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欣言和心武站在人群的外围，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原来是几个玩把戏的。一个小女孩，大概10岁左右，正在努力的吞一颗大大的钢蛋，她的眼睛瞪的很大，眼珠子像是快要瞪出来一样。腮边的液体看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小脸憋的通红，她的身材很瘦小，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旁边的一个小男孩跟小女孩年纪差不多，正在表演喉咙顶钢筋。他看起来非常瘦弱，****着的上身肋骨一条条清晰可见，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小男孩两只手撒开着，钢筋一头顶在旁边的电线杆上，一头顶在自己的喉下。他满头大汗，双眼充血，脸颊通红，身上有明显的鞭子打过的伤痕。欣言心想，小女孩身上大概也是差不多，因为小女孩穿了一件上衣，他看不到，而小男孩没有穿上衣。
离两个孩子不远的旁边站着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头发梳的油光铮亮，穿着得体的衣服，他左手手里拿着一只锣，右手拿着一根棍子，正在卖力的吆喝着。
心武和欣言诧异的对视了一眼，有点难以置信。
“你觉得那个男人是不是这两个小孩子的爸爸？”心武指了指那个男人，低声问欣言。
“怎么可能是他们的爸爸？哪有爸爸这样对自己孩子的？肯定是拐来的。”柳晴雨没等欣言开口，气呼呼的说：“你看这两个孩子，可怜死了，那个肋骨就像是长在外面的一样，真是没一点同情心。”
“快点，用点力，没吃饭呐？到现在钢筋还没顶弯，你们中午是不想吃饭了吧？”欣言和心武小声议论着的时候，男人回过头来，对着两个孩子大声呵斥着。两个孩子的眼神里马上充满了恐惧，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突然，小男孩送了一下，顶着的钢筋突然一打滑，小男孩失去了重心，重重的扑倒在路肩上，钢筋倒下的时候打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马上一道清晰的印子露了出来，小男孩翻了个身，额头上磕出了血，喉咙处有个深深的红印子，小女孩马上吐掉嘴里的硕大的钢蛋，她的嘴巴因为钢蛋的支撑看起来有点变形，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胸前的衣服上。
“哥哥，你疼不疼？”小女孩一边扶着她叫哥哥的小男孩，一边抹着眼泪，伸手摸小男孩手臂上的印子，言语间带着重重的外地口音。
“啊。。。”小女孩话音未落，自己一声惨叫，那个男人手里的棍子狠狠的打在了小女孩的后背上。小男孩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马上把小女孩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两个孩子眼神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连躲闪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男人打一棍子惨叫一声。
“我叫你们偷懒，我带你们出来是赚钱的？白吃白喝啊？啊？这点活都做不好，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看我不打死你们。”男人暴戾的叫着，手里的棍子无情的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刚才还在围观起哄的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指责正在打孩子的男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止。一般人的印象里，这种街头卖艺的人都是会功夫的。男人看起来更嚣张了，嘴里骂的更加厉害，欣言看着缩成一团躲在路肩边上的两个孩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打自己时的情景，他觉得两个孩子绝望的眼神像极了当时的自己，虽然他不确定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但他看不下去了，他才不管这个男人有没有功夫之类的，他对这种暴力对待孩子的行为心理上极度排斥，也充满了愤怒。
欣言跟心武对视了一眼，只一眼，心武就明白了欣言的想法。心武和欣言并肩走上前去，站在男人的背后：“喂，你打孩子干嘛？”心武对着男人的背影喊到。
男人停了下来，转回头看着心武：“你懂什么？我的孩子不听话，就要打，打了就乖了。”男人讪笑着对心武说。
