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然降下,巷内陷入漆黑,老头神情被黑暗挡住,让人看不清喜怒,但徐恒武敏锐的感觉到那股杀气已经消散。
“只是来叙叙旧的,怎么搞得跟我要取你性命一样。”老头低低嘟哝了一句,五感敏锐非常人可比的灰衣男子不小心听到这句话吓得身体一震,使劲低了低头……
懒得去顾忌他人感受的老人好整以暇的从人肉凳子上站了起来,将手中酒壶扔到徐恒武身前地上,含混道,“走了走了,还给你留了一口,今天辰时一刻前喝完,酒味仍足……”
老人已走,徐恒武仍旧跪地拜了半天。徐恒武不起身,身后四人也不敢起身,足足半个时辰后,徐恒武拿起酒壶,小心翼翼的揣到怀里,起身转过来对身后四人冷声道:“今日之事事关本朝机密,必须严守此事,一旦泄露,诛十族!”
四人应声齐道遵命。
徐恒武冷冷的注视了自己的下属们半天,才道:“起身吧,去平城县衙。”
县衙在城北,已然入夜,县衙已然关门,徐恒武来到县衙门前,伫立片刻,徐恒武抬手,不用吩咐,身后四人各司其职。
灰衣男子邪邪笑着走开,彩衣女子和小和尚站在门两侧守护,始终不见有动作的威武壮汉径直走到门前,提起抬臂朝门中一拍,一声闷响,门栓应声而断,推开大门,壮汉侧身恭迎主人进门。
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戎装男子昂然走进,壮汉紧跟其后。路经刑房时当值衙役听见声息出门探看,才跨出门口就被壮汉凭空一掌击昏。
“咚”衙役倒在地上,甚至没看清到底是谁闯入。
两人走到县官住处,一路畅通无阻,竟然无人发现预警。
平城当任县官姓张名敬严,为人正直清廉,尊崇依法而治,在平城任父母官已有三年。在任期间,平城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官民平安无事,俨然一派蒸蒸日上的好气象,在刚刚过去的三年小考中获得了个“上中”的评语,从中可见其为官之能。
此时的张敬严张县官刚吃完晚饭,在自己书房中读书,《一古通史》是前朝太史令编纂的一本史书,记载了上从三皇五帝,下至到贞观之治的唐朝中期的历史,其用言精炼通神,用笔极精,视角犀利,自编出后被诸多研史学者尊崇为万古史书之典范。
读史明智,张敬严已将此书读过不下五遍,笔记数本,但仍旧觉得并没有完全体会到其中精髓,在今晚研读之时又发现了几处先前尚未发现的细处,高兴地拿出毛笔记下心得,笔耕正酣,感觉有点口渴,随手拿起身边茶杯,放到嘴边却发现茶盏已空。
自顾笑笑,张口喊丫鬟添茶,喊了数遍竟无人回应,他这才发觉有些不对。起身欲出门,门就被一人推开,两人踏步而进。
为首戎装男子面目森冷,身后男子魁梧雄壮。两人进门后停步,冷冷看着张敬严一言不发。
最初的慌乱之后,张敬严便镇静下来。能悄无声息的进门而不觉,凭这份能耐,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便反抗不了。
但他不怕,虽然处于不利处境,但读书将近二十年所孕育的一腔正气让他挺直了腰板,朗声道:“两位可知私闯府衙,可是大罪?!”
“哼,”徐恒武冷笑,不答反问道,“那你可知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取你项上人头?!”
“哈哈哈,在下死不足惜,私闯府衙,强杀朝廷命官,阁下早晚也法网难逃!”张敬严巍然不惧,大笑三声厉色呵斥道,“只希望你在断头刀砍下前,能在心中记得‘天理’二字!”
慷慨说完,这名满腔正气的读书人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赴死模样。
“好!不愧是考评‘上中’之人,果真是一个好官。本宫还真舍不得砍你了呢!”出乎张敬严意料,气质冷冽的戎装男子竟然拍手叫了声好,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他瞠目结舌。
先是戎装男子身后之人拿出一面御赐腰牌,玉底镶金,浮雕三爪金龙!接着戎装青年淡然报出自己的生平履历,事无巨细,连当年殿考文章优劣甚至在任平城期间政绩都无比清晰。
“金龙,三爪……”张敬严喃喃自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见男子朝书桌行来,呆呆愣愣的让出位子,站在地上之时才幡然醒悟,登时跪倒在地,大喊道,“微臣张敬严参见三皇子!”
徐恒武嘴角出现一丝笑容:“竟然能这么快猜出我的身份,张大人反应很快嘛!”瞥了眼桌上书籍和未完成的笔记,他又说道,“张大人快起身吧,读书人的脊梁可不能经常这么弯着。”
张敬严悻悻然起身,挺直腰杆之时已没有方才的惊慌,看这名战功卓著的三皇子只是在打量书房布置,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便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敢问,殿下是为何事驾临下官陋宅?”
“啊,”徐恒武随意的靠在椅子上,摆手道,“不必紧张,此次前来不为正事,只是随便的来查一个人而已——”
“但凡下官所知,必定竭尽所能,言无不尽……”张敬严马上弯腰行礼,低头恭敬道,“敢问皇子想要查下官境内谁人的资料?”
三皇子的目中少有的出现笑意:“只知道一个名字,具体的就看张大人了。”顿了顿看看张敬严神色,轻声道:“一个青年人,名叫林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