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当朝开国大将军皇甫青山的胞弟皇甫宣如今有些忧愁，生性活泼的他如今不过舞象之年，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按年龄算都能当他爹了，也亏得皇甫老爷子老而弥坚，才和一个平民女子搞出个这么个祸害。才过年十五就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虽不是些大过失，但这些小毛病传出去总是不好，不是当街撤下了女子的裙摆，就是偷偷摸摸的在老爷子熟睡之时偷来姐姐皇甫月的胭脂水粉给他打扮一番，为此皇甫老爷子没少责罚他，也就是他大哥和二姐宠着他，所以到最后也都只能不了了之。只能一个人气的吹鼻子瞪眼。
而这次，皇甫宣自己也知道惹了不得了的人，当今宰相李戴冠的女儿李水柔，这文文弱弱的读书人不知怎的能生下这么个同样名字文文弱弱性子却宛如男子的剽悍大小姐，虽说稍加打扮一番也是闭月羞花，但这丫头没人敢娶啊，性子比起皇甫宣还野，而且最重要的是武功还高......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厮简直就是武曲星下凡啊？如果再早生个十几二十年我看这武官里面的执牛耳者都没我哥啥事儿了嘛！说不准还能冒出个女将军来。”对此连他哥皇甫青山都很是赞同。
因此不少名门望族的公子哥都想着如何收服这匹胭脂烈马，前两年的时候宰相府门槛都被踏矮了一些，无非是前来说亲的媒婆和那些想要一亲芳泽的世家公子。那些媒婆倒还好，是宰相大人亲自来接待的，折让不少媒人都感到受宠若惊，而那些公子哥就倒霉了，无一不是被李水柔踹着跑出去的。对此宰相李戴冠也无可奈何，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夫人早年难产，他不疼闺女还能疼谁？所以那些面对那些世家的刁难一向以和为贵的李戴冠出奇的强硬，自家儿子在李府受些委屈那些个老头子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今年年初的时候，李家大小姐李水柔不知从哪听来皇甫家的二公子即兴做了半首诗词，忽然吵着闹着说要嫁给皇甫宣给他生儿子，这句话也不知怎的就在京城里炸开了锅，好家伙，一文一武两家当今最大的官来联姻，这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见呐。
李戴冠拗不过女儿只好带着她上门前去提亲，刚在将军府后花园见到皇甫宣本人就追着问“霜落天高风萧萧，雨飞星稀月依旧，只是朱颜损，憔悴！”后面半句是什么，看着李水柔紧拽着他衣袖两眼放光宛如花痴般的样子皇甫宣忍不住黑着脸蹦出来一句：“诗词呢，我还没想好。想好了也不告诉你。还有你要嫁，我可不要娶，我爹同意了我也不同意，我哥同意了我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特地涂抹了胭脂水粉的李水柔脸色有些僵硬，她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甚至连身手都在这偌大的京城赫赫有名，从小到大都是她拒绝别人没想到这等大事却被别人拒绝了。
皇甫宣摆摆手说道：“就你这性子我怕成亲之后没几天就被你打残了，我可不像我哥那样骁勇善战，我顶多就一个无良阔少爷，你看上我还真是瞎了眼。那诗词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半句居然能被你看上，你说是你傻呢还是我不走运？”
已经做好被踹飞的皇甫宣摆好了一个相对起来被踢的不是很疼的姿势，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动静。等他悄悄睁开眼却发现李水柔依旧站在那里，眼里噙着泪水咬着嘴唇丢下一句话“你这么怕老娘，老娘还就非你不嫁了！”，还没等皇甫宣说些什么就丢下皇甫宣一个人在花园里向府外跑去，感觉到女儿有些失态的李戴冠末了讲了句：“我家闺女虽说性子像男孩，但到底是姑娘家，这估计是喜极而泣，我就去多陪陪女儿去了。”
家主皇甫嵩面色尴尬，见李戴冠有意遮掩也不好戳穿什么，只好说道：“那此时就这么定了，李兄慢走。”
李戴冠前脚刚踏出将军府，皇甫嵩就从后院揪着皇甫宣的耳朵拉倒祠堂，一脸气急败坏道“跪下！”皇甫宣二话没说干净利落的噗通跪下，一点都不像往日的作风。皇甫嵩愣乐乐，拿起藤条抽在他这生性顽劣的幼子身上，骂道：“你平日里欺负欺负别人也就算了，这连你未过门的媳妇儿你都在第一天把她惹哭，你娘走得早，要是她现在还在的话还不被你气得跳脚！”
“什么未过门的媳妇儿，她认识我我可不认识她。”皇甫宣揉了揉被抽打的地方不以为然。
“还敢狡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我已经定了，你就必须娶她！”
“什么父母之命，你是同意了，可我娘呢？她可没同意。”
“你！气死老子了！”皇甫嵩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没心思再用藤条抽他，只是像一条败犬一样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书房。
待皇甫嵩走后，皇甫宣依旧跪在祠堂里，盯着他娘的灵位怔怔出神。他娘死得早，但仔细想起来他在他娘怀里嗷嗷待哺的情景依旧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明明并没有相处多久，但你仍能体会到她当时对你的情感。“娘，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皇甫嵩呢喃道，跪在那里依旧挺直的腰板慢慢的弯下来，最后掩面抽搐。
深夜，皇甫嵩还坐在书桌前借着烛火看着他大儿子给他搜集来的《吕氏春秋》孤本，对于道家思想他一向不排斥也不喜欢，只是老了没什么事干除了下棋他也只能看看书了，也不知是哪个先辈曾经讲过“学无止境”这四字箴言，让他深以为然，还特地在当今书法大家秦四元处花费千金得以求来“学无止境”四个字，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牌匾挂在书房内。而这书法大家的字也不是谁都能求来的，如果你和他对眼儿了，他求着你接受他的字墨都有可能，对不上眼你给他金山银山他也不肯为你提笔沾墨。为此，不少大臣想让皇甫嵩出面帮他们向秦四元求字，换来的也只是皇甫嵩抚着长须一脸春风得意的“呵呵”二字，这让不少大臣们咬牙切齿。
皇甫青山端着一盘宵夜直接推门而入，把托盘里的宵夜放在书桌上在父亲旁边正襟危坐说道：“爹，宣儿这孩子还在祠堂跪着呢，连晚饭都没吃。”
皇甫嵩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吕氏春秋》说道：“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一直恨着我......恨我当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娘死。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起他......”
“没有谁对不起谁的，都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