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娴哭了会儿，也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卓一洋安顿妹妹在自己床上睡着，从她背包里拿出她的手机，翻出张跃然的手机号码，存进自己的手机后，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他出了宿舍大楼便拨打张跃然的电话，张跃然很快就接了，“喂，张跃然，我是卓一娴的大哥，你现在马上到校门口……”
他开车风驰电掣的，很快便到了H大学，远远的，便看见张跃然在校门口。他稳稳的将车停在他面前，下了车，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一拳。
一个措手不及，张跃然猛然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卓一洋甩甩拳头，“这一拳，我是替卓一娴打的。还有，我妹妹这段时间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我替她向你道歉，不过我这个妹妹一根筋，不能保证她以后还会不会做什么蠢事，如果她做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这个做哥哥的亲自教训她。”说完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卓大哥。”张跃然叫住他，上前两步，说道：“既然打都挨了，至少也要听我说说。”
卓一洋转过身，看了看他，倒也想听听，这个让自己妹妹神魂颠倒的男孩会说些什么。
两人来到学校旁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外面有供人休息用餐的长椅，张跃然递给他一罐啤酒，自己开了一罐。
卓一洋接过，直接放在桌上，“我开车，不喝酒。说吧，你想说什么？”
张跃然喝了一口啤酒，才说道：“不知道卓一娴跟你说了什么，但她肯定误会了。”
“不知道是不是误会，她只是说，你跟一个有钱的大姐在一起，所以才一直躲着她，还因为这个大姐差点打了她。”
张跃然苦涩的笑了笑，“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
卓一洋转过来看他，“知道什么？”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才说道：“去年我因为打架进局子，是因为我姐，我受不了别人说我姐的不是。”
卓一洋疑惑的蹙蹙眉，“这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卓一娴今天见到的那个人，就是我姐。”
他困惑的眯起眼睛，“你说的这个姐姐，是易家嫂子江小左，还是那个失踪了近两年的姐姐？”说着又想起卓一娴的描述，“不对，按卓一娴的说法，应该不是易家嫂子，难道，是你的亲姐回来了？”
张跃然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年初关于我姐姐的那个案子，你没有参与，所以可能不知道，但你们局里肯定有记载，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看。”
“等等，先不说我信不信，你的意思是说，今晚是因为一娴冲撞了你姐，所以你才发火？”
他摇摇头，“不全是这样。”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说实话，当时我看见她站在车前，车子马上就要撞到她，我却无能为力，那一刻……”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似乎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
卓一洋看了看他略显苦涩的表情，说道：“我换个问题，你一直拒绝一娴，是因为你确实对她没感情，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张跃然犹豫着，苦笑了一下才说道：“卓大哥，你觉得，我和卓一娴，会有结果吗？”
卓一洋蹙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卓大哥，我家里什么情况，你很了解，因为我打架，给别人的赔偿就让家里负债累累，我爸妈年纪大了，还依然在厂里不肯退休。我亲姐，表面上看上去光鲜亮丽，但每天累得跟什么似的，更因为身份尴尬，连回家都成难事。我自己的这一堆事，让我根本分不出时间想其他的事。”
“即使是这样，一娴并非无理取闹的孩子，如果你告诉她，她会理解你的。”
“我知道，她真的很好，就是因为她太好了，她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卓一洋看着他伤感的表情，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妄自菲薄，一娴既然喜欢你，在她心里，你就是值得的。”
张跃然一口喝完剩下的啤酒，“卓大哥，今天的事，我道歉，我确实不该那么冲动。”
卓一洋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理解，你多少也是出于担心一娴。”
张跃然垂着头，并不否认，卓一洋继续说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是要继续推开一娴，还是准备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张跃然摇摇头，“我不知道。”
在今晚之前，他想都不会多想，就会直接说出否定的答案，可是就在今晚，当看见她不顾生命出现在车前的时候，他那颗紧张得要死的心，让他突然间意识到，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如此在意她。
