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
“给大家吃吧,我不饿。”欣言把手里的包子递给瘦子说,又拿出一包烟来递给他:“给兄弟们抽的,我自己留了一包。”
“我靠,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在这里面竟然有这么硬的关系。”瘦子接过欣言递过的东西,啧啧的夸赞欣言:“我们这些人,就知道在里面把人打服为止,看到武警立马就怂了。”
“那些武警有好几个我也很熟,没让他们知道,怕他们笑话我,都是我同学给我介绍的。”欣言笑笑说,自己把拖鞋摔在了地上,坐在床上把手里的七八封信按邮戳的时间整理好,拆开看了起来。
欣言:
你到底在哪里呀?
车站一别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学校里已经开学了,你还是没有回来,我天天想着你,天天去你的宿舍找你,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想你大概是回不来了吧,说实话,想到这些,我又掉了眼泪,是不是很可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那么坚强的我,那么懒的我,却学会了给你写信,学会了在给你写信的时候掉眼泪,我不知道这种境况还会维持多久,但我有点生气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怪我在你面前总是孩子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你面前总是像个孩子,到底我大你四岁呀,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改的呀,只要你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一定会改的,真的。
你知道吗?最近总喜欢做梦,梦到你站在我的房间里看着我笑,我也笑了,爬起来想抱你,可是惊醒之后才知道是个梦,于是泪水又掉了下来,我真是傻,就这样傻傻的恋着一个人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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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
欣言:
我生日的那天,我真的有感觉你可能会打电话过来,尽管之前再也没有你的消息,我相信你也爱我,一定会记得我的生日,所以那一整天,我都在电话旁边转悠,电话一响我就抢着去接,搞的宿管阿姨都以为我疯了,很好笑吧。
原谅我在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对你那么的竭嘶底里,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最近的日子,眼泪是唯一的伴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你应该知道,我绝不是轻易掉眼泪的女孩子,你挂了电话之后,是我的室友陪着我度过了一夜,这大概是我过的最艰难的生日吧,那种感觉真的好苦涩,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不过也好,人生总要有几段值得自己细细去品味的记忆,这次应该算得上刻骨铭心了吧?只不过很丢人,因为有好多人看到了我惨兮兮的样子,不过,我不在意。要知道,我的人生跟这些看热闹的人没有一点关系。
只是我当时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没有问出一点关于你的消息。我不知道现在的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是否也有那么一点点想我?我想应该还是会有一点吧,因为我能感觉的到,你是那么的爱我。
你别担心我啊,我也会慢慢的调节好自己,我也会慢慢的好起来,不会让你担心,我只是在想,不知道那天,我爱着的那个男孩子,我爱着的你,会不会站在我面前,捧一束花,满目深情的看着我,对我说他爱我,也很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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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
欣言:
已经快五月了,分别也快有五个月了,西安的天气已经很宜人,比起刚认识你的时候要好了许多,不过很遗憾啊,你看不到西北春末的景色,有时候一个人出去走走,看着开始落败的花,我就会想起和你之间发生的故事,也许我们之间已经走向了破败的时候吧,我不想这样啊,真的不想。
欣言,你知道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和余晓之间的故事,就是你最要好的那个同学,你最好的兄弟,当时你跟我说了一下他大概的地址,因为那个地址太好记了,所以我一直都没忘记。我一直以为这些信你不会看到,我也只是当作自己想你时的宣泄,但我还是按照你给我留的地址寄了过去,没想到昨天,就在昨天,余晓竟然给我回信了,他在信里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你的消息,他告诉我你现在的行踪飘忽不定,所以暂时没办法把我写给你的信转给你,但如果他看到你,一定会把我写给你的信转给你,这真让我欣喜若狂,分开这么久,这大概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吧。我现在确信你一定能看到我写给你的信,确信你一定会看到我有多想你。
我只是很担心你。我好害怕你受到伤害,你其实是个单纯的人,远不是别人看到的凶悍,有时候一个人扮成老虎,是因为他不想受别人欺凌,但有些仇恨你要学会放下,带着仇恨过一辈子,你也不会快乐。退一步,不是说你没有别人强大,而是你的格局,你的态度。我真的能理解现在的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看到我写给你的信,希望你能听见我给你的忠告,更希望你尽快离开你现在的环境,虽然我不了解,但我就是觉得你不是那种坏人,那样的环境不适合你,我的心里,你就是一颗水晶,你在尘世里,被灰尘蒙蔽了光芒而已。
求求你,尽快去找余晓,尽快离开现在的环境。你来不来看我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平安就好。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爱我的话,因为你说过,我说的话你一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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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
欣言:
快放暑假了,大一就这样过完了,还是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想必是你还没有见到余晓吧?有些失望了,但我现在还是在给你写信,我相信,如果你看到我写给你的信,你一定会给我回信的,不是吗?