“啪。”男人的话音未落，心武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疼不疼？你******，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这么打孩子。”
男人举起手里的棍子要打心武，站在旁边的欣言还没等男人手里的棍子落下来，猛的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心武飞起一脚，男人仰面倒在了地上，欣言的手脚都有伤，手不好用力，见地上有个板凳，顺手抄了起来，没头没脑的照着地上的男人打了过去，男人在地上翻滚着嘴里不停的哀嚎，心武和欣言两个人也是火头上，心里就想着两个小孩子刚才挨打的可怜样，下手越来越重。旁边看热闹的人怕这两个愣小子打出什么事来，顿时走出几个中年人，他们赶紧劝着心武和欣言两个，一边把两个人隔开了。
欣言喘着粗气看着躲在路肩边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眼睛里顿时又生出许多怜悯来，欣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看了看心武，小声的问：“心武，身上有多少钱？”
“出门急，忘了拿钱包，身上只有十几块。”心武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毛票来数着。
“都给我吧。”欣言伸手拿了过去，把自己口袋里的几十块钱也掏了出来放在了一起，欣言走上前去，蹲了下来，看着两个眼神惊恐的孩子：“疼吗？”欣言柔声的问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看着欣言点了点头，欣言把手上的钱连同自己口袋里剩下的几十块钱都掏了出来，塞进了两个孩子的手里：“拿着。哥哥给你们买东西吃的。他是不是你爸爸？”欣言问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茫然的看着欣言，又看着手里的钱，转回头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的男人，对着欣言摇摇头。欣言的心瞬间又痛了起来：“他要是再打你们，你们就去公安局找警察，知道吗？哥哥经常在街上，要是看见了，哥哥还帮你们打他。”欣言柔声对两个孩子说。
欣言站了起来，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蹲了下来，男人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欣言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再打这两个孩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欣言脸上的凶悍让地上的男人打了个冷战，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欣言这才站了起来，回头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的孩子，他实在不知道还可以为孩子做点什么，欣言叹了口气，跟在心武的身后一瘸一拐的往人群外走去。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带头鼓起掌来，欣言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第一次觉得打了这么多次架，唯有这一次自己没有受到别人的指责，而自己的心也是坦然的，没有负罪感。原来，这个世界，如果你做个好人，还是有许多人会赞赏。
人群的最后面，停着一辆警车，两个人站在人群里，静静的看着欣言，而欣言不知道。对欣言来说，也许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得到别人的肯定，这对欣言的触动很大，尤其是在欣言这样年纪的时候。
“欣言，一会儿我回家拿点钱，中午请你吃饭。刚才出门真忘了带了。可别说我小气啊。”心武笑着对欣言说。
“跟你们在一起玩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你们是个好人，做了件好事，我喜欢你们。”柳晴雨高兴的说。
“喻欣言。”三个人正聊的高兴，身后有人叫他，欣言回头一看，心往下一沉，他只顾着跟心武说话，没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危宗光和彭健行正坐在车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欣言，欣言的心瞬间往下一沉。
危宗光对欣言一甩头，示意欣言几个上车，欣言看了一眼心武，心一横，带着心武和柳晴雨上了车。危宗光把车往前开了一段路，停到了一旁不起眼的巷子里。
“怎么样？脚还没好？在里面有没有遭罪？”危宗光把手里的烟递给欣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自己也点了支烟。