在她哭着跑走的这一段时间里，他送走了姐姐，但一直站在校门口没有离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他想到她每次来旁听时，总是有意无意的拿胳膊肘撞他，她每次在宿舍门口等他时，总是远远的就先朝他挥手，再朝他跑过来，她每次总在图书馆制造并不高明的巧遇。他也想到，她在校庆晚会上，从主持人手里抢过话筒，大声喊出那句话，“张跃然，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全校的人都看着他起哄，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而她却毫不在意似的冲他笑……
在等卓一洋到来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想了好多好多，他那颗原本坚定的心，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融化了，只是他太过专注于学习和工作，反而忽略了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张跃然，作为卓一娴的大哥，我不会劝你做什么决定，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自认为不和她在一起是为她好，这是很自私的想法，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只有一娴自己可以决心，你没有权利替她决定。还有，一娴看上去聪明伶俐，实际上是个傻丫头，如果你下定决心不跟她好，那就做得狠一点，别给她任何幻想的机会。”说完，他站起身，“你回去吧，不用担心一娴，明天我会送她回学校。”说完便朝自己的车走去。
张跃然看着他的车开远，却久久没有离去，这一夜，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对他是这样，对卓一洋也是这样。
卓一洋将车开到宿舍楼下，迟迟没有下车，他脑子里回想着妹妹和张跃然的故事，却觉得如此熟悉，这不就是他和周思怡的另一个版本吗。
他告诉张跃然，如果没有感情就彻底的把卓一娴推开，不给她留任何幻想，这样她才会死心。可是真的会这样吗，周思怡走得那样彻底，离开得那么绝情，可是自己又何曾放下过。
妹妹跟自己一样倔强，认定的事情，便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使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依然要继续。周思怡因为那个原因离开自己，张跃然也是因为清醒的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而拒绝妹妹。
他不能说张跃然是错的，正如他也不能责怪周思怡的消极态度，他能做的，只是像妹妹一样鼓起勇气，想出办法来跨过世俗的障碍。
第二天上午，卓一洋送妹妹回学校，在车上，她一直兴致不高，似是还在想着昨晚的事，话也不多。一向聒噪得很的妹妹，突然这么安静，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咂咂咂，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这还是我妹妹嘛。”
卓一娴不耐的白了他一眼，还是打开副驾前的镜子照了照，“你是不是我哥啊，就知道笑我。”
他笑了笑，“这个问题，我可不知道答案。”
卓一娴干脆转向窗边，不理他，卓一洋说道：“好啦好啦，本来眼睛就肿了，再嘟嘴啊，就更难看了。”
“诶，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呀。”
“好啊，你想听什么？”
“算了，懒得跟你说。”
“嘿，你这就奇怪了，得罪你的是张跃然那小子，我又没招惹你，怎么就朝我撒气呢。”
“切，谁叫你是我哥。还有啊，以后别跟我提那个名字。”
卓一洋故作悔恨的长叹了一口气，才说道：“真的不提？”
“不提？”
“再也不见他了？”
“不见。”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卓一洋点点头，“他来找你也不见？”
她慢了半拍，还是说道：“不见不见。”
“嘿，好嘞，我记下了，要是他来找你，我就替你把他打跑。”
卓一娴赶紧转过身，“你打他干嘛呀？”
卓一洋笑了笑，“你都不愿意见他了，紧张什么？”
她嘴硬地说道：“谁说我紧张了。”
卓一洋无声的笑了笑，而后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说道：“既然这样，我昨晚说了，要你以后离这个人远点，听见没有？”
卓一娴别扭的撇撇嘴，没答话，他继续说道：“到底听见没有？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不情愿的转过身，“哎呀，哥哥，说不定他真有什么苦衷，我们误会他了怎么办。”她小声咕哝道。
“你还替他辩解，昨晚是谁哭得稀里哗啦的控诉他的？”
“我那是因为……”在气头上，后半句哽在喉头没说出来。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哎呀，他最后也没真的打我呀。”她低声辩解道。
卓一洋点点头，“哦，所以，你原谅他了？”
“当然没有，我不会这么容易原谅他。”
“那要怎么你才能原谅他呢？”
“至少，至少，要主动来跟我道歉，承认他错了，以后再也不凶我。”
“这就行了？”他继续追问道。
“还要，还要……”她皱着眉头，想着想着，“还要，答应跟我交往。”后半句的声音小得比蚊子声音还小，卓一洋故意说道：“什么？我没听清，还要什么？”
“哎呀，没什么啦，你好好开车。”
卓一洋笑着摇摇头，却也不再追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