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闲昊的一颗心倏的就沉了下去。
“谁啊!谁啊!又是谁啊!”木罡呼喝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脸色阴沉的好像都要滴出水来了。
闲昊苦笑着跑去开门,看木罡可怖的模样,怕又是免不了要被一顿训了。
一个三十上下,衣着光鲜的男子正笑盈盈的站在门外,抱拳拱手道:“在下昆仑卢耀聪,特来拜会此处主人。”声音清亮有力,中气十足。
木罡从门内走了出来惊喜道:“卢师弟,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到这里来啦?”。
卢耀聪也是一呆之后,笑意更盛,脸色也轻松起来,喜道:“原来是木罡师兄,难怪难怪,这真是缘分啊。”
昆仑派和蜀山派都是正道大派,诸多事上免不了要互相扶持,卢耀聪和木罡也是旧相识,曾几次并肩御敌,他乡遇故知,确实是人身一大快事。
木罡奇道:“卢师弟,你是怎么寻到这来的?”木罡心底升起一个问号:自己来此不过两日,深居简出,未成知会任何人,这卢耀聪又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卢耀聪笑道:“木罡师兄,你匿影藏形的本事自然是了得,若不是方才在街上看到这位师侄露的好一手御剑术,我都不知道蜀山也有人到了此处。”
木罡哼一声,怒瞪了闲昊一眼,幸好来的是同道好友,要是来的是对头,岂不是被误了卿卿性命。
卢耀聪自然知道木罡的性子,歉意的朝闲昊笑了笑,接着说道:“木罡师兄,你这番下山,可是为了这件事?”说着左手望天上一指。
木罡长叹一口气道:“可不是嘛!掌门有令,免不的只好出来装装样子,天大地大,哪来的狗运去寻什么秘宝。”
卢耀聪佩服道:“木罡师兄依旧如此洒脱,让我等碌碌之人好生惭愧。”
木罡不好意思的摇手道:“师兄是个没本事的,只是生性好闲,卢师弟可莫要再取笑了。”
卢耀聪道:“师兄又自谦了,蜀山三十六剑,个个英雄,天下间谁人不敬。实不相瞒,小弟这次过来,可还要师兄帮忙哩。”
木罡愣了愣,奇道:“帮忙?莫非你已有那什么秘宝的线索了?昆仑派不愧是正道之首,果然是消息灵通……诶?!不过若是有了什么线索,不是应该回禀宗门,为何反要找我帮忙?难道……”木罡皱起眉头,已经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卢耀聪连连摇手,急道:“师兄你莫要瞎猜了,我可不是虚谷前辈的宝藏的事。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早在三月间,卢耀聪在岐山一带偶遇一帮邪魔外道,自称是横行天南的“魂宗”旧部,四处掳掠幼童。卢耀聪挺身而出与他们相抗,无奈势单力薄,几次相斗都落了下风,只好一路跟踪尾行下来,直跟到了百川城来。恰逢此时天现异像,各门各派都派出弟子下山,卢耀聪略一琢磨,想趁机纠集一伙人来,除了这帮邪魔外道。
木罡脸色一青一白,想起往事,迟疑道:“魂宗?!就是百年前那个魂宗?!他们不是早就剿灭干净了吗?!怎会还有遗党?”
魂宗原是南方是一个邪修教派,是鬼道的一脉分支,擅长取人精血、摄人魂魄,每每修炼到关键之时便要寻几个活人来血祭,一人修炼便要害上几十上百人的性命,一门弟子一齐修炼起来,直搅的当地人心惶惶。不过传了三代,周遭千里,百姓人家无一幸免,运气好会拍马屁的,不过是死几个老人,运气差脾气犟的,往往便被满门屠戮,当真是作恶无算。
百年之前,正道几大门派一齐联手,派出门下最精锐的弟子,和魂宗几番激战,诸大门派也都是损失惨重,费了大力方才把魂宗剿灭干净。
当年那一战,木罡也是参加了的。那时木罡还只是刚出道不久,也是个雷厉风行气冲霄汉的好汉子,变成现在这般畏畏缩缩的性子,也有那时被血肉横飞的场面惊着的缘故。没想到百年之后的今天,竟然又听到魂宗余党出没的消息,木罡心跳都不免快了几分。
卢耀聪摊了下手,道:“师兄莫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个不知道哪来的混小子,学了几手收鬼控魂的法术,扯起魂宗的虎皮来了,他既然敢自称魂宗后人,我们怎么得也得把他剿了不是?”
听的这么说,木罡稍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哦?也是,当时我们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搜,怎么可能还漏下人来?真是被你唬着了。既然是卢师弟来请了,我怎么好推脱。”
卢耀聪笑道:“好!好!爽快!既如此,明日申时,千阁院,海王楼,我们不见不散。”
卢耀聪又拱了拱手,匆匆的走了,想来是又去寻帮手去了。
“虚谷前辈吗……原来还有这一说啊……”木罡站在门口望着他走远了,又呆立片刻。这才转身关上了院门。
“臭小子!叫你事多!”一转身,木罡便又变了张脸,跳起来狠狠的拍在闲昊脑门上“清闲不由人,麻烦找上门!为师好不容易得个空,你又去给我找事!”
闲昊双手护着头,苦道:“师傅你不也教过我们君子见义而为,虽死不辞,我也没想到这个卢师叔眼睛这么毒,一眼就给看穿了门路。”
木罡跳着脚骂道:“还有脸说!被人跟了一路都不知道,白痴!饭桶!”
