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仙游镇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极是喧闹。
若是往常,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不会如此,只因仙门大开,但凡家里有十岁以下孩童的人家都会赶往夏口城,参加龙门试,以期那万中无一的渺渺仙缘。而仙游镇虽小,却毗邻夏口城,如今距龙门试开始只有四天的时间,只要是这个方向上来赶仙缘的人家都会路过此地添些补给,做做休整,所以此时才会如此热闹。
镇南海边有一小山崖,崖上有一庙,庙旧而小,背靠大海,里面供有一仙,名为“游仙”,是这滨海小镇香火最盛的神灵。
传闻八十年前,有海中鱼妖上岸作恶,每月食人。镇民惶惶,然鱼妖以妖法圈围小镇,背井离乡也不能,无人能逃,只为食物。
后有仙自海上驾云而来,自称游仙,大战鱼妖。鱼妖不敌,欲逃回大海,却被游仙御剑斩于此崖。
游仙斩妖后,仙游而去。
人们感其恩德,遂于斩妖崖立仙庙,常年供奉,渐渐地这里也成了仙游镇。
此时山崖上,人头攒动,从崖顶到崖下,排起来长长的队伍,满是祈求游仙保佑自家孩儿通过龙门试的家长。而有四道小小的身影却绕到了山崖脚下的另一端,面朝大海,垒沙为台,插香拜师。
“小仙哥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哎不对,是师父在上,重新来。”
“哦哦。”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哈哈哈,好,好。”
“小仙哥,这样就可以了?可以教我们师法拳了?”
“嗯,可以了。来,抓紧点,明日我们就要出发去参加龙门试了。我现在就教你们师法拳,你们学会了,我们一起进入仙门!”
“好!”
稚嫩的声音,浪涛也掩不住,毫无畏惧且朝气蓬勃。
时光易逝,转而日悬海天之边,四个玩腻了拜师学拳游戏,正在戏水抓虾的孩童这才想起来要回家。
“玩蛋,太阳要落海了。走啦走啦,跟为师回去了。”
小师仙一拍额头,拉起小灵蝶,后门跟着小元子和虎子,呼啦啦地就镇里跑去。
“驾!让开!让开!”
正当四人跑到镇口,要入镇的时候,哒哒的马蹄声和骨碌的车轮声传来,伴着男人的叱喝。只见四名身着劲装的佩刀护卫策马而来,后面是一辆宝盖马车,漆金雕花,垂落流苏,奢华精致。拉车的两匹马雪白无暇,鬃毛飞扬,一看便是万里无一的神骏。马车之后,亦跟着四名策马护卫,排场不俗。
马蹄声疾,车轮滚滚,丝毫没有放缓之意。
此时傍晚,外出种田、打猎、打渔归来的人不少,听闻此声,都不约而同地匆匆往道路两旁躲开,神色不忿,却敢怒而不敢言。
只待马车呼啸而过,这才纷纷指责,议论开来。
“挨雷劈的混蛋,又是李财主家那四娘们!自从三天前她那儿子去了夏口城准备参加龙门试后,就每日早晚往来游仙庙烧香祈愿。次次纵马长街,丝毫不管他人!”
