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宿然,亦或是江靖安,接过冷葬心给他的令牌后,没有去寻故处,而是直奔往江临的万福阁。
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离这个地方越近,他心里越是不安。不久前刚有个殿使叛离,他不信云护法会如此信任自己。这说不定就是个陷阱。他身为人子,无法侍奉于双亲膝前已是不孝,更不想因自己牵累双亲。
他不敢轻举妄动。
“万福阁“三个字如何也不像一个赌场,但它确实是个赌坊。这里表面上与普通的赌坊并无二致,鱼龙混杂,喧闹非凡。从二楼往上,都是雅间,但这里二楼以上的雅间并不是想上就能上的。这里不缺有钱人,更不缺敢花钱的人。这里的每一层都有四个“守擂者“,只要击败守擂者成为新的守擂者,并保持三个月不败的战绩,方才可挑战更上一层的守擂者,更上一层楼。这里一共有五层,第五层的擂主只有一个,便是人称“赌公子“的姬无缘。据称只要赢了赌公子,不仅可以取代姬无缘成为万福阁新一代擂主,得到万福阁每年三成的分利,还可以向赌公子讨要任意他所拥有的东西中的一种。要知道姬无缘侵淫赌场多年,手中自是钱财珍宝无数。其中仅玉琼夜光杯便有一整套。也正因如此,江临这座城始终热闹非凡。
回忆着宫中有关万福阁的记事,身后想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公子便是送令牌之人?在下秋原,是这里的管事人。“那个叫秋原的抱拳道。
宿然回身,看见从楼上下来的青衣男子,同样以抱拳回之,“在下宿然。“
“公子,楼上请。“秋原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宿然微微颔首,先一步走上台阶。
这两人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尤其还有宿然这张生面孔。
“这家伙是谁?轮的到秋小爷亲自来接?“
“管他娘的谁。周老二,你可别借机开遛。“
“谁他娘的遛了?压压压,老子今天不让你输得当裤子,老子就是龟孙子。“那个叫周老二的个头不高,看模样却是赌场上混的老手了。
周遭的人闻言大笑起来。
“周老二,你当龟孙子也不是第一回了。“其中有人说道。
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宿然听着楼底下的哄笑,一时间觉得自己仿若回到了十年前,整个身心都舒展开来。他放慢脚步,“这里每天都这么热闹?“
秋原赶忙上前,“公子若有兴致,也可以下场玩两把。“
宿然失笑,摇摇头,“还是算了。“
上到三楼,秋原道:“公子这边请。“
宿然随着秋原走入一间厢房。刚关上门,秋原便将令牌双手奉上。
“公子,阁主两日后方归。您不如暂且住下,待阁主回来后再定夺。“
接过令牌后,宿然点点头。
“不知云公子何时有幸过来?“秋原小心地问道,瞟了一眼见对方面色未变,胆子也大了起来,“父亲常提及云公子,却奈何无缘得见一面,实乃遗憾。“
宿然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此次恐怕不行。公子请秋老大亲自前往。“
见对方已经点拨自己,秋原拱手言谢,心下又思量几分,后借故离开了。
秋原乃秋老大之子,却要瞒着老子私下往上爬,也不知是何缘由。但他也不愿想这么多,只想快些解决身上的毒,也想着偷偷去见双亲一面。
传言药仙谷的药仙能治百病解百毒,只是现在恐怕指望不上了,只求在这里能碰上个能压制这噬心之痛的神医,缓解一时。
宿然思索了一番,便下了楼。也无视楼下的人审视打量的眼神,直接将那些窃窃私语抛在了身后。
一直在外闲逛了一日都无甚收获,只得又回来。一回来便被一满身酒气的人给拉住了。直说要拉着他去桌上开两把。他也无事可做,就去了。
赌的很简单,赌大小。
宿然身上没什么钱,只压了几枚铜钿。
周围人见他压的东西,直接大笑起来。
“哈哈......“
“没钱就别来赌。“
“就是。“
“哈哈......“
那个拉着他来赌桌的人一手勾住宿然的脖子,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这也太少了。嗝......要不我借你点。算你两分利,怎么样?嗝......“
宿然偏过头,拉开了那人勾在脖子上的胳膊,笑道:“实在囊中羞涩。恐怕要辜负兄台美意了。“说罢正要走。
宿然收起桌上的几枚铜钿,正转身,便听见远处传来秋原的声音--------“我的人你也敢伸手,李三,我看你是不想在这里混了。“说罢,冲宿然轻轻颔首,继续道:“这位公子的赌资,算在本公子的账上。“
那个坐庄的人微倾下腰,“是。“
那个叫李三的原本还有几分醉,这下到清醒了。立马点头哈腰小跑到宿然旁边,“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冲撞的贵客。公子饶了小的这回。小的也没什么孝敬您的,这是小的祖传的玉班指,就孝敬您了。“话说得贼遛,掰持掉手指上的班指,递到宿然面前。
宿然看了他一眼,正要拒绝,却被秋原打断:“你倒是乖觉。“伸手拿过班指,“滚吧!“
“谢秋小爷谢秋小爷。“说着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开了。
秋原走到宿然身旁,将班指塞到宿然手中,“公子不要和他们计较。在下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公子有事尽管吩咐他。“他冲坐庄的男子示意了个眼色,“在下告辞。“便带着身后的几个人走了。
“那就玩玩。“宿然看了眼手里的班指,先前还有的几分性味,此刻都如初阳下的细雪,无影无踪了。
兴致恹恹地玩了几局后,便上楼去了。
看到缥碧的传信内容时,她还有几分意外。
请罪?缥碧,你果然是本宫养大的。
昭月勾唇,斜睨着一旁的烛火,将手中的绢布置于火光之上,点燃后扔进铜盆里。
“传信冥羽,他要做什么本宫不管,但若缥碧少了根头发,他就不用回来了。“
暗处有人应了声,便迅速离开。
缥碧,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