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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转正的执行(3)

罗斯福取得了胜利,尽管有很多美国人对罗斯福关于总统和政府作用的定位持怀疑态度。当时的民意测验比较落后而且不准确,但是盖洛普的民意调查显示,53%的美国人认为自己是保守派而非自由主义者;45%的美国人认为罗斯福的政策会导致独裁;大部分人希望当经济危机消除之后,应该把社会援助的责任重新返还给州政府。在盖洛普的民意调查过程中,也有人对罗斯福持有偏见。《财富》杂志的民意调查则更加精确,它指出总统的支持率高达60%。

美国的政治重新改头换面了。自从林肯时代起,共和党占优势的政治格局已经不复存在了。

罗斯福长久以来追求的大城市工人阶层和农村改革派的联合阵营正在成型。在美国人口超过10万的城市中,罗斯福在其中104个取得了胜利,而兰敦只在两个城市中获胜。

盖洛普和罗伯民意调查都显示出,罗斯福在罗马天主教徒、犹太人、非洲裔美国人(这几大团体占了全部选民的将近1/3),以及传统的南部白人中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些团体向民主党靠拢,是罗斯福努力的结果。

1936年的选举是罗斯福政治生涯中又一个伟大的里程碑,在他之前的总统中只有9位获得了连任。自从南北战争以来的71年间,只有另外的3位曾获得了连任。自从詹姆斯·门罗以来,也没有任何人取得过像1936年这样明显的胜利。世界各地的民众都将他视为时代的巨人。《伦敦时报》把罗斯福的胜利描述为“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上,英语国家作为民主先锋的地位正在不断削弱,罗斯福的胜利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尽管罗斯福在工商业界赢得了很多支持,但在一些显要的工商业界人士对他依然充满敌意。罗斯福认为传统的工商业界人士不赞同他以及他的政策,这是带有恶意的。罗斯福低估了几乎所有工商业人士都希望更加繁荣的渴求,他认为大工商业者都是有意拒绝为经济复兴出资。1935年9月罗斯福曾在给罗伊·霍华德的信中表示,他对于大力推动深化改革迟疑不决。但到了1936年5月,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愤怒,向莫利大叫道:工商业界简直是“一个愚蠢的阶级”。“富人们也许认为罗斯福背叛了这一阶级;但是罗斯福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阶级正在背叛他”。要想让罗斯福和工业领导人能够互相欣赏,那就需要一个比大萧条还要严重的突发事件。

罗斯福动用了国内财税机关和司法机关来对付他的敌人,这最能说明罗斯福和工商业界之间关系紧张了。正如一位历史学家写道:“看起来罗斯福像个领导才能的滥用者。”而且这一招不只是用来对付工商业界人士,罗斯福还向他的反对者开刀,包括休伊·朗、约翰·L·路易斯、安德鲁·梅隆和摩西·安内伯格,派出了税收稽查员和检察官。

罗斯福的这些动作,和其崇拜者对他的评价大相径庭,很多人认为罗斯福在挑衅面前能够不愠不火、富有自制力。在他所有带欺骗性的政治手腕中,他最爱使用税收工具,这可能是对他最有利的,也可能是对他最不利的。1934年司法部控告了安德鲁·梅隆,梅隆是美国最伟大的工业家和慈善家,曾担任过美国的财政部长,后来还出任过驻英国大使。

历史学家阿瑟·斯切勒辛格认为这一指控看起来是“罗斯福的个人报复”。

罗斯福惩罚他的敌人而奖励他的朋友。从某种意义而言,这并没有错,但是罗斯福作为著名的政治家,他也经常宣称自己是平等和正义的代言人,而他却用这种变幻无常的手段来对付可能完全无辜的人,这与他的正面形象是极不相称的。

就算不是工商业界人士,但至少大部分人注意到了政府的不当行为,以至于工商业界和政府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一个像罗斯福那样身处高位、权力巨大而又深受爱戴的人,因为不能宽宏大度地对待他的政敌反而削弱了他的历史地位。我们在其他一些事件中也能看出这一点,有时罗斯福会让人们害怕他并且折磨他们。这是有先例的,而且有时也是必要的。即使这样做能弥补由于身体缺陷给他带来的沮丧感,这种狭隘的心理和这位伟大的领导人也是极不相称的。

从这方面看,罗斯福的行为和同时代的其他伟人相比是有些卑劣的,例如永不言败、宽宏大量的温斯顿·丘吉尔,以及厌世的天主教徒戴高乐。如果罗斯福能够丢弃,或者是完全掩盖自己身上隐藏的那种或有或无、或多或少的恶意,他或许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就。一位受人尊敬的历史学家曾经这样描述道:“罗斯福表面上谈笑风生……但是他的性格变幻莫测,而且不够诚实。”

