“这是小路,虽是难行,但要快一些,转过前面的灵峰寺就好走了。”
萧楚虹望去,果然有一间庙宇盘亘在山间。
登历数十级,才见庙宇。这灵峰寺并无多大,乃是在山腹中所建,奉养几许菩萨、罗汉,僧众也是不多。就在大殿前,却早就有人跪在普贤菩萨脚下,潜心而叩;殿外还站着一个胡人,手中抱着一柄剑,腰间挎着一柄剑,模样也极为虔诚,恐人打扰,两人显是一主一仆。萧楚虹道:“庞先生有人在发愿,咱们还是绕过去吧。”庞多望了望,又看了看天光道:“绕不过去了。”
此刻刚至午时,日光实盛,雁荡山间云雾缭绕,被这阳气一荡,不由得紫气滔滔,缥缈化境,灵峰寺上日光由洞穿来,直射庙宇,诸佛辉煌。紫气间萧楚虹竟看不清叩者面貌,但听得他低声诵经:“是时如来含笑,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复观未来无量劫中,因蔓不断。……如是菩萨,于娑婆世界,阎浮提中……”尔尔,却是不知此人所颂的是《地藏经》。
叩者似乎早就发觉了来者,向普贤、地藏菩萨各叩一首,就站起身,走出寺来。
萧楚虹见他一袭紫衣,在氤氲的紫气中越发光彩,头上的束发金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两撇短胡子干净整齐,眉毛粗而浓密,眼角的皱纹并未使他显得衰老,反而增添几分魅力,他的眼睛有光,一种悲伤的光,萧楚虹不敢肯定他平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但现在他一定在挣扎。这个人很高大,走来的样子很轩昂,很沉稳,仿佛踏遍群山,俯看群山,立于群山。他的生活一定很讲究和富裕,这种气度绝不是有钱就能存在的,它是时间的推移和积淀。庞多推了推萧楚虹道:“他就是你师父在等的人—朱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