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叹不知道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他下意识地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周青虹暗笑,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涂阳城外的文府,家财万贯,良田无数。你若是回家,自可享受荣华富贵!”
文叹一听这话,往后退了一步,慌张地说:“周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出身文府?”
“你姓文名叹,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就算我不知道你的姓名,想知道你的出身也易如反掌!丐帮弟子千千万。若论消息灵通,哪个帮派也比不上!”
被周青虹道破身份,文叹也仿佛下定了决心。他对周青虹施了一礼说道:“周先生。文叹既然出了文府,就是与文府断了联系。文府无情无义,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寒心!如今文叹身无长物,又无一技傍身。还请周先生收留我俩!”
周青虹两眼一眯,说道:“怎么?你想加入丐帮?”
文叹坚定了决心,说道:“是的!请周先生收留!”
周青虹看了文叹半晌,坐直了身体,说道:“也不是我自夸。丐帮可不只是又脏又臭的乞丐。我大清早的练功,又喊又吼,也没人说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左邻右舍的,都是我们丐帮的产业!”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想入帮,我却做不了主。铁丐才是掌管入帮的长老。你去把你的小女伴叫起来。都日上三竿了还睡觉,成何体统。铁丐不久就会过来。到时候我帮你与他分说你入帮的事情。”
文叹施了一礼,去叫白婉云起床。
周青虹又摊在躺椅上,想:“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我忽悠你入帮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地微笑。
文叹与刚刚醒来的白婉云说了自己要入丐帮的事情。白婉云开始还劝文叹要慎重,后来见文叹已经下定决心,也就不再劝了。
这时,铁丐也来到周青虹院子里。周青虹把文叹要加入丐帮的事情一说,铁丐就眉头一皱:“我是要你收徒弟。但你也不用作践他要他入丐帮!他现在好歹是个书生,中流的身份,干嘛要来当下九流的乞丐?再说他怎么就同意了?”
周青虹嗤笑一声说:“你我还不是做了十几年的下九流!你有什么立场看不起自己呢?他离家之心甚是坚定,就好像当年的你我。他若是不入丐帮,你猜他能在江湖上混多久?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想让他入帮,我只用告诉他不入丐帮就有饿死的危险就可以了。”
铁丐还想说话,却被站起身的周青虹打断:“铁子!莫要多说了。我留下文叹来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你当我真的想收他做弟子?我这是为了留他的小女伴!”
铁丐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不语。周青虹却继续说道:“我一看见白婉云的样子,就有这么一种预感!昨天晚上你怂恿我收徒,我就猜到了你心中所想!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结。我劝不了你,我就只能帮你。白婉云一直跟着文叹,我若收了文叹,就留下了白婉云……”
铁丐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青虹……”
周青虹连忙打断道:“打住,你可别哭出来!你赶紧去准备香案供果。今天就把文叹入帮的仪式办了!”
不到中午,在周青虹的小院里就摆上了香案。岸上有一个香炉,上面燃着半截香。香炉前摆了一只烂桃,一个碗剩饭还有一碗凉水。
铁丐让文叹在香案面前跪了下来,白婉云、周青云和铁疙瘩在一旁观礼。
铁丐喝道:“我等乞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犹如天生地养。不叩祖师,而拜天父地母!叩首!”
文叹闻言叩首。又听到铁丐喝道:“我等乞丐,俱是苦命之人!入帮之后,男人为我兄弟;女子为我姐妹;老者为我父母;幼童为我子女。丐帮之人,当如此行事,你可做得?”
文叹老实地答道:“做得!理当如此!”
铁丐感慨道:“我等乞丐,不得已为之!生活不易,吃饱也难。你要生得一副铁肠胃!你且将香案上的贡品各吃一口,以为入帮之礼!”
文叹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咬了一口烂桃,扒了一口剩饭,喝了一口凉水。
铁丐看文叹吃了这些,心中暗中点头:“看来这富贵公子也放得下。”铁丐继续说道:“文叹,丐帮结构松散,甚至一定程度上的来去自由。但是你一日在帮中,就要守帮规。你听仔细!”