罗斯福决定亲自去参加为了维护和平而召开的美洲国家大会,这一大会是他于一年前为贯彻美洲国家的和平精神而倡议的。

他乘上印第安纳波利斯号,海上运输的繁忙景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还指着停泊在加勒比海域的一艘德国战舰幽默地说,那艘船“鸣了21炮,向我们致敬呢!”他的这番话还真的会让人信以为真。尽管罗斯福努力想把美国塑造成美洲各国的友好邻邦,但是在谁掌握美洲各国的最高领导权这一问题上,罗斯福从不含糊。

罗斯福总统受到了巴西总统和近百万群众的热烈欢迎,欢迎的人群向罗斯福大声致敬,其中一些群众称赞他是民主的化身。听到这样的赞美后,巴西总统有点尴尬,后来当两位总统的敞篷车开过里约热内卢市的时候,巴西总统喃喃自语道:“那我可是个独裁者。”也许当他低声说的时候,罗斯福也听到了:罗斯福继续向人群挥手微笑致意,同时对巴西总统说道:“或许你也听说过,有人说我也是个独裁者。”巴西国会在介绍罗斯福时,称赞他是“一个英勇无畏、慷慨大方的人,他面临着近代以来最严峻的政治挑战,而他正在克服这些挑战迎接辉煌”。

当他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时,200多万阿根廷人给予了他热情的欢迎。他的车队和所经之路都撒满厂鲜花,他所经过的街道两旁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连阳台上都挤满了人,大家高声呼喊,对他赞不绝口。

这些都从一个方面表明了罗斯福在拉美受欢迎的程度。在这里,就像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一样,罗斯福被视为自由和民主的象征,他使美国的金融业绝处逢生,而且还向世界证明了在争取经济正义的同时可以确保民主原则不受践踏。他是个引人注目的人物,尤其在拉丁美洲,他也是第一位访问拉美的美国在职总统。

第二天,12月1日,他宣布会议召开,这一会议旨在庆祝美洲的和平,并且为世界树立榜样,同时与会各国决心团结一致,共同抗击一切针对美洲任何国家的侵略行为。但是,把美国的中立法案扩展到所有美洲国家的提议遭到否决,主要是来自东道国的干涉。这次会议没有取得太多实质性的成果,但它毕竟是美洲国家之间互相协商的一个开端。罗斯福在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又受到了夹道欢迎,然后罗斯福一行乘坐印第安纳波利斯号继续北上。

罗斯福认为此时美国的经济恢复已经度过冰冻期了。工业生产几乎恢复到了1929年的水平,农民收入显然提高了很多,失业率降低到了1933年的一半,而且还在逐步下降。总统对继续降低失业率胸有成竹,他打算通过新的工作法令减少工作时间,让老人在65岁退休,并且让年轻人在校就读时间更长。罗斯福计划减少救济拨款,力争使1938年的财政达到平衡,这使摩根索非常高兴,但却吓坏了美联储主席伊克斯。伊克斯警告说,如果减少政府开支的话,会导致经济重新滑坡,退回到大萧条时期。

12月29日,罗斯福签署了一项声明谴责一个武器出口商,因为该出口商把飞机卖给了西班牙的共和政府,罗斯福还表示要把别国内战也列人中立法的范围。在这次事件中,罗斯福的意图并不明显,但明眼人却能看得出来。他个人偏爱民主的共和派胜过共产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的联盟,也胜过佛朗哥的法西斯民族主义者。但是他知道共和派是由极端分子领导的,他或许也看到了共和派胜利的危险。罗斯福推断: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在其他任何国家都不可能再出现类似的内战,所以他把中立法案的范围扩展到此类战争,其实也没有放弃太多利益。佛朗哥宣称罗斯福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绅士”。

通过这种做法,罗斯福瞒过了一些孤立主义分子,使他们认为总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这是罗斯福下的一招妙棋,罗斯福能够为了长远战略考虑而暂时忍受尴尬的处境。1932年年初他通过安抚赫斯特,让自己同国际主义者之间保持了距离。而罗斯福现在则以在财政问题上公开打压赫斯特为乐(罗斯福让伊克斯和其他政府官员攻击赫斯特)。所以他今天会如此对待孤立主义者,是为了使自己在关键时刻能够得到他们中问温和派的信任,而未来美国的命运可能就取决于这些人。

他心中越来越迫切地感到美国可能会参战,但是在他把美国人团结起来参战以前,他必须说服大多数美国人他最有可能让美国免于战争。这是一项严峻的政治挑战。

在罗斯福的亲信中就有人抱有这样的担心,他们担心罗斯福因为大选获胜而变得刚愎自用,而且担心总统过分夸大在克服大萧条中取得的成就。

1937年1月6日,当罗斯福出现在国会发表国情咨文的时候,受到了热烈欢迎。这次演说言简意赅,考虑到了各方的立场而且鼓舞人心。总统发挥了自己就职演说中那高超的演讲技巧。他对国会说:“最重要的是以一种更加开明的方式对我们的基本法做一个修改。在对它的解释中已经遇到了困难;但是它仍然是进步的工具,而不是阻碍我们行动的路障……”

