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做客陈玉龙老爷爷的家时，赵辉已经摆脱了那份生疏感。陈玉龙很健谈，也能在通灵术这方面和人进行探讨。
果然不愧是个老资格的通灵师，赵辉对其油然而生地产生了种敬佩感。
是陈玉龙打电话叫赵辉过来的，他想询问些关于噬魂怪的事。
“听说你已经把那个噬魂怪给解决了？”
当拿着冒出白雾的龙井走过来时，陈玉龙坐到了赵辉对面，将龙井递给了赵辉。
赵辉说了声谢谢，接过了茶杯。“恩，是的。”
“你是怎么查到那个妖怪的？”陈玉龙笑着抖动着脑袋，他的眼神中表露着过量的求知，“之前你不是说它很狡猾，无法调查吗？”
“饿，也是个巧合。它的最新目标居然是我的同事，然后就顺藤摸瓜地找到它了。”
“那你的同事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
“哦。”陈玉龙点弄了下头。片刻后，他问了句，“上次来的那位姑娘，还好吧？”
赵辉清楚问得是周倩雯。“她啊，好得很。”
“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李梅孙女的。你们平时一直聊通灵术吗？”
“算是吧。有次我和她一起进入地铁轨道里，无意中探听到的。”
“你们还进过地铁轨道里啊？”
“恩，就是第一次和她碰面的时候。”赵辉边说边回忆起了那时的场景。
“看起来你们还真像对小冤家。”
陈玉龙的这句话，令赵辉差点将刚吮入嘴内的茶喷出。他用着手背抹了下嘴角，“总之，噬魂鬼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
“恩，也是。”陈玉龙低下头，“觉得那妖怪怎么样，难对付吗？”
“噬魂鬼吗？哦，还可以吧。总体算是很一般的妖怪。”
“哦？”陈玉龙旋即像是进入了思考。突然，他翻了下眼皮，“那……相比于那个妖怪呢？”他眉头锁紧，眼睛也紧然眯起，“历头怪？”
赵辉只感觉自己全身一紧。气氛像是被尴尬所包围，有那么十几秒钟，两人都未出声。最后，还是陈玉龙用着低沉的老年声打破了沉静。
“饿，呵呵。看来我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也没什么不该说的。”赵辉的眼珠滑向左下角，咽了下口水，吐露出一句：“它和历头怪差距太大了。”
“恩，这样啊！”陈玉龙鼓起嘴若有所思。短暂的沉默后，他低头摆弄了下桌上的茶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有放下父母的事吧！阿汤和我说过。”
赵辉闻言冲其投去犀利的目光。
陈玉龙的余光瞥了下赵辉这边，又展露出了那种标志性的慈祥笑容；“唉，你说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难得来一趟，说什么沉重的话题呢。好了，好了。说说别的吧。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工作累吗？”
赵辉舔了下嘴唇，答着不累。
两人开始聊起了家常。离开了通灵术这个话题，赵辉倒是嘴拙了不少，很多话语已经不能流利地接上了。陈玉龙应该也是看出了这点，打趣着叫赵辉不要那么严肃。
觉得时间不早了，赵辉便说要回家。陈玉龙挽留着说等吃完晚饭再走吧，赵辉摆了摆手婉拒之。最后，陈玉龙将赵辉送至门口。这个老爷爷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或许是因为皮肤松弛的关系，他的五官都好像簇拥到了一块。
“那我回家了，再见。”就当赵辉刚要转身要离去时，陈玉龙叫住了他。
“对了，你已经很久没见过阿汤了吧。什么时候去望望她。”
赵辉的视线瞥向别处，“哦，知道了。”
“那么，再见了。谢谢你这次帮助我这个没用的老头。”陈玉龙笑着向赵辉招了招手。
“没事。再见。”
赵辉最后看了眼陈玉龙老爷爷，提步走向了门外。
目送着赵辉离去，陈玉龙并没有很快关上大门，他直盯着赵辉的背影。待赵辉远去后，陈玉龙突然收起了笑容，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被强行按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双眼渐渐眯成一条缝隙，从中射出一股耐人寻味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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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早班，周倩雯满怀欣喜地来到车站。
在换工作服时，她还直望着旁边董美华的的更衣柜。这个柜子已经有些时日没人开过了，上面17号的号码异常醒目。来带休息室，自然是哇啦哇啦的交谈声。
“还真是厉害啊，就一天的功夫就增加了30多例。”
“我估计以后还会增多。”
“想不到这次闹得那么大。”
