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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晚上,机加工车间工人都下班了,我姥爷亲自在铣床上做活,中志郎来了,见我姥爷夜以继日工作,又是大加赞赏:“曹总,你的良心大大的好!大日本真正的朋友!”

我姥爷交给中志郎一个件:“你把这个交给汪师傅,装好之后那台机器就能转了,我再做别的件。”中志郎接过件就走,被我姥爷叫住,用一种跟日本人风雨同舟的口吻,“你要亲自盯着他们修机器,进度要大大地加快,不得有误。”

“哈依!”

中志郎被我姥爷支走了,而且一时半会儿中志郎不会回来。我姥爷四下看看,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块料用铣床钳子卡住,找好中,迅捷地摇着摇把,铣了起来。他要做套筒和套筒座,这是手枪的主体,把这些做出了,别的就好办了。

那边,汪师傅从中志郎手里接过件放在槽里,有点争嘴 ( 很紧 ),进不去。

“我去锉两下。”汪师傅要处理一下。

中志郎舍不得汪师傅的时间:“你的别动,我找曹总的干活。”

中志郎说完走了。我姥爷这边刚刚铣了一面出来,正要换边,中志郎来了。我姥爷见换件已经来不及了,便摘掉离合器关机,向中志郎走过去:“八嘎!叫你盯住安装,你怎么回来了?”姥爷先发制人。

“这件有点大,进不去槽。”中志郎见我姥爷急了,他哪见过我姥爷发火,吓得有点哆嗦。

我姥爷转身拉开工具箱,找出一把锉:“让汪师傅解决,你的旁边监督的干活!他们这是消极怠工!”

“曹总,明白,你真是中国人的这个!”

中志郎忙不迭地赶紧走了。我姥爷回到床子边上,拧开钳子,换边,继续铣。果然,中志郎半天没过来。两小时的工夫,套筒座都铣好了,剩下的就是回家用锉打磨毛刺,再用砂纸抛光就行了。我姥爷坚壁好这两件,便接着做汪师傅的活。

整整一晚上,我姥爷就是这么公私兼顾,把手枪的主要部件做出来的。他动用了铣床和车床,大部分是铣床,但像复进簧导杆、握把护板固定螺杆、握把保险销、击针、击针限位块、抛壳顶销必须用车床旋出来。我姥爷手快,经验丰富,到了清晨,一大堆零件放进口袋了。好在勃朗宁手枪不重,零件更不到一斤,放进西装几个口袋里也不显得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姥爷拿着几个汪师傅需要的零件来到机加工车间,此刻天刚蒙蒙亮,正是鬼龇牙的时候,连把守的日本兵都困了,中志郎坐在修理的机床后面也睡着了。姥爷看见汪师傅和几个徒弟无精打采的,便大声喊起来:“你们是想叫我扣工资吧!”

他这一喊,中志郎和卫兵都醒了,大家都站起来听候我姥爷发落。

“中志郎君,你是怎么监督的!”我姥爷冲中志郎发火。

“曹总……找不到……毛病,不好修呀。”中志郎给自己拉客观。

我姥爷来到机器面前,见汪师傅他们修得差不多了,就差把主轴用铜棒揳到轴承里去,便亲自操刀,用榔头把主轴归位。汪师傅等人赶紧把车床的变速箱盖一关,启动,机器转了起来。

“曹总,你的良心大大的好,我的向平田厂长汇报的。”中志郎卖好。

“这不属于找不到毛病,是你们累了,没继续干出来。幸亏离上班还有时间,要不耽误干活了。”

我姥爷批评完中志郎,拿着一些零件对汪师傅:“汪师傅,这是我做好的件儿,你们休息一会儿,上班前给那两台机器装上吧。”

“对,你们到休息室睡觉的干活。”中志郎顺着我姥爷说。

“我回家休息了,有事打电话给我。”我姥爷看表现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曹总一夜没睡,辛苦了,慢走。”中志郎点头哈腰地陪着我姥爷到了车间门口送行。

我姥爷走后,中志郎回来,命令大家:“休息的不要,通通装好了机器再睡觉!”

汪师傅他们无精打采干起来,你想,干了一夜的人,还能有多少力气?中志郎这么积极是因为怕我姥爷打电话追问,他可被我姥爷骂怕了。

汪师傅他们突然来了精神,动作加快,原来他们看见远处的日本平田厂长,他一直在窥视这边,显然早来了,也就是说我姥爷的优异表现平田厂长也看见了。中志郎见到平田厂长,赶紧跑过去,平田厂长一个嘴巴子扇了中志郎:“八嘎,你还不如一个中国的工程师卖力气,你的日本人的不是!”

汪师傅他们都听见了,都吓得缩着脖子干活,妈呀,中志郎不是日本人谁是?抓紧干活吧,平田厂长连日本人都打了,那咱们中国人干活稍有怠慢他敢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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