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日之始,这是一天最好的时光,太阳初升,人烟未起,清爽,干净。木罡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时间,早早就在院子里吞纳吐息,淬炼真气。但可惜的是,并不是只有修行人才会起早。
木罡刚拉开架势比划着虚演了几招剑法,恼人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一个清脆的男音跟着传来“晚生风子期,求见先生。”
木罡收起马步,一头雾水,诧异的想到:在这百川城自己并没有相识,这风子期是什么人?难道是有几位老朋友正好也到了这里?但……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莫非又是闲昊不慎走漏了风声?
闲昊开了院门,进来的是一个衣着颇为寒酸的年轻人,矮小瘦弱,手中拎着一纸包,一进门便是躬身一礼,“晚生风子期,拜见先生,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木罡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两眼,观形望气,来人怎么看都只是个凡夫俗子。不过对方既然以礼相待,木罡自然也不好失礼,一番客套,把对方让进正厅。
坐在几把古旧的椅子上,木罡不禁脸上有些发烫,要是叫那几个老友知道自己这般窘境,真是要把老脸都羞掉了。闲昊人生地不熟的,在街上被人一阵忽悠,也不知是在哪里找来的这几把破椅子。
木罡正了正衣衫,坐直身子,拱手道:“不知这位风小兄弟所为何来?”挺胸抬头抱拳拱手,一气呵成,颇有一派大家风范。
风子期站直身子拱手一拜,回道:“不敢当不敢当,晚辈怎敢当得先生以兄弟相称。”这人瘦小干瘪,缩着腰,拱起手来却活像个猴儿,当真是全无形象。
木罡心思量着:莫非是哪位老友的晚辈?只是这模样也太磕碜了点。
风子期脸上堆着笑,接着说道:“晚辈是先生的邻居,先生乔迁新居,晚辈拜访来迟,还望见谅。日后大家同巷为邻,先生若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邻里之间理应相互照应才是。”
木罡一怔,呆得半晌,心里不禁来气:谁要和你互相照应,我修行三百年,走过的桥比你见过的路还多,你个乡野匹夫拿什么照应我?!
木罡原想就此把人轰出去了事,转念一想,这次徒弟难得跟着一起出来,要给他们树个榜样才是,当下强作笑脸:“自然自然,以后你我邻居,自然照应,呵呵,自然照应。”
风子期一听木罡的话,顿时满脸喜色,没想到这个新搬来的老先生竟然这么好说话,全无读书人的架子,赶忙问道:“听说……先生是夫子?”
木罡心中一乐,看来自己这扮的还挺像,点头道:“正是,正是。”
风子期脸上喜色更盛:“不知先生是举人还是秀才。”
木罡一愣,莫非这青丘国的教书先生都是要有功名的不成?略一思索,答道:“啊……老夫不才,忝为举人。”
风子期连忙起身又是一拜,大喜过望:“先生竟然是举人,晚生真是失礼了,当再受晚辈一拜。”
“先生以举人之身,教书育人,提携后进,真乃德才兼备,叫晚生好生佩服。古人云,达济天下,说的可不就是先生这样的人吗,先生为人,实乃我辈楷模也……”
木罡虽不是真的教书先生,听得滚滚而来的马屁,自然也是受用,大笑道:“过奖过奖,老夫不过是看到后辈小子勤奋苦学,若不指点几下,心中也是老大不痛快。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哈哈。”
“先生高义!实不相瞒,其实晚生也是个读书人,想我十年苦读,天可怜见,前年终于考上了童生。眼看今年又有院试,正自踌躇,今日有先生高风亮节,自天而降,小生今年有望了。”风子期说的涕泗横流,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沓写满字迹的纸,双手呈给木罡,“这是小生对着前两年院试题目作的文章,还请先生看在邻里缘分,千万赐教一二。”
木罡接过一看,只见满纸之乎者也,顿时头大如斗。木罡当然不是胸无点墨之辈,身为修行者,若是文学都不过关,连功法秘籍都读不懂,那岂不是轻易便要走火入魔?只是木罡打小就被师傅带上山,从未在凡间学堂里待过,何时见过这等虚头虚脑的八股文章。一抬头,看到风子期满脸希翼之色,只好又低头假装认真读着文章。
木罡虽然不知道这八股文怎么点评,但毕竟多年来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要糊弄个把书呆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木罡装模作样看了几页纸,把文章往桌上一放,语气深沉:“你这文章来看,文思敏捷,才华满溢,只是底蕴不足,阅历稍缺,未能落到实处。”风子期连连点头:“先生见解的是,前次学堂的王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一个只懂寒窗苦读的年轻人,能有多少阅历?木罡说的其实不过是废话。只是风子期一心以为木罡是个有才学的举人,自然是听不出来。
木罡点点头:“恩,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既然是阅历不足,平日里便该多出门走走,经历得多了,底蕴也就足了。既有文采,又有了阅历,到时候要过院试岂不是轻而易举。”
风子期作恍然大悟状:“晚生受教!”
木罡点点头:“唔,孺子可教也,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正是游历的好时候。”
风子期眼睛一亮,真似找到了宝典诀窍一般,坚定的点点头,瘦削的脸上焕发出光彩来:“晚生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告辞!”随即如获至宝,颠颠得就走了。来去如风,全然不着边际。
“哈哈,这人好傻,师傅几句话就把他骗出去了。”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闲煜在一旁捂着嘴偷笑,风子期那模样真和往年被选中进山修行的那些外门弟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