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又是一个新学期。房间里的两个同伴搬走了。秀佳转到了市里的一所职校。显梦也退学了,他要学车,临走之前,要欣言一定照顾好秀秀。说起秀秀,欣言的心里一阵心酸。秀秀是显梦一直喜欢的女孩子。他们十五岁的时候就在一起。显梦为秀秀吃尽了苦头,他们把青涩时代爱情的苦辣酸甜演绎的淋漓尽致。可是最终他们没有走到一起。每每想起,都无比伤感。欣言想起几年后一个苦等她三年的女孩——叶秋枫,对着欣言泪流满面说过的一句话:我依然爱你!可是爱一个人真的未必要走一起过一辈子!
欣言答应了显梦。秀秀不只是显梦的女朋友,也是所有女同学里和欣言最要好的一个。要好的几个男同学里,显梦走了,秀佳转学了,只剩下了余晓,还有沈峰和副班长顾小华。欣言的成绩开始有了一点点起色。语文和政治保持在全班的前三,英语也升到了中上游。就是数理化不行。最稳定的就是数学,始终保持着全班的倒数前五名之内。
欣言还是喜欢看书,喜欢写着少年时的无病呻吟。可能是到了初三的缘故,欣言的四叔对欣言突然严厉起来。每次欣言看语文或是写什么的时候,欣言的四叔不是打就是骂,或者干脆没收他写的东西。逼着他看数学之类的。没有理由,简单粗暴,欣言虽然反感倒没有怎么过激的反抗。但是欣言本来就是很叛逆的人,又值青春期,这样的教育方式下,出问题或者只是迟早的问题吧。
“欣言,你作文写的那么好,为什么不写小说呢?”周小欣下课的时候,突然问欣言。
“毕业班了。写什么小说呀?再说我四叔要知道了,不打死我才怪呢。”欣言笑着说。
“我要是你我才不管那么多呢。”陈霞也凑上来说道。
“欣言,你写吧。我们都支持你。你晚上写好,我们白天帮你抄在本子上。”秀秀也跟着说。
欣言歪着头看着围在身边的几个女孩子,使劲的挠挠头,然后含糊的说了句:“行!那我写写看呗。反正我这成绩,上高中肯定是够呛,还不如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呢。”
欣言说到做到。真的动手写了。他摸透了四叔的规律,只要外面皮鞋响,他马上把写的东XC在被子,装作很认真的做数学题。有时还故意装模作样的问几个问题,四叔看着欣言的认真劲,很严肃的点点头,威严的说些认真点啊,不懂就问我之类的话就走了。欣言心里偷笑着认真的写的,然后白天就交给秀秀她们抄在用白纸装订的本子本子上。
也是合该欣言命中注定。写到七万字的时候。出事了。
可能是欣言写的太认真了,那天晚上,欣言趴在桌子上写的时候,四叔来了,穿着布鞋来的。没有一点声音!等到欣言发现四叔的时候,四叔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欣言想藏也不可能了。
“你在干什么?”四叔一边伸手抢了过去。
欣言不吱声。低着头隔着书桌站着。
“你说你这是干什么?你爸爸把你弄到我这里来读书,你就这样对你爸爸?你看看你写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啊。。。。。。难怪你的数学成绩这么差。天天就知道三个一团四个一伙的,不务正业。。。。。。。”四叔越说越激动。欣言怔怔的站着,也不敢回嘴不敢吱声。突然,四叔扬手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欣言的脸上,反手又是一个嘴巴子。
欣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耳光打的一个踉跄。嘴角也出了血。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你们就知道打我骂我,从来就没肯定我一句。在你们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了,考90分的时候,你们说我是偷看别人的,考60分你们说我没认真,你打我,爸爸也打我,打的我在床上几天爬不起来,你们要我怎么样啊?”
“我打你是为了你好。”四叔不等欣言说完跟着吼了一句。
欣言恶狠狠的盯着四叔。突然,欣言猛的一把掀翻了桌子,对着四叔用尽全身的力气狂暴的对着四叔吼了一句:“我要起码的尊重。”便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欣言一个人坐在鄱阳湖边。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眼泪,他觉得心里唯一的梦也没有了。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原来什么都不是,也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哀大莫过心死吧。
欣言坐在深秋的夜里,度过了平生第一个孤独的夜。
第二天上午,欣言的父亲来了。看见欣言二话不说抽出皮带对着欣言一顿猛抽。欣言冷冷的站着,冷冷的看着父亲一皮带一皮带的抽在他的背上,腿上,手上。仿佛没有了痛觉一般。而后看见父亲跟四叔交代几句,连看都没看欣言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欣言后来说,如果那时有一个人哪怕是安慰他一句,或者他的人生或许也不会那样的不堪回首。
十几年后的某天,欣言的四妈对已年近三十的欣言说:“欣言,你还记得你写的书吗?其实我没有烧,一直帮你保留着。在你那个年纪能把故事编排的那么好,也的确不容易,或许当年我们真的犯了错。你有时间就去拿回来吧。”欣言听完只是装作很淡定的回答:“你帮我烧了吧,我不需要了。”可是话还没说完,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的用刀子捅过了一样,揪心的疼。十几年藏在心里的结,终于开始不是死结。
欣言再也不想读书了。人也变的很沉默。欣言开始刻意留长发,他用长发遮住一只眼睛。他怕看别人,也怕别人看他。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内心里除了深深的自卑,就是开始觉得这个世上他被人放弃了!对于十几岁的欣言来说,这是他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三(6)班仿佛是一夜之间冒出来几个喜欢闹事的孩子。看见不顺眼的同学就打,把整个年级弄得乌烟瘴气的。不过还好,没有闹到欣言的班上,欣言也无所谓,心想:只要不惹我,由得他去吧。
这天是星期三。天气阴暗,北风刮的呼呼响。上午上课的时候,吴平上来找欣言。
“欣言,三(6)班的要搞你。”
“为什么呀?我又不认识他们。”
“因为你之前在学校里打架那么厉害,他们看你不顺眼。觉得不舒服。说实话我跟他们是一块的,跟你又是朋友,所以上来跟你说一声。你看看是不是避避?”
