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婶将林逊和罗洁拉回家内,取来浆糊和白纸,边封住鸡喙边摇头,“牛大福他爹刚刚突然就没了,我去老梁家借狗那会还见他在村口的井边抽旱烟呢!这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呀!”
林逊和罗洁虽然心中也是纳闷,但一心记挂胡老七,对于此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而且生老病死,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七婶这时点起六支香,举在眉心向胡老七之前摆下的香案拜了三下,然后交给林逊和罗洁,叮嘱道,“你俩每人手持三支香,在香燃尽之前务必和你们七爷汇合,这期间那些孤魂野鬼不敢轻易过来戏弄。”
两人依七婶所言,从后巷绕开奔丧的人群,向平头丘小跑走去,果然一路上烟熏冉冉,方圆半里内再没有邪崇过来作祟。
林逊和罗洁不敢耽怠,终于在香还余下两节手指长时便赶到了平头丘下,这时隐约听见义庄的方向传来胡老七断断续续的喘息和呻吟,当即奔了过去,只见胡老七被一群身上还沾有湿泥的尸体围在其中。
“七爷,您还好吗?”
林逊慌张大叫,尝试着举着手中的三支香向那些尸体晃去,不想那些尸体丝毫不避,反倒一部分朝着他和罗洁逼来。
“哎哟!等你这小崽子差点把七爷的命等没咯!”胡老七说着把那桃木长鞭一甩,抽得众尸不得不避出一条小路,“两个娃子还不快进来!”
林逊与罗洁听胡老七声音还是底气十足,这才略略安心,当下趁着众尸还没重新将小路堵上,双腿一迈,三步化作两步穿到了胡老七身旁。
“七爷,这些东西连香都不怕,如何不敢过来了?”林逊对于刚才挑衅众尸的举动心有余悸,但见它们没有继续再向着自己和胡老七、罗洁靠近,不由得感到惊奇。
“这香抵不住它们的尸体,只能吓吓小鬼,但我们现在在三煞位中心,正是至阳之点,它们自然不敢过来。”胡老七说着顿了顿,指向林逊怀里的公鸡,“把公鸡给我,好家伙!她竟然找出了平头丘的三煞位置,待七爷我破了她三煞招魂的邪术!”
林逊虽然对胡老七所言不太明白,但那个“她”定然指的就是之前那女人,那个当年平头丘事件里和他阿力叔一样,侥幸活了下来的女人。
胡老七接过公鸡,随即面向东方,一手囚着公鸡双翅根部,一手起两指掐在鸡颈之上,闭着双眼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忽然扯下一撮公鸡尾部的羽毛,接着用小刀在自己中指上划出一道口子,任由鲜血滴在羽毛之上。
林逊和罗洁一旁静静地看着胡老七的举动,虽然不解,但瞧其一脸严肃,便也不敢贸然插话。
待得每一根羽毛都已经沾上鲜血,胡老七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向二人,“一会我逼开一个出口,你俩出去后迅速跑到那三支长幡下,在附近一寸的地儿各插上三根鸡毛!记住,千万别碰到这些尸体,它们身上有尸毒!”
“记住了!”林逊和罗洁点头答应,趁着胡老七甩着桃木鞭将众尸的包围破开一个缺口,当即拔腿就跑,依次向着那东南、西南两个方位的长幡跑去,迅疾往那土中插上沾着胡老七鲜血的鸡毛。
然而就在二人准备奔向正北方最后的长幡时,地里忽然伸出一只骷髅手,紧紧扣死在林逊的脚踝上,惯性的冲力下,林逊已然失去平衡,啊地叫出一声,直挺挺地往前扑到了地上。
罗洁蓦然大惊,回身摸来一块石头就朝着那抓着林逊的骷髅手敲去,不想还没敲上几下,附近的地里又伸出一只血淋淋的骷髅手,迅疾地向她脚上抓去。
罗洁当下躲闪不急,一只骷髅手已经握在其小腿之上,锋利的指尖扯破她的牛仔裤后,留下五道血迹斑驳的抓痕,还没来得及疼得叫出声,一股从伤口处窜入体内的寒气已经将她冻得晕了过去。
林逊见罗洁失去反抗后被渐渐拖向远处的沼泽地,不由得又急又惊,但那扣在在自己脚踝上的骷髅手就像是长了根一样,任由自己如何踢扯,亦是没法把腿挣脱。
“七爷!您快救救罗洁!”
林逊忍不住大喊,余光瞥见沼泽里站着的竟然是之前那只半脸女鬼,想起那女鬼曾想霸占罗洁的身躯,顿时骇然失色。
胡老七听见林逊的呼喊,转脸瞧来,不禁也是一怔,欲要强行破出尸群的包围,但无人帮其挥鞭掩护,必然会沾到尸毒,到时候不但救不了罗洁,自己和林逊也会死在这些邪崇之手。
无助之感瞬间将林逊包围得气都喘不上来,突然这时眼前一道黑影划过,正是那头老梁家的大黑狗,只见其朝着罗洁腿上的骷髅手扑咬过去,蓬松的狗头才甩了一两下,便把那骷髅手给咬碎一地。
大黑狗救出罗洁,又用同样方法咬开了扣死在林逊脚踝上的另一只骷髅手,半脸女鬼见附体的计谋并未得逞,当即自行向晕死在地上的罗洁飘来,这时无意中与赶来的林逊四目相对,不禁吓得有些怔然,一时间忘了上前。
“小崽子!你还不赶紧去把北方的招魂幡破了,好让我出去!”胡老七这时大声催道。
林逊深知这半脸女鬼虽然被自己的尸眼威慑住,但等它缓过来,必然还会继续上前纠缠,于是负起罗洁便抢先奔到正北方位的招魂幡下,不偏不倚将最后三个鸡毛插入了离幡杆一寸的地里。
瞬间平地一股热浪扑来,闷热的空气让林逊终于感到了七月夏夜的亲切,就在同时,围着胡老七的数十具尸体忽然冒出一股黑气直冲沼泽,眨眼间那原本一具具站着还会摆动的尸体已经化成黑灰散落在地上。
“结、结束了?”
林逊望着忽然间消失了的半脸女鬼和尸体甚至原本碎了一地的骷髅手,有些茫然,又有些疲惫。
胡老七拖着疲倦的身体走了过来,汗水如大豆般滴落地上,打湿了他每一步脚印,不想他才将幡杆拔出,杆底压着的三枚铜板赫然映入他和林逊的眼中。
林逊不禁好奇,将罗洁放了下来,才想伸手过去拿起,胡老七忽然厉声喝止,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神情再次绷紧,慌张地向余下的两支幡杆奔去,依次将两杆拔出一看,下面同样分别垫着三枚铜板。
“天、天呐!这村子恐……恐怕不能再住人啦!”胡老七顿时脸色发白,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