我要回家了。这一整个学期,我都没有回家,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的状态和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那么爱我。以至于我爸爸妈妈还以为我怎么了呢,现在的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整,似乎比以前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不过回家之后,可能就不会给你写信了,我想陪我爸妈奶奶出去走走,以前不懂事,现在突然感觉他们对我很重要,我二十岁了,应该要懂事了,更何况,我还有那么那么长的路要走。
这一个学期,大概是我最艰难的一个学期。真的很艰难。但还好,我也算是走了过去,我知道,以后我会慢慢的好起来,虽然我还不能忘记你,但我也只能学会去善待自己,如果我对自己都不好了,你是不是更加心痛?这一个学期的煎熬,让我突然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原来,人生很多意外都是未知的,你要学会去接受,去适应。但我相信,时间是最好的灵药,能一点点治愈那些落在心里的病根。
一切都很好,也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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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
最后一页信纸,从欣言的手里滑落,飘在了地上。闷热的监舍里,让欣言喘不过气来,也许是天气,也许是心境。欣言的手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支塞进嘴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闭上眼睛,仰头望着矮矮监舍水泥顶。烟头在嘴里咬来咬去,烟雾不时飘过眼睛,有些辣眼睛。良久,欣言低下头来,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被单里,死死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欣言,你抽烟躲着点,要是管教看见了会受处分的。”监舍里微胖的那个人善意的提醒着欣言。
欣言木然的看着他。瘦子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信,看了一眼说:“女朋友啊?”
欣言点点头,手有点颤抖,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已经有太久没有明明的消息,欣言刻意不联络,多少次他想念明明的时候,欣言完全可以打个电话过去,问一声她过的好不好。可是欣言想明明忘了他,而这一切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自己深爱明明,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他希望明明尽快走出来,不要沉沦下去,欣言甚至内心有点渴望自己真的就是明明感情世界的一个寄托,这样的话,也许明明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可是欣言现在才知道才确信,自己到底是偷到了明明的心,住进了她的心里,已经很难再去改变了。
欣言对明明的思念,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他真的情愿那个最难过的人是自己,如果可以,他毫不犹豫的愿意承担全部,可偏偏这种思念折磨着两个人。也许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联系,突然看到明明的来信,欣言内心筑造的冷漠之墙顿时轰然倒塌,一时猝不及防。明明触摸到了欣言内心谁也不敢触摸的最柔弱的那一面,他的心,痛的不能再痛。
瘦子看着欣言的表情,接过欣言嘴里的烟头,看了看撇了撇嘴扔到了地上,拍了拍欣言的肩膀,走开了。欣言像一具僵尸一样,怔怔的坐在床上发呆。他的内心剧烈的澎湃着,如果可以,他只想回到明明身边,牵着自己心爱女孩子的手,默默相守,逗留在简单快乐的世界里,可是欣言知道,这一切,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半年的时间里,欣言转变的太快,快到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就算有幸想回头,也不应是再回去读书,因为欣言的心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收回来,他伪装的太累了。