这些人又在聊最近爆发的流感问题。时常注意新闻的周倩雯也知道，全SH感染流感已超过400例。那已经是非常大的数字了。
“我估计上面又要加什么措施来整我们了，大家猜猜这次是什么？”
“不会是叫我们下去擦轨道吧。”一个员工自我挑坎着。
这时，陈雨燕走进了休息室，她的样子看上去又是听到了什么八卦。
“喂，你们知道了吗，董美华住院了。”
周倩雯听到后，着实惊了一阵。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啊，真的假的？”刚从员工储蓄柜拿出包瓜子的胡靖钟转过头。
“她生什么病住院了？”
“这我没听清楚。”陈雨燕摆摆手说。
周倩雯不安的样子被林晓仪收入眼底。她过来问着周倩雯怎么了？
早班会站长进来时，第一件宣布的也是董美华住院的样子。听他口气似乎事不关己，甚至让周倩雯感觉还有点装的样子。他说今天早上董美华的母亲打电话来说董美华住院了。生什么病并没有告知，只说要住一段时间。
同事们听了联想纷纷。
几个小时后，一个更确切的消息在车站内传来了。听闻这个消息，周倩雯心里像被罐了铅，她全身无力地摊倒在椅子上。
董美华得的是流感，就是最近在SH暴发的那种。
“你没事吧？”同事胡靖钟来服务中心接她岗位时，似乎看出了周倩雯的恍惚。
周倩雯摇了摇头，拉开门就往休息室内走去。
午间，休息室内正好又只有赵辉一人，他正坐在椅子上，手撑着头发着呆。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董美华很安全吗，不是说噬魂怪已经被你解决了吗？怎么现在她就生病住院了？”周倩雯一进门便脱口问。
赵辉干巴着眼睛，“啊，什么？”刚问完，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你说那件事啊，你好像搞错什么了吧？”
“什么搞错了，你自己去了解下情况。”
“我知道董美华住院让你很不舒服，但你也无需把气发在我身上吧。”周倩雯刚要说什么，赵辉就打断她，“董美华生的不是流感吗，你怎么把噬魂怪放的蛊毒药混为一谈呢？”
“那……”
“这次的爆发的流感那么严重，因为身体不好，而被感染了，这还能说什么？况且人总会死的，如果她这次没撑过来，那也是没办法的。”
周倩雯无法反驳赵辉的话，因为人的生老病死确实无法改变。
“你每次都说得那么轻松。”
“事实而已。”
“那么……”周倩雯看着赵辉的双眼，泄气似地沉下双肩，“她能撑过来吗？”
“那就看她的造化了。”赵辉那呆滞的双眼迷离起来。此刻，他的表情也有些许哀愁。
“赵辉，我想托你办点事情。”周倩雯恳求似地说。“希望你可以查查董美华能不能挨过？”
“你想让我查她还有多少阳寿吗？”赵辉的脸上霎时裹上一曾阴暗的面纱，他不等周倩雯回答就直接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是办不到的。”
“为什么？”
“阳寿只有阴间的人能查，我只是个通灵师而已。”
赵辉这么一说，周倩雯也死心了，她仰望起头，在提到董美华没事之余，更发泄着为何会爆发这种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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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休息日，踏着清晨的阳光，周倩雯决定去外面走走。她买了束鲜花和一点水果。
23号楼的的7020室，她是这么听说的。走进市中心医院的大门，她像走迷宫那样地，绕过一幢幢高耸的楼房，周围有着不同的人群。
有挂着盐水的病人，在在医院行走着的白褂医生，也有焦急为配药的家属。他们一个个在医院奔波着，朝着不同的方向努力着。
让周倩雯影响最深的是，她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推着个轮椅，往某幢楼房内走出，轮椅上坐着个年迈的老太。这不禁又让周倩雯回想起赵辉的那句话：人总会死的。
往深处走进，周倩雯最终来到了23号楼。
这里应该是关押重症病房的楼吧，她之所以这么想，其一是因为这里所在医院深处，附近已经没什么路人了。其二，是因为之前无论经过哪撞楼房，都会有病人进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楼房内。和许多房屋设计一样，横跨的走廊两边分属着不同的房间。她摁响了直达电梯的按钮。
进入电梯后，她才惊讶地发现电梯一共就到15楼。是要到15楼再转，才能去更高的楼层吗？她怀着这个疑问按下了15楼的按钮。况且她也想着到了15楼再说。
抵达15楼后，她在走廊边来回走动了下。遇到一个医生，她就问着23楼该怎么去。
结果那医生脱下口罩解释说15楼以上是隔离区，只有特定的医生才能上去。而且上去的程序极为严格，都是经过层层把关的。
去看董美华的计划是破灭了。周倩雯无奈地垂下来手中的花朵。想想也是，那么大一场流感，怎么可能随便她见到呢？