“就是,第一天就撞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老武家的娘亲,可怜六十多的老人家,腿都折了。去镇衙告状,反而被打了出来。这都什么人,仗着富有,官商勾结,简直禽兽!真希望游仙有眼,降下神雷劈死这些人。”
“嘘!噤声,游仙不知仙游何处。但李家出了个仙根却是千真万确,就是这李财主的第四妾所生,名叫李缘仙。传闻此子一出生就手握剑印,不哭不闹,极为不凡。”
“这我也有所耳闻,据说在这孩子三岁时,李财主就亲自从夏口城请来一位曾入得仙门的武道高人来教导修身武艺。而这名仙家门徒见后惊为天人,直道这孩子根骨异秉,疑似仙根,当场收为亲徒,不收任何聘金。”
“这只要是仙游镇的人都知道。有曾经的仙家门徒亲自教导,又有李财主不计代价的购买灵药打熬身躯。就算这个孩子只是平庸之姿,只怕也能入得仙门。更何况,疑似仙根。李家,只怕是真要出一个仙人子弟了。”
“唉,富武穷文,仙门看天。这仙缘,也不全看天命,也看钱财啊。罢了罢了,明个儿再送我家豹儿去碰碰仙运,若还是不得,就让他安心读书,将来就算不得功名,至少也能识文断字,讨个体面的活计。”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从愤愤到叹息,有不甘也有无奈,听着颇为消极。这些人,大多是镇上居民,好些个小师仙都认识。
比如那最后说话的猎户大叔,口中所说的“豹儿”正是他在学堂的同窗,姓张名豹,比他大两岁,今年正好十岁。五岁时曾参加过龙门试,可惜没有通过。看样子这大叔虽然不报什么期望,但还是抱着出现奇迹的念头,打算让正好踩在十岁这道槛上的儿子再去试一试。
仙门五年一开,只收十岁以下的孩童。
一般孩童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但有些孩子五岁以下就参加过一次,所以未超过十岁前还可再参加一次。
仙门龙门试,共有三门,除了天赋资质外,还有品性悟性。所以有些孩童二三四五岁时懵懂未开,就算天资尚可,也过不了心性龙门。所以,确有一些第一次没过,而五年后心智成熟,走过龙门,得入仙门的例子。
“五年前我儿尚小,如今长大了,说不定就能过了龙门呢。”
这是张猎户这类人共同的心思。
镇口嚷嚷,众口谈仙。却没人看到,路边一处水洼旁,一个身上脸上溅了泥巴脏水的孩童目光灼灼,蕴含怒意。
“哼!李家!李缘仙,等着,待我入了仙门,打你满地找牙,让你母亲这般无礼!不惜他人性命!”
小师仙握着小拳头,张开双臂,将三个小伙伴护在身后。却是方才马车来得急,正好四人又走到了水洼边上,躲过了马车,却没躲过马车溅起的泥水。
小师仙只来得及往三个小伙伴身前一站,遮住了大部分,还是有一些溅到了小元子、虎子和小灵蝶的身上。特别是小灵蝶,不过六岁,长得矮了些,一点泥水溅到了粉雕玉琢的脸上,特别刺眼。
“别怕,等我们入了仙门,回来把李家的人都抓来打屁股!打到开花!”
转头看到脸上尤带惊容的小伙伴们,小师仙伸手擦去小灵蝶脸上的泥水,看着三人,拍着胸脯道。
“嗯。”
小灵蝶灿然一笑,不再害怕。
“嗯!”虎子拍了拍身上的泥,重重点头,挥拳舞爪大声道:“小仙哥说得对,等学了法术,我推了他们的房子!抓出来打!”
“可是,小仙哥……我们真的能入仙门吗?听说,很难……”
小元子天生胆小,常被欺负,此时受了吓,拉着小师仙的一只袖子,不自信地问道。
“不怕,我听我爹,龙门试不痛不痒,就怕不敢,就怕放弃。夫子也和我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龙门试亦是如此,只要我们不怕,就一定能通过!”
小师仙双目熠熠生辉,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
“可是我听说仙门看资质,资质不够,是进不去的。”
小元子喏喏道。
“努力也是一种资质,修仙修仙,如果只看身体资质,那还修干嘛?就算我们身体的资质比不上那个什么李家小鬼,我们只要比他努力就能比他厉害!况且还说不定呢,谁说我们的资质就一定比他差了?”
小师仙努努嘴,神情不屑。
“就是就是,小元子你就是胆子小。”
虎子憨憨的,摇头晃奈地附和。
“小仙哥,这也是夫子说的吗?”
小灵蝶拉着小师仙的另一只手,崇拜地问道。
“不,这是我说的。”
小师仙自豪地挺胸。
“可是……”
“可是你个头,你可是我徒弟,胆大点,以后进入仙门要是还被人欺负,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小元子还要说什么,就被小师仙敲了个爆栗子,顿时委屈地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