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来，浪三的感觉就如同自己真要换肾一样紧张，他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没有回去看父母和孩子，拒绝了一切社交活动，也没有陪女人回娘家，更没有跟万能姐夫喝小酒，他怕自己一不留神酒后吐了真言，那才叫前功尽弃。他的生活像程序一样准确，除了堵车以外，可以精确到分钟。女人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依然没话找话和他闲聊，“最近这么老实啊？晚上下班也没有活动，明天咱们出去吃饭吧。”
“在家吃吧，省点钱。”
“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浪三想了想。
“明天是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你都忘了。”
“真对不起，但我没忘，这段时间事太多了。”
“明天我想吃火锅。”
“行，吃什么都行。”
“索然无味，现在跟你在一起一点儿乐趣都没有，你就像僵尸一样，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有我这样的僵尸吗？”浪三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多乐观的一个人啊！”
“乐观个屁，你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有对我笑过吗？”女人阴着脸说。
“真的吗？我没有感觉。从今天开始，每天一定对你笑十分钟。”浪三冲过去把女人抱在怀里，他不敢让女人看他的脸，于是把脸藏到了女人的身后。
“讨厌，勒死我了，喘不过气来了。”女人挣扎了一会儿。
“明天吃火锅，我请客，让你吃一个爽歪歪。”浪三真的笑了，他笑得很不自然，脸上的肉皮像被什么力量牵着一样。
终于等到周二了，浪三在医生的办公桌前坐好，睁大眼睛看着医生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他的体检报告。
“怎么样？能配上吗？”浪三问。
“能配上。”医生说。
“真的，太好了。”
“但你不能捐肾。”医生严肃地说。
“为什么？”浪三问。
“我们在你的肺部发现了阴影，怀疑是肿瘤，你需要进一步检查。”
“什么？什么？您说什么？”浪三的眼前突然模糊了，他感到脸上流下很多水，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总之他看不清医生的脸。
几秒钟以后，有一块柔软的毛巾在替他擦泪水。
“你别紧张，我们现在只是推断，也许是一场虚惊，如果真长了什么东西，还有一半的概率是良性的，你别这样，一个大男人，你都不怕给别人捐肾，还怕这点儿病吗？”
“我不怕，是眼睛怕，他想流泪我也管不住。”
“那你先让眼睛流一会儿，我先去一趟病房，回来再聊。”
“别跟他说我的事。”浪三抓住了医生的衣襟。
“放心吧，我不去看他。”
十几分钟的等待，让浪三的眼泪流干了。他抬起着看看窗外，想出去晒太阳，想感受轻风的抚摸，还看到小鸟一飞而过的身姿。他擦了一下眼角，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头看见座椅前有一大摊水。
“感觉好点儿了吗？”医生笑着进来了。
“没事了，您说我应该怎么办？”浪三平静地说。
“积极配合检查和治疗，打起精神来，别的没有了。”
“我的肾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泡妞也没有问题。”医生小声开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