整整一天一夜,欣言就这样盘腿坐在床上发呆。除了偶尔点支烟,欣言几乎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瘦子偶尔会站在欣言面前看看欣言,他会把自己的手放在欣言的面前晃一晃,好确定欣言是否还活着,他有点担心欣言现在的状态。
天亮之后,欣言疲惫的倒下了。梦里,他看见了明明,浅笑如花又深情款款,她看着欣言,手慢慢的揽着欣言的腰,头轻轻的靠在欣言的肩膀上,一如既往。欣言沉沦在梦里,不愿醒来。
“喻欣言。”门外,管教叫他,欣言微睁开眼,隐约看见余晓站在门外,欣言心里一动,像根弹簧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那种状态与昨天的自己判若两人,把瘦子几个看的莫名其妙。
“昨天怎么样?那些信都看了吧?”余晓笑着拍了拍欣言的肩膀轻声问欣言,顺手又偷偷塞给欣言两包烟。
“看了,挺好的。”欣言故作轻松的笑笑:“余晓,帮我一忙呗。”
“说吧,什么事?”余晓看了欣言一眼问。
“帮我弄根细针,要带线的那种,还有搞点墨水给我呗。”欣言看着余晓说。
“干嘛?留封遗书吞针自尽啊?别想啊,这事要是管教知道了,多熟都不行。会出事的。”余晓连连摆手说。
“你觉得我会自杀?切!神经!你别让管教知道不就行了?”欣言说。
“你到底想干嘛?你跟我说实话,你******要是在里面死了,你是好了,腿一蹬眼一闭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会连累好多人的,我还得给你买花圈呢,先说清楚。”余晓白了欣言一眼说。
“你想什么呢?我还不想死呢。要死也不会是自杀。放心吧,我想把纹身纹完,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啊?你想送我花圈暂时也没有机会的。”欣言笑着对余晓说。
“什么时候要?”余晓把欣言纹身的手臂抬起来看了看问欣言。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今天行不?”欣言问余晓。
“我尽量吧。要是管教看见你手上的纹身怎么办?”余晓有点担心的问欣言。
“你呀,谁会注意到我手上的纹身啊?我进来本来就有纹身的,他们又不知道有没有纹完。”欣言没好气的对余晓说。
“说好了啊,别做傻事出来。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一家人可都让你害死了。”余晓还是不太放心,又叮嘱着欣言。
“哎呀,你好三八呀,想什么呢?都说了不会,我还这么年轻。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欣言有点哭笑不得的对余晓说。
“最好是这样。”余晓白了欣言一眼,跟管教打了个招呼,自己走了出去。欣言看着余晓的背影,心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想把没纹完的字继续纹完。他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去排遣心里撕心裂肺的思念和狂躁不安的内心,他希望藉由这种短暂的痛楚能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些。对于十七岁的欣言来说,明明是自己世界唯一的精神支柱,哪怕纹身是找一种精神安慰也好,他也毫不犹豫的这样去做。一个人的一生,总要有那么一两次不分来由为一个人的疯狂,甚至有天与天下所有人为敌也在所不惜。而欣言的内心,此刻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他想把明明的名字铭刻在自己的肉体上,带着她游走于繁华世界,一同感受一个人无法排遣的寂寞孤单,哪怕这是一种假象,欣言也愿意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那些对明明深深的思念,总要找一个地方安放。
欣言递给瘦子一包烟:“瘦子,会纹身吗?”欣言低声的问他。
“纹身很简单啊,这有什么会不会的?问这干嘛?”瘦子奇怪的问欣言。
“那你下午帮我纹身吧。”欣言给瘦子打了个火,看着瘦子说。
“我靠,号子里纹身?没搞错吧?也没有针线墨水什么的呀。”瘦子有些吃惊的看着欣言说。
“我有,你会纹就行。”欣言笑笑拍了怕瘦子的肩膀,仰面倒在了床上,又独自一个人发起呆来,瘦子看了一眼,嘟囔了句什么,转身躺在了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