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蹑手蹑脚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心中暗自得意,时间还早,娘这个时候一定还在睡着,应该不会发现她彻夜未归。便慢慢的坐在床边,忽然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慵懒的伸展着腰肢,又用胳膊捶打了几下肩膀,才稍稍好受些。
苏梨为了救人,折腾了一夜,如今脖颈和胳膊酸痛,实在是有些抬不起来了。辛苦劳累倒还是可以忍受,只是苏梨一夜未眠,困倦的厉害,此时只能微睁开双眼,眼睛朦胧中睁开小小的一条缝隙,模糊中似是出现了幻影,好像是娘的样子,正气势汹汹的瞪着她。苏梨一抹憨笑,实在是困倦的有些迷糊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正想解衣躺下,再好好的睡上一觉,可头刚刚挨到枕木,就听得身后一声怒吼,吓得她立刻睡意全无,一个翻身从床榻之上坐起来,僵直着身子,木呆呆的顺着声音望去。
“你还知道回来?”
苏母厉声喝道,正满脸怒气的盯着苏梨。
“娘。。。”苏梨应声道,声音有些颤抖,见娘端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等着她,只看了一眼娘的眼睛,便不敢再看了。
因为那双眼红肿晦暗,眼里布满暗红的血丝,毫无光泽可言,眼旁的细纹分明,在已经泛白的屋子里越发明显,脸色也越发的惨白,定是熬了一整夜,累的。
苏梨看着十分的心疼,也自知理亏,让娘担心了一整晚,不管有什么理由,怎么解释,总归是有错在先,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娘,阿梨害您担心了,我下次一定不敢了,请娘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女儿甘愿受罚。”她最知道苏母的脾气了,心肠软的很,尤其宠着她,只要自己一味的哀求,娘总会消气的。
“受罚?当然要罚!不过你先告诉娘,你一个姑娘家,到底去了哪里,为何整夜未归啊?”苏母焦急的询问,哪里肯放过她!毕竟女儿家彻夜不归宿,这是何其严重的事情,简直是毫无礼教章法,又怎么能轻易罢休?
“娘,我,我躲在一边看书了,就是爹爹的那半本《青囊经》。。。”苏梨说着,偷眼看看娘的反应,也不算是说了谎,毕竟她一直都在看书试药,直到傍晚才救了人,但见娘皱着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却又接着说:“这两天爹爹就要回来了,我想赶在爹爹回来之前看完,就躲在河边的茅草屋里看书试药。实在是看得入了神,竟也忘记了时间,这才整夜未归。。。”苏梨小心的说,她知道娘的脾气,不说出点儿像样的理由来,娘是一定不会罢休的。
“什么,那本医书,你到底还是看了?”苏母叹气道,听着苏梨的言辞,果然信以为真。那间茅屋苏母是知道的,平日里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默认了她在那里胡闹,没有限制她。一听说她在那里看书,便也稍稍的放了心,只是一脸的无奈,犹豫着十分为难。
“哎呀,娘,那医书世间罕有,埋没了多可惜啊,为何不能读呢?况且,按照上面的方子治病救人,还可以造福百姓,岂不是件好事吗?”苏梨拉着苏母的手,劝说道。不知为何,当她提起那本医书的时候,眼前竟然浮现出救暻暄的情景,不由得脸上一抹红。
“你呀,糊涂,你爹不让你读,自有他的道理!娘知道你爱医如命,大可偷偷在自己屋子里读,何必跑到外边去呢!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危险!”苏母气道,量苏梨也不敢说谎骗她,再加上她的撒娇,下跪,气也就消了大半。
“娘,我这不是怕被您发现吗,况且茅屋里面什么药材都有,也方便试药,我这才躲了出去,您就别生气了,饶了女儿这一次吧!我下次不敢了!”苏梨撒娇道,摇着苏母的胳膊,求着情。
“那可不行,虽说你是为了学医,可私自偷学,还整夜不归,还是要罚。”苏母厉声道,严肃的双眉拧在一处,倒是让苏梨第一次见到。
苏梨“嗯”了一声,便默不作声了,不由得心中郁闷,整夜救人,本来做了件好事,却也要受罚,不免有些委屈。
苏母轻蹙着蛾眉,寻思着如何处罚苏梨,忽然看到书桌上放着的一本《女诫》,那是平日里她嘱咐苏梨读的书,便眼前一亮,有了主意,道:“就罚你在屋子里抄写二十遍《女诫》。写不完不许出门!”
