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御风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他原本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绯红的酒气,双眼也朦胧得眯起。
白沉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南星:“你去休息吧!”
“是,公子。”南星也不多问,抱起已经空了的酒坛,去了北园。
“看你这样子,丹尘子师父大概是没将这事告知你。”白沉随手又倒了一杯酒,“沉英谷一直游离于尘世的外围,充当守护者的角色。直到一千八百年前,沉英谷的谷主发现,竟有人妄图施轮回禁术九宫法阵。这种法阵是以苍生之血为祭,干涉轮回。”他顿了一顿,“此法阵传说乃上古神魔时期的魔君宫离所创,意图是让魂飞魄散的魔后无音复生。只是此法阵不仅需要大量的鲜血为媒,而且完成的时间太过漫长,且施法者后来都会陷入沉睡。时间有时甚至长达数百年......”
“沉睡数百年?”御风瞬间似乎被泼了一瓢冷水,连呼吸都停滞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排除数代人一同完成这个法阵的可能,那就是有人活了......”
白沉在第一次知道这个隐秘之时,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御风,“有人活了至少一千八百年,甚至......可能,更久。”
御风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太相信白沉所说的。太匪夷所思了。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他本人是自幼修行术法的,所以他能更切身的体会到需要耗时长久又残忍的法阵有着怎样强大的力量。虽然他没有办法确认这世上是否仅他沉英谷一脉修行术法,但从沉英谷传承到如今,他没有见到沉英谷以外的其他修行之人,除了那个上月教的祭司。那时候强闯灵绝山,一路上他都畅通无阻,直到那个白衣祭司的出现。
“我见过一个人,那个人我看不透。”御风道。
“你是说那个上月教祭司?”
“是。”御风语气凝重,他看向白沉,“还有那个‘无境’。“他没有说下去。对于白沉这种在术法上的白痴来说,说得再多也没用。
而且,他相信,他之前见到的上月教祭司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还仅仅是他的冰山一角。但上月教偏安一隅,建立至今虽已经有数千年了,然而在这上千年的时间里,竟与沉英谷没有半分交集,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天害理、违背天道之事。就如同油与水,上月教与外界仿佛就有着明显的界限。但就是这样一条界限,让在他听到白沉所说的事情以后,他就更加愿意选择去相信这件事是经由数十代人去共同完成的。
“那什么是师父没有告诉我的?”
“就是这禁术,以太多的血为代价了。能有这等能力却逆行天命的,非妖即魔。无论原先的目的是什么,此事必然有违天道。所以此后历代沉英谷谷主都坚守以破坏此法阵为己任,一直传承到丹尘子师父这一代。”
“那为何我不知?”
“因为,”白沉直视御风的双眸,“他不想再让你背负这样的责任。”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御风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既然继承了能力,却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但丹尘子师父也并未阻止我将这些告诉你。”白沉脑海中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丹尘子师父似乎,”即又打住,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我记得我在离开的时候,似乎听丹尘子师父说过‘天意如此,非吾之力可以改也’。”
“天意?”御风突然想起沉睡的雪之,“白沉,我要先回沉英谷。”
“我同你一起。顺便去寻半夏。那丫头如今还没回来。”白沉将酒杯轻放在桌上,自腰间取下佩剑,“这把剑还是丹尘子师父送给我的。”说罢,他缓缓地直起身来,抽出剑刃,将剑鞘随手扔到一边,晃晃悠悠地舞起剑来。
御风摇晃着酒杯,眼神又迷离开来,随着白沉舞剑的起起落落,清幽幽哼唱起来:
“浮月照今古,酒醉藏剑心。”
“莫问明朝归何处?孤作东风舞。”
......
“生作夏花,死作枯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亦成欢。”
御风同白沉回至沉英谷,看见谷前小道上种植的桃花,已是六七月份,桃花早已经开过了,绿色葱葱的叶子点缀在上面,也是另一番景致。
“走了好几年了,这里依然没什么变化。也只有你会一直待着这么死寂的地方。”
“我亦没有多久。我十八同雪之出谷,直至师父仙逝我才回来。”御风双手结成印结,翻手将手指相扣。
“破。”
“我就觉得奇怪了,明明就是近在眼前的东西,怎么就是够不着呢?”
“不过是障眼法,师父的术法你一概都懒散过去。”御风看着眼前逐渐突显的景象,将印结解开。随后便迈了前去。
背影立如青松,浊酒笑谈风云的风流之姿在他身上再看不到半点痕迹。醉卧闲云笑看尘。御风,为何上天总是如此残忍。
一直以为,雪之永远都会如同她身着的火红衣裳一般,蕴含着无法忽视的艳光。然而,当他真正看到沉睡在玉石上的白衣女子时,心中涌出的不仅仅是酸涩。
这是同他一起长大的表妹,自幼丧母,一同在南王府玩闹。后来又在沉英谷相遇,他那时便发现了她笑靥下挥之不去的忧伤。他一开始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直到丹尘子告知他们冷逝水失踪了。她也只是沉默着,没有丝毫惊讶。他才明白她眼底忧伤的缘由。然而终究男女有别,他虽视礼法如无物,但从不曾跨越过半步。后来他又跟随荼惜师父学医,就更难见到她了。虽然他时常回沉英谷,但男孩与男孩总是比男孩与女孩之间更易相处。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带着浅笑的火红背景,直到他被告知她与那人在一起了。
当看到女子发间略泛白光的花,“梦昙花,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
御风只看了那女子一眼,便不再多做停留,“我去西阁,你一起吗?”
“好,”比起独自待在这里被回忆吞没,他更愿意找点事情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