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的部众见主将战死,哪里还有战意,尽都丢盔弃甲,或投降,或发命奔逃。
甘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是他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实在是他的处境亦是极为尴尬,王冲的骑兵追击在后,谢云的军马拦阻在前,眼瞅着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甘宁本就是亡命徒出身,此刻他也知道唯有一战才能博取出路,但是麾下残存步卒已然是军心尽失,他的老部下不过还有数十人,大半都损在早先的攻城战之中了。
一战之下,他根本不相信,凭着这些个人马能够在天下闻名的谢云手中博得生路,况且他还受了伤。不过是杀几个人,不至于死的太难看罢了。
甘宁晓得逃不了,索性停下脚步,身侧他的部曲小半亦是跟随他停在原地,自发的聚成一团,将甘宁护在中间。
谢云早早的便发现了这个面目刚毅,身材极具爆发力的汉子,谢云指挥军马将这些人围住。
王冲亦是纵马追上,冷声道:“汝乃江东何人?”
此刻的贺齐部众乱作一团,自有王平的步卒及王冲的骑兵收拾。
而众人的视野都被这一群虽败了军,却抱做一团,似乎要死战不休的这百余人。
甘宁推开护着他的亲卫,走出来,将手中的刀仍在地上,冷声道:“放了我麾下的部众,我可以跟你们回去!”
谢云却是冷哼道:“似乎,这局势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吧?我便是不放这些人,你非死也要成为俘虏!”
甘宁眼皮眨了两下,似乎看出了谢云的不好惹。
王冲却是一指这些部众,冷声道:“再不放下兵刃投降,死路一条!”
甘宁却是无奈的回头点了点头,这些部众放在缓缓的将兵刃放在地上,束手而立。
“都给绑了!”王平冷声道,自有部众上前,将这些士卒绑了起来。
谢云看着甘宁,目光中尽都是玩味的意味:“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可是东吴甘兴霸?”
甘宁目光凝了凝,却又无奈的低下头。
谢云笑了笑:“绑了,回军!”
江中的黄盖尚在指挥战船靠近江岸,却是将这一切尽都看在眼中,但是局势已然不可挽回。江边虽有近百逃出的士卒在呼救,黄盖却只能无奈下令撤军。
湘南城城守府,一处院子外,江东军各军主将悉数到场,静静伫立,十分的安静,没有人多说一句话。
吕蒙刚刚自昏迷中醒转,身侧的凌统长身立在一侧,军医刚刚退走,吕蒙的脸色苍白,缓缓的看向凌统。
凌统行了一礼:“都督,众将都在外头候着,都督有何吩咐!”
吕蒙缓声道:“让他们进来!”
凌统应了一声,自去外头传令。不多时,帐外的七八名将军悉数进了内间。领头的韩当黄盖等人乃是江东老将了,此刻见吕蒙脸色苍白,却是极为担忧,黄盖俯下身:“都督!如何?”
吕蒙咳了几声:“战况如何?”
黄盖转过头,却不说一句话。
吕蒙倒是猜出了几分结果,看着帐中诸将的脸色,吕蒙缓缓道:“损失几何?”
朱然见诸将皆不肯说,只得强行出头:“都督,贺公苗将军战死!甘兴霸受伤被俘,前锋八千军马损失殆尽,有百余水性不错的将士,自江水逃回,才得此消息!”
吕蒙咳的愈发厉害了起来,身侧的亲卫扶住吕蒙,吕蒙顺过气来,缓缓道:“我,怕是不行了!”
潘璋却是极为悲恸:“都督,前些日子尚无大碍,何以一病至此?”
吕蒙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旧创复发,受了江风侵袭,又观局势不利,是以一病而倒。实则数月前,我已然是有些感知到了,只是想着,在自己命竭前,能攻下荆南甚至荆州。以助主公大业更进一步。奈何……咳咳……咳……”
众将看着吕蒙此刻的情形,尽都是面有悲色。
吕蒙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却是无奈又悲凉道:“我吕蒙纵横江左十数年,今日却不防败在一竖子手中,可悲!可叹!”
韩当是个沉稳寡言的汉子,此刻已是被吕蒙这英雄末路的气象所动,口中讷讷道:“都督……”
吕蒙挥了挥手,止住了韩当的话头,嘶声道:“军务我是掌理不了了,长沙的军马暂归义封(朱然字义封)将军掌理。荆南有谢云,不可轻举妄动,只宜守即可,我病危之事不可外传!待我修书一封,与主公。让主公派得当的人来接管战局,在此之前。军务。悉数由义封将军署理,诸将需紧密配合,不得怠慢!”
凌统却是低声道:“都督,军医刚刚说了,您不宜劳累,还是要多休息!否则……”
吕蒙却是再次举起右手。凌统只得住口,榻前众将甚至能看见,吕蒙苍白的额头不断再冒出冷汗。
吕蒙缓缓笑了笑,那笑容在众将看起来。却是那般凄厉壮烈:“我只是怕我一旦休息睡去,便再也醒不过来了!该说的事,还是要说的!”
凌统等一干将领,尽皆俯首听命。
吕蒙低下头,沉声道:“凌统与黄老将军留下,其他诸位可各回本营,守好北岸,不得有失!”
“喏!”众将闻言悉数退下,只有凌统、黄盖留了下来。
吕蒙缓缓抬起头,看向凌统:“公绩!”
凌统泣声应了一声。
吕蒙笑了笑,缓缓抬起手,拍了拍凌统的肩膀:“我知道,你一直恨兴霸射杀你的父亲。这些年,你拼命作战,亦是为了压过兴霸一头。你也一直暗自赌咒发愿,要亲自取甘兴霸的性命!”
凌统却是红着眼,看着吕蒙并不说话,可见吕蒙所言多半不差。
吕蒙摇了摇头:“我痴长你几岁,便算你的兄长!你与兴霸皆是主公之爱将,如今局势堪危,你既为主公爱将,便不可逞私仇,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这仇恨!兴霸陷落谢云手中,你可愿为为兄救出兴霸?”
凌统看着面前这个面如金纸的汉子,不自觉的为他这公忠之心所感,心中的私恨似也因为吕蒙的劝解少了几分。凌统缓缓点了点头。
吕蒙欣慰的笑了笑,缓缓转向黄盖:“公覆将军!”
黄盖却是长身而起:“都督有何吩咐!”
吕蒙沉声道:“我军中唯老将军一人德高望重,老成谋国,乃是主公依仗!蒙,请老将军代为执笔,书一封表奏与主公。”
黄盖心中却是一颤,原来,大都督便是连一封亲笔信也难自己动手了,不自觉的却是点了点头:“喏!都督稍待!”
不多时,黄盖却是缓缓搬来一书案,上自有绢帛、笔墨备好,黄盖将笔拿在手中,缓声道:“大都督且说!”
吕蒙振作了精神,缓缓说起。
此刻的湘乡城,却是另一种气象,谢云的到来,果然似定海神针一般,挽救了颓势,一举击退了声势赫赫的江东军,毙杀敌军大将一人,生擒一人。
这二将尽都是江东军众赫赫有名的人物,且不说战死的贺齐,生擒的却是昔日与自家将军及北地张辽并称于世,敢以数百军独闯数万大军的猛将之一,甘宁甘兴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