“人们也要求法院执行其职能,从而使民主取得成功。我们并不要求法院发挥它本不具有的职权,但是我们希望法律中赋予的权力,能够成为提升社会福祉的有效手段……”这是对坐在他正前方的法官们的当头一棒。每当他谈到最高法院,国会议员们就会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表示支持。

从1937年初到就职为止,罗斯福都专注于推动政府重组,以使政府更高效。总统让6位高级顾问在不同政策领域内辅佐他,总统希望能够切实加强联邦政府的财政预算、政策可行性研究、行政计划和人事工作。

1月20日,就职典礼当日天寒地冻。罗斯福检阅了军队,但是缺少了麦克阿瑟将军的陪同。麦克阿瑟在担任陆军参谋长(罗斯福还曾将他的任期延长了一年)届满后,经罗斯福批准退休去了菲律宾。

罗斯福、罗森曼、科科伦还有里切伯格为了准备总统的就职演说下了很多工夫,为的是向民众准确地传达总统的观点。罗斯福说:“我们见证了历史上最伟大的变革,那就是美国道德氛围的改变。我们重获生机,我们重拾勇气和信心,我们拓展了精神和道德的新境界……然而,如今要保持这些进步的趋势则极富挑战性。良知泯灭,责任心淡漠,人们自私自利,这些丑恶今天重新出现了……

“我看见数百万的家庭收入微薄、生活拮据,而家庭的阴影日复一日地笼罩在他们心头。我看见城市和农村中的数百万人仍然生活窘迫,而我们这个国家半个世纪之前就自称是一个文明社会,这两者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我看见数百万人失去教育和享受生活的机会,失去了改造自身和改善孩子们命运的机会。我看见数百万人没有能力购买工农业产品。我看见的国民住在破房子里,穿着破衣服,营养不良。

“我给你们描绘这样的景象,并非出于绝望。我给你们描述这番景象时,我的心中充满了希望。我们的国家存在这种不公正的现状,要求我们去改变。我们决心使每一个美国公民都能成为国家利益的受益者,成为受关注的对象;我们绝不会把我们国土之上任何值得信赖的合法团体视为累赘。我们面临的考验不是让已经富有的人更加富足,而是让穷困的人能够丰衣足食。”

4年前,罗斯福把公众的注意力集中在经济危机之上,他多次指出这种危机其实与战争一样非常危急。如今,这一伟大的斗争已经成功。现在他号召这些满足于现有成就的美国人来拯救社会上1/3的弱势群体。这次演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它给那些社会底层的人带来了希望,同时演讲也没有冒犯富有的人。

到1937年底,就像罗斯福在南美所受到的礼遇一样,他不仅在美国各地享有极高的威望,而且在全世界也是如此。在当时所有的大国领导人中,他是惟一一位果断有力、精力充沛并且亲切和蔼的领袖。法国和英国的政治家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缺乏领导魅力和想像力,虽然他们中间也许有几个例外,但是他们大部分人都无法令人信服。在一些小国里也有很多受人尊敬的领导人,但是他们根本无法和罗斯福相提并论。因为只有罗斯福才能算得上是西方自由和民主信念的楷模,他具有创新精神、勇气和才华,他能够吸引无数崇拜者。他能够打消民主信仰者心中的疑虑。

罗斯福表现出众,乐观开朗,成功地重塑了美国的繁荣,激发了美国人的斗志。罗斯福能够关注弱势群体的命运,而且口才绝佳。罗斯福经常面带微笑,但从不会因此而显得愚蠢、过度自信抑或不庄重。他的领导才能是与生俱来的,他调动民意的技巧堪称炉火纯青。以上种种品质使得罗斯福对于全世界无数的民众而言,他都是一个独一无二、振奋人心的领导人。

1937年2月初,罗斯福与最高法院之间积怨已久的冲突终于爆发了,这场冲突早就在预料之中。罗斯福决定不再被动等待,他征求了他身边最精明能干的两位法学家科科伦和科恩的建议,也征求了司法部长霍默·肯明斯等人的意见。科科伦和科恩主张采取宪法修正案提案的办法,这将要求国会2/3多数投票同意,从而使最高法院对联邦和州立法的判决无效。

肯明斯则提出了另一种建议,他建议给每一位年龄超过70岁的联邦法院法官增派一个助理法官。大约50名法官获得提名,他们将参与每次审判。

肯明斯指出最高法院尤其需要改变,而且他直接对那些上了年纪的法官提出了非难。其中还包括布兰代斯,他虽然是罗斯福的支持者,但是罗斯福认为他是一个司法帝国主义者,也是很多愚蠢的经济设想的来源,而且还吸引了很多年轻有为的官员成了他的追随者。罗斯福和肯明斯都想对过于强大的法院给予强有力的回击,而且他们相信他们已经得到了人民和国会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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