轻声走在狭长的医院走廊内，自己所看到的影像和脑中想像的似要重叠.周倩雯不知不觉觉得那是学校的走廊，而走廊的尽头有两个女孩子正在开心地讲话。一个是董美华，另外一个居然周倩雯自己。她恍惚地摇了摇头，以确认的目光再次看向那里，整个走廊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种温馨却有值得人酸楚的记忆在周倩雯的脑中瞬间膨胀。
再沿着走廊内走了会儿，周倩雯在转角处的椅子上看到了两个人，他们是董美华的父母。他们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上前与他们交流了会儿，才得知连父母都不能见得患者。
周倩雯把话与水果交给他们，就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时，一辆急救车呼啸而来。身边的行人都让开了路。从医院内赶来的医生，并没有从急救车内抬出病患，而是把顺着车一起走向医院深处。
是又发现一个流感病例吗？
身后的一个老奶奶指着远去急救车，她干瘪的嘴巴，似乎是因为牙齿已经掉光了。她嘴巴里像含着什么似地说：“真是罪孽，这种病都是人们自己作出来的。”
周倩雯向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回到家也没事情可做，周倩雯一直坐在客厅内发着呆。现在，似乎整个SH都被流感的阴影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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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董美华的死亡是在三天后。那天，气温达到了冰点。是站长宣布的。他说董美华昨天去了。员工们都震惊了。
周倩雯只觉得经受了一记闷棍，事情来得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她连眼泪都没有准备好。
员工们一直在休息室内聊这董美华。像什么‘怎么那么突然。’‘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得。’‘几天前还不是好好的。’之类的话。
当然，也有为流感焦虑的。他们怕董美华会把病带到车站里来。
周倩雯去参加葬礼了，以朋友的身份。董美华的父母都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这叫周倩雯都不知该怎么上前安慰。
一个活人就这么没了，周倩雯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同时，她回想着那天去医院的路上，居然是最后一次见到董美华了。
心里就想被什么东西给塞住，周倩雯是怎么咳都咳不出来。董美华的离去让她很久都无法集中思绪。她多么希望是一个梦。
可是……
“你说给人烧纸钱的话，在阴间的人真能收到吗？”。
周倩雯一脸苦涩，把手边的银元宝一个又一个地仍到火堆里。她面前的火堆就像怪物那样，正冉冉地飞舞着。
站在她身后的赵辉则表情凝重，“老实来讲，收不到。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人们幻想出来的罢了。”
“是吗？”周倩雯苦笑了下。
即便是假的，她也会这样给董美华烧纸钱。
晚班的时候，也不知是因为无聊，还是夜里的寂静让她难受。周倩雯选择到车站外烧纸钱。她边烧着边回忆着与董美华的往事。同时，她又想到了她的奶奶。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周倩雯越想约多，甚至想到了每一个她认识，却死去的人。
这一出正好让在外闲逛的赵辉看到
被烧成灰烬的纸钱，随着一阵风，飘向了远处。
周倩雯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从自己的眼角下划出。
“你说人死后都是去阴间的吧？”
“是的。”赵辉点了点头。
“那她也是？”
赵辉明白周倩雯说的是董美华。“应该是的吧？”
“我在想，她是否会变成鬼魂。一直游荡在人间。那么我们又可以看到她了。”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人死了，还不如快点去阴间转世呢？”
“赵辉。”周倩雯站起了身，“我们之前做的事情还有意义吗，以为把她从噬魂怪的手里救了出来。可是……”
赵辉没有回答她得问题。
周倩雯低下了头：“我现在真得好害怕。我怕身边的人会像董美华一样说走就走。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我有时在想，哪天我自己也会不会突然走掉。那么……”
‘那么，我的父母由谁来照顾？’这句话被哀伤所截住。
望见周倩雯露出了伤心的面容，赵辉提了口气。
“你又开始乱想了。”他随即转过身子，边走边说：“每个人都会死的。人生来就是奔向死亡的。即便……”
‘即便通灵师也是如此。’这句话被愤怒所扑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