当下铁丐把帮规说与文叹听。“我丐帮有帮规‘三当’。一当团结友爱,忠义为先;二当食饮简单,衣着简谱;三当常配帮袋,信物随身。又有帮规‘五不得’。一不得以下犯上,不尊号令;二不得恃强凌弱,欺压弱小;三不得好色放纵,调戏妇女;四不得欺凌下属,以权谋私;五不得泄露机密,背叛丐帮。如若违反自有执法长老处置。刑罚自降袋至断手脚不等!如若罪大恶极,当以死谢罪!”
铁丐声色俱厉,唬得文叹额头出汗。不过文叹心知这定是入帮之前的下马威。
铁丐问道:“这‘三当五不得’的戒律,汝今能持否?”
“呃……”铁丐突然来了一句“能持否”,搞得文叹摸不到头脑。文叹感觉这就好像自己在读《论语》但突然出现“道可道,非常道”的字样一般不搭靠。铁丐盯着文叹,正等他回答,他不由得犹豫地答道:“能……能持?”
铁丐听到“能持”二字就就满意地点点头。一旁观礼的周青虹暗暗扶额,心道:“铁丐这句话总是百说不厌……”
配了一个打满补丁布袋的文叹显得不伦不类。他一举一动还是像个书生一样,但是身上的华丽青色长袍已经变成了简朴的白衫。腰上别着的布口袋,怎么看都像是用捡来的碎布头拼凑而成的。
因为他是个能读能写的人才,铁丐没叫他跟着自己去街上要饭,而是把文叹安排给周青虹打下手。
周青虹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个乞丐。他靠着给人讲故事得来的收入生活。平日里身上干净整洁,一日三餐管饱,闲时又有茶水解渴。丐帮中人都叫他一声周先生。但他身上配着四个布袋,是货真价实的四袋副香主。周青虹每次赚来钱财,又会拿出一部分来上缴丐帮。
周青虹这一天并没有给文叹安排什么活干。他叫文叹把丐帮的戒律抄写下来,并牢牢记住。周青虹叫文叹晚上的时候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就要给他安排活干。然而文叹并没有好好休息。白天他吃了凉水剩饭,到了晚上他就拉了肚子。
第二天一早,文叹并没有看到白婉云。周青虹解释道,白婉云屁颠屁颠地去跟着铁丐上街了,据说是想见识见识丐帮的日常生活。
周青虹道:“这丫头真是个享不了福的命!根本没入丐帮,却跟着一个老乞丐晃悠!”
周青虹又对文叹道:“且随我来。”
周青虹把文叹带到厢房。文叹一进厢房,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藏书室!木质的书架。木质书架,整齐的摆放好,上面的书册堆得满满当当。文叹看见满屋书籍,眼前一亮。他快步走上前去,见到那书架上大多是蝴蝶装的书本。也偶有经折装本子加在中间。他轻轻一嗅,就赶紧捂住鼻子。原来,木香纸香墨香全都闻不到,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文叹叹气道:“缘何暴殄天物?”
周青虹上去冲文叹脑袋就是一折扇:“你说谁暴殄天物?”
周青虹吩咐道:“涂阳暮夏多雨。前一阵子大雨连绵。我这书室坐落阴面,就返了潮。我犯懒没去管,结果有的书就霉了。我给你的任务,趁着天气好,赶紧把这些书都搬出去晒!”
“苦也!这要搬多久?”文叹瞠目。
周青虹道:“一看你就是没干过重活!从前定然是锦衣玉食。不过你现在也算流落街头,有的活儿干就不错了。人当有感恩之心!”
文叹当下也不抱怨了。只是努力地把书籍都搬到院子里,摊开书页,叫阳光曝晒。
干的入神,文叹就发现周青虹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好奇地看着一张蝴蝶装的书页。上面写道:
“……只见他手持亮银点钢枪,身披锦绣战袍,又有大红披风,胯下神骏白龙马,扬蹄长嘶……”
他又看另一本,上面写道:
“……叫道:‘今日教你知晓本仙厉害!’说罢,摇身一变,乃化形一只斑斓猛虎,却有山一般大小,一巴掌就向那女子扇去。那女子娇笑一声,从口中吐出一柄桃花纸伞出来……”
文叹连看几本,发现凡是蝴蝶装的,都是些侠义话本和神怪小说。而那些经折装的,无一不是佛家经典!这些书的字迹全是一样的,想必定是出自周青虹一人之手!
文叹叹道:“我的天啊!这些都是周先生一个人誊写出来的?若是要我背诵,兴许我能坚持下来。要是要我写也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