“啊?娘,二十遍呢!可不可以少一点啊?”苏梨一脸的苦相,有些委屈的嘟起了嘴。
“这已经是从轻处罚了,不许再说了!现在就写,中午前交给我!”苏母瞪着眼睛,严肃的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说完,不理苏梨,径自向门口走去。
刚要推门,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声音也变得温婉了,道:“这次的事,千万别让你爹知道!也别再用上面的医术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娘!”苏梨笑道,还是娘心软,若是被爹爹知道了,又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你呀!”苏母叹道,摇了摇头,一推门出去了,将苏梨关在房间里。
苏梨脸上的欣喜随即被无奈填满,坐在书桌前,叼着笔发呆,眼中满是那本《女诫》。没办法,就只能煞有介事的躲在屋子里面抄书,弄得她头晕眼花,好容易耐着性子涂完了十遍,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什么《女诫》,简直就是枷锁,告诉天下的女子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那样做,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苏梨抱怨道,气的扔掉了手中的笔,埋怨起来。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上已是没了力气,紧接着肚中一阵翻滚,竟是被饿坏了。
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天中午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这时候闲暇下来,才感觉腹中空空,甚是难受。
她又想到了景暄,此时也一定饿坏了,索性好人做到底,救了他的命,再帮他找些吃的填饱肚子。
她打定注意,胡乱抄着手上的《女诫》,反正娘也不会看得那般仔细,又何必精益求精呢!便把写的好的摆在了最上面,向娘交差去了。
果然,苏母只是把前十篇的内容看的略微仔细了些,其他的根本没认真看,苏梨便轻轻松松的过了关。
她抓了些草药,又找了些点心带给景暄。路过渡口的草市,忽然看见一只花哨的公鸡,甚是活跃好动,忽然想起每日的清晨都被它们折磨,不得不早起的经历,便买了一只,五花大绑般的提在手里。
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走到了河边的茅草屋,她仔细的看了下四周,见确实无人,便放心的轻轻敲了敲房门。可里面鸦雀无声,苏梨正觉得奇怪,便慢慢的推开门,可还未走进半步,一柄锋利的长剑却是对准了她的咽喉。她被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东西也被丢在了地上。
“是你!”暻暄见是苏梨,立刻放下了警备,收起了长剑。
“你也太小心了吧?我差点做了你剑下的亡魂!”苏梨沉下脸去,有些不高兴,故意拿话呛他,进了屋子。
暻暄只是一丝苦笑,并不多做解释。以他的功夫,又怎会收不住剑?!
“对了,你的手腕有伤,怎么能用剑呢?这伤累及筋骨,若是不好好修养,以后恐怕连剑都拿不了了?”苏梨愤愤道,生气的白了他一眼,忽又拾起他的手腕,见伤口并没有渗血,这才放心。
暻暄一愣,见苏梨着急,却缓缓道:“我刚才提剑时用的是左手!”
苏梨还提着他的手腕,一时尴尬,脸上不由得一抹绯红,如秋日里鲜亮的樱桃,脆嫩欲汁。便生气的将他的手腕用力一丢,十分的羞恼。
这一下反而疼坏了暻暄,洁白的纱布里立刻渗出了点点的红丝。
“对不起!对不起!”苏梨吓得大惊,嘴里连连道歉,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伤已无大碍,只是。。。”暻暄说着,脸上略带几分尴尬。伴着他的话音儿,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噜”一声响,让他本就尴尬的脸上更显尴尬。
苏梨只觉得好笑,上次见他还是一副傲气无双的冷酷贵公子模样,如今也会为没有吃的而害羞!又看他虚弱的面色,自是伤势所致,也确实需要补补身子。
忽然想起带来的那只鸡,被他刚才的一吓,都丢在了门口。
“你是饿了吧?我带了吃的给你,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本大小姐亲自下厨,炖鸡汤给你喝!”苏梨笑着说,利落的挽起袖口,开始忙活起来。
暻暄则是坐在一边认真的看着,很是开心的样子。虽然还被萧皇后的人追杀,但是在这间茅草屋里,却能让他暂时忘记所有的伤痛,甚至有些流连忘返,不想回到那勾心斗角的皇宫里。。。
也许普通人家的普通生活,就是这般模样吧!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机,只是单纯的柴米油盐。。。
“哎,你怎么还坐在这呢,快去把那只鸡收拾了!”苏梨转头看着暻暄,见他一副坐享其成等着吃饭的样子,有些不快,命令道。
“什么?你让我收拾,它?”暻暄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对啊,是你啊!”苏梨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难不成你要让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去杀一只鸡?这么血腥的事情,我可做不来?”苏梨说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显露无疑,宛如真的是胆小的弱女子。
暻暄无奈的皱着眉头,十分的不情愿。心想,你也算是个弱女子?不是一向不服气输给男人吗?
见他还在犹豫,苏梨不耐烦的催促,竟一时忍不住,笑了,道:“这位公子,您不会是从来没有杀过鸡,有些害怕吧?”
暻暄脸上绯红,却是没有反驳,他本是皇子,养尊处优惯了,别说亲自做饭,就是连看都没有看过的,如今竟然沦落到要收拾一只鸡,实在是有些滑稽可笑。
但是,他又不想示弱,被苏梨轻视,便无奈的拿着他那把世间罕有的旷世宝剑,犹豫着、纠结着望向那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