“没那么快好，可能是骨头伤了吧。我进去的时候是关在山哥的兄弟一起的，没怎么吃亏。”欣言接了个火，对危宗光两个人说。
“那就好。现在怎么打算？”危宗光问欣言。
“准备出去了。危警官，彭警官，知道你们帮了我的忙，都记在心里了，忘不了。”欣言感激的说。
“别瞎说。我们没帮你什么，都是职务范围内的事情，别想多了。刚才你们在那儿打架的时候，我就站在你们身后的，正好经过，本来是想把你带到所里去的，可是看着别人鼓掌，我们就没上前，我要不是警察我也会上去打，说实话，如果我把那个男人带到派出所里去，充其量也是打一顿，教训一下，正好你们上前了，我们就在后面看着。”危宗光顿了顿，接着说：“喻欣言，你这个人心不坏，挺善良，所以我把你带上车跟说几句话，既然选择了出去，不管是打工还是读书，都是你的选择，既然选择了，那就好好的走下去，别把自己毁了。”
“知道。放心吧。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会努力做好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欣言咬着嘴唇，点点头，心却有点沉重。
“相信你。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带你上车了。以后的事你好自为之。别再瞎搞了，你两边都有案底了，再搞出什么事来，可能就没那么轻松了。”危宗光把手枕在后脑勺上，往后一仰，懒洋洋的对欣言说。
“那我走了。我就高攀一次叫两位一声哥哥，有些事，都放在心里了，以后不管我过得怎样，我都会记得你们。谢谢了，是我的真心话。”欣言有些感性起来，说完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那我就没什么要说的，走吧。”危宗光看了彭健行一眼，对站在车边上的欣言说。
“哦，对了，喻欣言，这条烟在车上放了好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你拿着吧，要是过期了就帮我扔掉，放在车上味道大的很。”彭健行边说着边从车边上拿了条烟出来，递给欣言。
欣言低着头笑笑，不说话，只伸手把烟接了过去：“那行，走了。好自为之，别让我再抓你了。”危宗光说完，也对欣言笑笑，一踩油门，径自走了。
“我靠，这么好烟？不会真过期了吧？”心武见车走远了，这才从欣言手里把烟接了过去在上面找了起来：“我靠，这条烟生产日期都不到一个月呀。”心武有些吃惊的看着欣言。
欣言笑笑，拍拍心武的肩膀：“可能拿错了吧，他们。”
“随便吧，他们这些人，好烟多的是。又不用自己花钱，不抽白不抽。欣言，中午一起吃饭，找个好点的地方给你去去霉气，你看看要叫谁？”心武搂着欣言的肩膀问。
“算了，心武，我谁也不想见，吃什么都没所谓的。你家里有没有人？我想休息一下，脚疼呢，中午你随便弄点什么吃的都行。尽快帮我把房子的事搞定就可以了。正好在你家，我休息，你去问一下吧。不过我身上没钱，房租你帮我先交吧。”欣言摆摆手对心武说，其实对欣言来说，此时的他吃什么真的不重要，他只想有个落脚的地方，养好伤，然后离开。
“啊？你刚出来总要聚聚吧？毕竟那么倒霉的地方，要不然多不好？”心武说。
“听我的吧，尽快就行。你回头帮我把留在山哥那儿的衣服书和刀什么的都带回来，山哥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没见到我，就说是我打电话给你的，我已经出来了，有事没时间过去看他，让你过去帮忙收拾衣服什么的。”欣言说。
“啊？你连山哥都不见了？真要这样吗？别到时候山哥怪你就不好了。他还说请你吃饭呢。”心武有些不解的问。
“别鬼扯了，不是那个意思。既然想走了，那就走的彻底点，不过山哥有事，无论我过的怎么样也一定会回来，你知道我说话算话。”欣言说。
“那行吧，听你的。我家里今天没人，你就在我房间里休息吧，我跟晴雨帮你把事办好就是了，中午给你带饭上来。你安心睡觉。”心武看着欣言的样子，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欣言，勉强答应了。
欣言醒来的时候，心武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欣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一觉竟然睡到了下午四点多。
“我靠！怎么睡这么久也不叫我？”欣言吃惊的问。
“看你睡的那么香，估计这几天在里面是没有睡好，所以没叫你。你看，晴雨帮你叫的饭都放在桌子上的。”心武看着欣言说。
“房子的事搞定了没？”欣言想想也是，边问心武房子的事情。
“搞定了，放心吧，我担保的。就在下面，都说了很简单，钥匙也拿了，租金也帮你交了，放心住就是了。”心武看着欣言笑着说：“这点小事，都说了别操心。”
“哦，那行，我洗个脸冲个凉。”欣言放下心来，看见自己的包在墙角边上，从里面拿出两件衣服来朝浴室走去。
欣言冲好凉，跟心武说了声，拿起心武给他的钱，独自一个人出去了，心武拿起钥匙，提起欣言的包往新租的房子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