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王冲已然是孤注一掷了,放弃了重安、昭阳、夫夷一带的防御,将所有兵力两万余尽数召集于湘乡一带,堪堪守住了这一线。
实则重安一带多山,进攻极为不便,昭阳、夫夷又太远,吕蒙又追求的是杀伤零陵郡的有生力量,是以在正面兵力完全压制住王冲的同时,倒是正面硬捍,并未出偏师去袭击。
谢云的人马来的极慢,实则是因为这些军士多半是新军,二则大半都是步卒,又要兼顾粮草的运输,是以直到第五日晚间,方才出现在湘乡城外。
湘乡城内,王冲早已急的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吕蒙的确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自己到底和他差了那么一点,却不知道自己的少主当年是如何打的,竟然将这样一个人物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以少敌多,还将其杀的全军尽殁。
他亦是早早的得了消息,都督已然回到泉陵,援兵亦是在路上,马上就到。
但是城外的涟水防线已然岌岌可危,江东军甚至多次以短船登上南岸,有一旅近千人马因为不慎,被全歼在一处河滩。让本就拙计的防线更是雪上加霜。
王冲甚至有冲动,调回全部防线上的人马,龟缩湘乡城。但是他知道这会是什么代价,敌军完全有可能围住湘乡,分兵直扑泉陵,那时局势便再难掌控了。
王冲站在城楼上,看向北边的江东军水寨,似乎清晰可见,江上楼船遍布,荆南军水军与江东军水军交错,杀声震天。
夜终于来临,各军各回本阵。
王冲刚刚歇了一口气,却听得亲卫禀道:“将军!谢将军快了!在城南三十里!”
那一刻,王冲仿佛吃了一记定心丸,仿佛谢云的到来,会解决一切问题。王冲下意识的看向北边的江东军大寨,冷声道:“吴下阿蒙!哼!”
转头朗声道:“与我迎都督入城!
次日凌晨,湘南城江东军大寨。
吕蒙早早的便升帐点将,各部军将悉数到场,吕蒙冷冷的看着四下里静若寒蝉的江东诸将,沉声道:“诸君皆是成名已久之猛将,便是北地曹操听闻诸君名讳都要重视一二,何以连荆南小贼麾下一偏将居然能将我江东五万大军堵截在涟水一侧,不得存进!而南岸的荆南军不过两万不到!”
众将却是将头默默低下,便是想来高傲骄纵的贺齐,亦是不得不认怂,摇头叹气。
这数日来的战斗不得不让江东众将重新认识一下这位跟随谢云南征,却只得一偏将军衔的王冲,长达数十里的涟水,硬是让他守的固若金汤,便是江东人引以为傲的水战,亦是没有在这个汉子手里占得一点优势。
“都督,末将以为,我军既然不能正面突破,何不觅他道进袭零陵,我听闻夫夷、昭阳一带的荆南军皆被王冲调至湘乡一带固守,空虚的很……”潘璋出列道。
潘璋话还没说完,却被吕蒙抬手打断,吕蒙沉声道:“细作来报!谢云于数日前已然到达武陵,可见其伐汉中之军很快便归来,此刻再分兵往昭阳、夫夷,太过缓慢不说,若是过不了南岸,便是连强攻的机会也无。我大军五万人,南岸不过两万不到的军马。诸位便这般对江东二郎无信心?还是说,诸位已然是怕了这个谢云麾下的偏将?如此,我军即刻班师归江东,再不东顾!”
众将闻言皆愧色满面,更有似贺齐这等心高气傲的人物十分愤慨。
贺齐出班道:“都督且莫激我等,且与我五千人马,今日贺某愿做前锋,誓死也要拿下这贼厮的南岸!否则提头来见都督!”
吕蒙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正要发布进攻命令,却是帐外一亲卫朗声奏道:“禀都督!前锋斥候来报!”
吕蒙面色一凝:“进来说!”
却见帐外进来一斥候都伯,那军汉一抱拳:“报都督,卑将等今日早间乘小舟巡查水寨,发现南岸的荆南军大寨换了旗号!往昔的‘王’字旗换了,换做了‘谢’字旗,上书‘汉镇军将军荆南都督谢’,乃是从未见过的旗号!不知是否是谢云的旗号。”
帐中诸将闻言皆是坐卧不定,交头接耳,便是刚刚要做前锋的贺齐亦是脸色一变,吕蒙的眼神微微有那么一瞬间失神片刻,挥退了那斥候都伯,帐中的气氛却是微微一滞。谢云的到来让帐中诸人清楚的知道,这强攻南岸的计略要仔细斟酌方可。
谢云不比旁人,在荆南第一战便完败吕蒙、鲁肃两大都督,擒徐盛,在江东军中,让众人痛恨的同时,也颇有让江东诸将忌惮的意味,毕竟没几个人能有吕蒙、鲁肃的谋略本事,徐盛、陈武的勇悍,连这般人物都败在谢云手下,自己要与他为敌,的确要掂量一二。
吕蒙的微微一滞,亦是被江东众将看在眼里,众将心中亦是明白,谢云已然成为了吕大都督的心魔,若是过不了这一关,打不赢这一仗,怕是吕都督这一辈子也再难翻身了。
贺齐依旧站在众将中间,等着吕蒙的回答,他心中却是极为苦涩,谢云的威名便是江东稚子的啼哭也可止,数年前那一战,两万江东二郎含恨荆南,已然让江东人将这个少年的名字刻在了骨子里。
吕蒙却是沉默片刻后,抬起头看着堂下的贺齐,沉声道:“贺将军,对岸的对手已然换人,谢云的本事我便是不说,你也懂,你还敢领军做先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