欣言笑笑,摇摇头说:“避的了今天也避不了明天啊。我还要读书的,打就打嘛,不怕。”
“可是他们要我一起打啊。我怎么能打你?”
“吴平,真要打,你先打我,你打我我不还手,不会让你难堪。但是其他的人,那就别怪我了。”欣言笑笑,拍拍吴平的肩膀,自顾自的走了。
吴平见欣言这样,也只好讪讪的离开了。
见冯平走了,欣言才回头朝自己的教室里走去:“余晓,沈锋,六班的下午要跟我们动手。吴平刚告诉我的。他可能也会动手,怎么办?显梦和秀佳都不在了,能打的加上沈锋也就我们三个人了。”
“他们几个人?”余晓问。
“应该有七八个吧。就是平时老在一起的那几个。”
“算我一个吧。我跟你们上。”顾小华凑了过来,低声说。
“死一边去。你成绩那么好,是我们班的希望之星。打什么打?再说了,你这么胖,真打起来,跑都费劲。”欣言不让顾小华参与。直接拒绝了,自己毁了也就算了,不能连累了别人。
顾小华不说话了,站在旁边静静的听欣言说话:“沈峰,你下午能不能弄到钢管什么的?我们提前做点准备好些。”
“我去想办法。”
下午的时候,沈峰带回来一根一米左右的带弯头的自来水管。欣言接过去,拿在手里掂了惦,对沈峰满意的点点头,斜着放进了桌子里。余晓弄了根断的桌子脚,也藏在了桌子里。
下午倒是风平浪静。第二天,天下起了小雪。中午放学的时候,他们来了。
欣言也防着他们来,三个人一直在一起,不让某个人落了单,欣言看看,对方一共上来了六个人,吴平走在最前面。欣言见状迎了上去。吴平一把掐着欣言的脖子,小声对欣言说:“欣言,可别怪我啊。”话音未落就一拳打在欣言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欣言笑笑,没有还手。旁边冲过来一个,欣言后来知道这个踹他的叫陈安生。照着欣言的肚子踹。欣言顺手一抄一把抓住了,欣言一只手推开吴平,把陈安生按在四楼一米多的护栏上。余晓和沈锋也冲了过去,挡在欣言的后背,拿着桌子脚什么的跟其它的几个人对着打。欣言本来就被吴平一拳打的火冒三丈,此刻有个发泄的对象,哪还轻易放过他?沸腾的热血烧的欣言瞬间什么都不管了,只有眼里冒着的凶光,脑海里只想着要把陈安生从四楼扔下去。陈安生拼命的抓住护栏,欣言死命的抱着陈安生的一只脚,陈安生也算是个角色,另一只脚一个劲的踢欣言,踢的欣言用不上力。最后一脚踢在了欣言的胸口上,欣言被踢的往后一仰,松了手。
陈安生几乎是从生死线上回来般,顿时也红了眼,对着其他的人喊了一句:“下去,抄家伙。”便冲下楼。欣言也打红了眼,什么都不顾了:“余晓,抄家伙,给我记住了,把陈安生留给我,你放他进教室。其他的你们两个人帮我挡着,挡不住就往教室里放。”
欣言冲进教室,刚把外套一脱,抬头就看见陈安生冲了进来,手里拖着根一边圆一边方的劈材:“你妈的,喻欣言,你要丢老子下楼是吧?今天老子就看看那个狠。”说完一劈材照着欣言的脑袋打了过来。
欣言一闪。“砰”的一声,桌子被打了一个大洞。欣言抄起椅子砸了过去,一低头从桌子里掏出钢管,向陈安生冲了过去,举起钢管就打。
余晓在外面大叫:“欣言,外面太多了,再放进去一个。”欣言也不答话,抡起钢管拼命的朝对面的人砸,陈安生大概是没想到欣言会不要命的打,顿时有点手忙脚乱,往后退的时候脚被椅子绊了一下,倒在地上,外面又冲进来一个,刚进门,欣言便一只手抄起把椅子砸了过去。门口的那个一看欣言的架势,转身跑掉了。
欣言举起钢管朝陈安生的手臂上打过去,陈安生举起劈材一挡,欣言又接着一钢管,陈安生刚侧身站起来,力道不够,虽然挡了一下,还是一钢管着实的打在了陈安生的背上。陈安生一个趔趄后站稳了,回手照着欣言一下,欣言的钢管短,虽然挡住了,劈材的边缘还是打在了欣言的左手腕上,砸出了一个长口子。欣言这下被彻底激怒了,抡起钢管拼了命的朝着陈安生砸。陈安生慢慢的招架不住,退到了门口,欣言几乎是疯了一样,把陈安生砸的只有还手之力了。
陈安生继续挡了几下再也挡不住了,朝着楼下跑去。欣言看见余晓他们还在打,喊了句:“余晓,让开,我来。”这时欣言就像是只疯狗,手上的血甩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他举起钢管恶狠狠的朝几个人扑了过去。吴平看见欣言手上钢管上的鲜血,转身打了个口哨,一溜烟的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