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我来到她身边,轻声叫唤着她的名字。可她似乎彻底沉睡了过去。我示意蒙子搭把手,将她放到背上,准备送她回去休息。刚一背上她,就像是背上了一块柔软的冰袋,我的全身如坠冰窟。
蒙子也感觉到了异常,他有些紧张地说:“玄风。这丫头身子怎么这么凉?”
我明白蒙子担心什么。便对他说:“她只是暂时有些失温。”
如果不是感觉到她有匀称的呼吸,谁也会误认为她已经死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雪白的脸颊轻轻靠在我的脑袋上,冰凉的嘴唇已经触碰到了我的耳朵。
“盒子…笔记…”她实在太虚弱了,就算是贴在我的耳畔,我也没完全听清楚她的话。
这个时候,一道白光从我的脚边窜了过去,是一个小孩的影子!想必他就是引我玩火自焚的四目明童。
那白色的影子窜到一个方形木盒子旁就消失不见了。我疾步过去一看,这不是我之前幻觉中碰到明童时所见到的那个盒子吗?怎么一模一样?
难道史倾城所说的盒子指得就是这木盒子?这盒子就放在一张卧铺的底下。而这卧铺上的人早已不见踪影。难道是故意留下这个盒子的?我后背上的史倾城已经沉睡了过去,无法当面向她核实了。
我拿起盒子回到蒙子身边,他一脸愕像地看着黑盒子,露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我说:“蒙子。那红衣阴童掐你脖子的时候,你也见过这玩意?”
蒙子点点头问,“你…你也见过?”
当我和蒙子打算一同研究这木盒子时,才想起史倾城还在我背上。
我试图把她放到卧铺上休息,可她搭在我脖子上的手始终不肯松开,这种感觉有点像背了一具死去多时身体发僵的尸体。先人说背死人千万不能让他的手挂在你的脖子上,否者只会越来越沉,死者的灵魂也会跟随活人一辈子,不肯撒手。可下一秒我立马否定了这种荒诞的想法,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一个活人。
蒙子站在一旁,也体会到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哎。你这‘林妹妹’可真够任性的,睡着了都不肯撒手。要换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蒙子心里也是疑问重重,却还故意这么说,即使在危急关头也能苦中作乐。
我苦笑一声,只能让史倾城伏在我背上了。我和蒙子坐在洒满月光的车窗边上,仔细观察这方形的木盒子。
蒙子略懂古玩,早些年也干过倒斗的勾当。他说:“这种材料应该是南疆乌木所制,平时非常罕见。它深埋在特定环境中,受地气孕化万年,颜色黑如焦炭。如果用这种南疆乌木做成棺椁,能最大程度防止尸变,而且这乌木本身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阻止其他鬼蛇异虫的侵入。甚至有说这南疆乌木还能在一定范围禁锢住尸身的魂魄。”
蒙子怎么一说,总感觉这盒子大有玄机。最开始光线暗淡我们还以为这是一只纯黑的盒子。在月光下才发现上边绘着红白相间的图案,仔细一看是一个男童拉着一个女童的手不断循环覆盖住整个盒子。这男童嘴巴呈圆形夸张地张着,眼睛只是两个黑洞,这与女童诡谲的微笑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看着有点渗人,便问蒙子:“你怎么看这图案?”
蒙子思考了一下说:“玄风,你有没有觉得这孩童手拉手的图案像是一条条无形的链子困住了黑盒里的东西?”
蒙子这么一说让我脑袋里灵光一闪,原来如此。蒙子见我像突然得道的修士大彻大悟,忙问:“难道这乌木盒子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说:“这黒木盒子上一共绘有一百零八个男女童,每个男女童对应着一个出生就夭折的婴儿。曾有妖道取其精血做成禁神妖盒,就和眼前的一模一样。这种邪物若能侥幸制成,就算大罗神仙被困住,也是无可奈何。”
蒙子居然数了起来,“真有一百零八个。难道这真是什么禁神妖盒不成?”
我冷静下来说:“这倒也未必,天相奇谈记载了‘天干地支’中的虚玄一脉曾经出过一个禁神妖盒,是蟠虚妖道用毕生精力汇齐一百零八个夭折婴儿之精血所做。所成之时,天昏地暗,乾坤颠倒,似乎连神都感到此物威胁巨大。”
“如此罕见的邪物必定被心术不正之人视为至宝,怎么会轻易放弃?”
蒙子听我这么一说点头称是。“那禁神妖盒现今在哪?”
“这个天相奇谈中并未提及。不过有南疆故人曾言此禁神妖盒封住了南疆出世的一条妖龙,是真是假已经无法考证了。”
听我这么一说,蒙子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便问我:“那要不要打开?”
我想留下此物的人必定是与我们进行心理博弈,既然不是什么禁神妖盒,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开!”
嘴上说得干脆,但我和蒙子心里谁也没底。万一碰到个什么要命的机关,那就好奇害死猫——不值当了。于是有着多年倒斗经验的蒙子此时就发挥了自己的业务特长。
他先是用一条绳子捆住盒子。看到我疑惑的样子,蒙子跟我解释说:“就怕碰到触发机关,盒子会突然打开。我结的绳子,对于握绳子的人可松可紧,但要是从里往外发力那就是个死结。”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下过斗的人,连绳子打结都有这么多学问。蒙子似乎看懂了我赞许的眼神,又开始乱侃道:“想当年我蒙子在业内可是顶尖好手……”
看来没开口夸他是明智的选择,要不他更一飞冲天了。
我催促着蒙子快动手。蒙子把乌木盒子的开口方向调向了外面,避免正对着我俩。最后他用一片细木条轻轻地秏动着缝隙,另一只手握着可以调节松紧的绳子。直到盒子完全打开也没什么动静。
好在是半夜,要是有人看见我们拆雷般的行为举止,一定觉得很滑稽很怪异吧。
乌木盒子打开了,在最上面写着一张字条:“物归原主”。在盒子中放着两个南疆乌木棺椁,却只有手掌大小。
我们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对方,什么叫‘物归原主’,这盒子怎么就成我们的了?
这黑盒内壁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许多小点,在暧昧的月光下,像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眼睛在来回眨动,闪得人心里直发慌。
我以为是光线不足导致的错觉,便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这些小点似乎还在缓慢地移动,似乎正在有规律地组成一些线条。我低着头对蒙子说:“蒙子,这内壁上的小眼睛似乎在动,发现没有?”
蒙子一语不发。我抬头一看,他手上拿着刚才那张字条,眼睛盯着字条的背面,嘴唇微微颤动。
我一边拿过字条,一边问:“怎么了。哪里不对?”
原来在字条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字:“凡擅自打开四目明童栖身黑盒者,愿认其为尊为堂,追随一世。”
之前差点被这两小童活活给玩死,现在想想仍是心有余悸。蒙子破口大骂道:“奶奶的。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在算计老子!要让我知道,定将他碎尸万段!”
这种攻于心计的博弈较量在‘六脉’内斗中并非罕见。越是碰到这种情况越需要冷静。要是着急上火乱了方寸,那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我说:“你先别着急下结论,要对方是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你该如何处置?”蒙子没想到我会怎么问,一下子气势就减了半分,“要是那样的话,至少也该批评教育一番……”
我觉得有些好笑,接着调侃他:“你看这字条上的字迹清晰公正,十分漂亮,像是出自一位大家闺秀的手笔……”我这么一说蒙子顿时看这字条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我微微一笑,方才紧张的氛围顿时缓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