木罡怒气上涌,把烂桌子破凳子的事也一齐挑出来,指着闲昊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真个是凄凄惨惨戚戚,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第二天,木罡穿了件刺金道袍,腰上挂两根红穗,头发高高束起,把胡须也打理的顺畅飘逸,这才施施然走了出来。
“师兄可算是出来了。”卢耀聪早早的等在院子门前,生怕木罡跑了似的。
“早叫你不用等我了,那两徒弟生性疲懒,手脚粗笨,不多打点他们两句,心里实在放不下。”木罡身子挡着,轻轻关起院门,不想让卢耀聪看到院子里的寒酸模样。
卢耀聪笑道:“师兄刚来不久,路径不熟,怕你走岔了。”
日近西山,淡淡的紫气映照在青石板上,显出一番贵气来。路摊子的都收的差不多了,喧闹的街道上终于开始安静了起来。
紫帝起,白帝没。
回家吃个大馍馍。
青君升,明君落。
一人一个大萝卜。
有一天,吃一天。
再来一碗小汤圆。
求神仙,拜神仙。
大家一起烧纸钱。
几个孩童从街上跑过,流传千年,几经变幻的怪异童谣再次响起。街角的大酒楼正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白日里摆摊的小贩终于是不甘辛苦,纷纷跑到酒楼里大吃大喝起来。
两人穿街过巷,进了城里最出名的千阁院,这千阁院据说有一千个阁楼组成,背靠城墙,光是门面便占了两条街,贵商富贾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木罡脸色有些不满:“怎么选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最是人多嘴杂,谁知道对面坐着的会是哪路人?竟然是要对付邪魔外道,照木罡的性子,该找个废弃的古寺,点个蜡烛,几个人团团坐着,焚香立誓,歃血为盟,然后乘着月黑风高,打他个一个措手不及才对。
卢耀聪揽着木罡的脖子,拍拍他的胸膛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百川城的郭城主听了我说,也有心要助我们一臂之力,他请在这里,我们总得给他几分面子不是?”
木罡撇撇嘴道:“哼,什么郭城主,我可不认识,谁知道他是忠是奸,你没事找他做甚。”
卢耀聪哈哈一笑道:“木罡师兄,你可别疑神疑鬼的了,都多少年了,你难道连我都信不过嘛。”
木罡拉长着脸,嘴里嘟嘟囔囔的,被卢耀聪半推着走。
木罡正和卢耀聪嘀咕着,四周突然便静了下来,“咣当”食客一个没拿稳,海碗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
木罡眉头一皱回头去看,只见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身着白衣仙袍,衣袂飘飘,别有一番出尘气质,当真是男靓女俊,神仙眷侣。
二人甫一进门,便把众人目光吸引过去,木罡也不由的看呆了眼。那两人也不多话,朝众人拱了拱手,便往里走。
木罡忽然猛晃了下头,回过神来,低声道:“卢师弟,那两人莫非是天香海阁的?”
卢耀聪尚自盯着那女的背影发呆,被木罡一拽,方才回过神,略一思索,马上明白过来:确实,天下间修道者里这种道貌岸然,行事高调的,悄没声便迷了人眼的,多半都是天香海阁的弟子。
卢耀聪连忙推着木罡快走:“夭寿了,这媚术这般厉害,绝逼是天香海阁那帮骚包子,快走快走,可别被惹上一身腥。”
这天香海阁虽是修仙门派,却向来被正道修真划入邪道。天香海阁以媚术著称,门人弟子多半文质彬彬,谦逊有礼,又极尽穿衣打扮之能事,一眼望去,一派仙风道骨,常被误认为是正道名门大派得弟子,世人被其蒙蔽者不知几何,实则好作皮肉生意,名下青楼花院遍天下,还专门培养女侍给豪门大贾作婢作妾。其门人弟子又擅长挑拨离间,利之所在,无恶不作,真的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实在是让人避之不及。
木罡不敢再去看,低着头快步走着,嘴里还不忘埋怨:“瞧你办的好事,真是什么鸟都有。”
木罡与卢耀聪穿过大厅,走过院门,一直走到最深处的贵宾区,直到看见一个个分开的大院子,木罡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们二人走进院子正中最大的那个屋子,那屋子里已经有几人在那等着了。
当先一个背着桃木剑高高瘦瘦的老者迎了上来,开口笑道:“哈哈,卢师弟好本事啊,连木罡师弟都给你找出来了。”
木罡定睛一看,原来也是个老相识了,乃是茅山派的莫回道长,往日也颇有些交情,看有他在,心里不由的又放心不少。
木罡深深一揖,说道:“莫回师兄,多年不见,益发清健了,真是叫小弟好生羡慕。”
另有几人也围了上来,蜀山派向来为正道众人佩服敬仰,看到蜀山派高手前来,都是争着去和木罡说话。
卢耀聪为木罡一一介绍着,这个大眼睛的壮汉叫刘大元,是之前在通州结识的,帮着自己追踪到这里,是出了大力气的。
作书生打扮的叫子预,是中州正定一代有名的驱魔人,在前次与魂宗交手时相识。
还有两个武者装扮的兄弟,名叫夏琢,夏磨,是这一带的知名修行人,这次是半道上遇上卢耀聪,被拉来做帮手。
几个人寒暄几句,便单等那郭城主。不想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东家郭城主还不见到。
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几人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木罡心底不住计算着时辰,又有一个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若不是碍着卢耀聪的面子,怕是早就拍拍屁股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