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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像耗子一样在我的世界窜来窜去

杨艳丢了兼职,恨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我恨则唐家的上下老小全是脑残,当然,那个被称呼为天使妈妈的阿姨除外。不过有一天,怪事来了,那个唐家大小姐竟然自己跑上门来,说以后要在我们家跟姑姑学画画,姑姑很疑惑她家那么有钱居然不请上门的家教,但同时姑姑也很开心,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学生,一个家里那么有钱人家的小姐,为了自己喜欢的兴趣,可以放低自己的姿态,姑姑欣赏她这种追求艺术的态度,因为她就像年轻时候的姑姑。

事实上,唐棠是我听了不下一百遍一千遍的名字,她就是杨艳每次去做完家教回来,都要拿来跟我做对比的对象。唐棠画画好,唐棠用心学习,唐棠是个聪明让人省心的孩子,唐棠总是能把自己收拾得稳当,唐棠的性格好到舍不得饿坏一条狗一只猫...…姑姑听了杨艳的话,表情都变得柔和了,她说唐棠应该是个天使一样的孩子,和她的一位老朋友很像。我也曾无数次想象她的样子,我甚至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相遇了,没准能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可是现在知道她就是唐棠,我的心超级失落……这份失落源于她嘲笑我轻视我还看不起我!真是苍天无眼,她这种没有好心眼的人,居然长着就是一副有钱人家孩子的模样,而且还才貌双全!坦言我很讨厌唐棠,尤其是姑姑跟她比跟我亲,她可以任意撒娇,可以问任何想问的问题,可以主动提出休息,这都是我没拥有的权利。那时候的我,讨厌她憎恨她,所以她来了我经常故意不给她开门,她想上厕所,我就抢先去里边蹲很久很久,她想喝水,姑姑让我给她倒,我就往里边加满满一勺子的盐,其他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是的,我就想让她知道,我不喜欢她,我们家不欢迎她,我对她充满敌意。可是很奇怪,那个叫唐棠的,她非但不介意,甚至还当做什么事儿也没有似的,她依旧对我笑,笑起来依旧是有弯弯的眉眼,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还老爱问我这问我那,特别是知道我在姑姑面前不会对她冷言冷语后,她卑鄙地总是当姑姑在的时候跟我说话,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开始我完全不能接受她的大度,我想她不是脑子进水就是城府太深,明明怕我恨我这样捉弄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可是时间久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优秀,跟她比,我渺小得像粒沙子,也是,就算我唯一的亲人只有姑姑,而姑姑唯一的亲人也只有我,可是只要她出现,姑姑眼里就会看不到我。不,姑姑好像一直都看不到我,是的,是这样的,之前是杨艳,现在是唐棠,我永远都成不了姑姑眼里那个最优秀的孩子。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写两本日记,一本是记录每天如出一辙的平淡如死水的生活,另外一本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里边写满我对唐棠的羡慕嫉妒,还有恨。前面一本,原意是给姑姑翻看的,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姑姑根本就没有翻动过我的东西,如果我不在家,她甚至没有踏进过我的房门一步,我不明白,她如何能够对自己的亲侄女这么冷淡,对学生却要好上好几倍。

日子就那样静静悄悄地过着,唐棠每天放学后都来我家跟姑姑学画画,家里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热闹,我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为了讨好我,她有时候过来会从家里带上好吃的给我,开始我会当着她的面,把东西统统扔进垃圾桶,然后蔑视地嘲笑她,看她窘迫的表情转为委屈地哭泣,我很开心。但是,她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在我跟前晃来晃去好让我感觉到她的存在,有时候我火大了,吼她,她就会一副脑子短路的表情,努力想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却完全听不懂的样子,对付这种白痴,我干脆直接忽视。不过好姑娘终究是能够打动人心的,所以后来,即使我不对她表现出友好,也没有再对她展开恶意攻击。对于这一点,她很开心,甚至称得上是有些得寸进尺,原来见面她只是跟我打招呼,到后面没事就过来跟我搭讪,再到后面,她会跟在我身后走来走去,像个黏尾巴似的,追着我问各种问题,有时候是怎么画画,有时候是怎么做饭,有时候是问我爸妈去了哪里?每次她要打听我内心的隐私,都会惹毛我,我会瞪她,朝她翻白眼,用最恶劣的语气吼她,我告诉她,如果再敢多废话一句就滚出去!我其实一直很奇怪,唐棠是个长着什么样的心的孩子,她永远不会对你动怒,记忆中,除了第一次我吼她叫她滚,她会表现出受伤,后面的每次她都笑嘻嘻地闭嘴了。

渐渐地,我们的关系开始慢慢发生微妙的变化,我的日记,已经转为写她的好了,姑姑对她的亲切,我仿佛也能够理解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的内心,可能早就认可她,把她当成我的朋友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直到有一天之后。

那天,她突然跑来跟我说,梵一尘,周一是你的生日,我们那天请假,一起去玩吧,我会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你一定要来。天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明天是我的生日,生日?开玩笑,我从来就不过生日,谁跟我提生日我跟谁急,因为我的童年里,生日一直是我的大忌讳。我心想,这回该是我整蛊唐棠的好机会了,逃学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而且我也不会为了她去欺骗老师。我计划到时候就让她在门口白白等一天,谁让她自以为是,我不去她也怨不了我,那是她咎由自取!我理所当然地这样想,可是我没做到。那天早上的两节课,我竟然一点也没听进去,脑海里一直在自动播放,第一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要不要请假?要不要请假??要不要???最后我还是撒了人生的第一次谎,我骗老师说,我头疼,难受,想吐,需要请假去买药,优等生的权利,就是老师永远不会去怀疑你请假理由的真实性,所以出走校园,一路畅通无阻。

她果然在门口等我,还背了个超级大包,奇怪的是,她今天穿的衣服,旧旧的,完全没有平时的光鲜。看到我,她两眼发光,瘦长的手臂挥得跟指挥棒似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一尘,你想去哪里?

别碰我!我用不耐烦的眼神和不客气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过份热情,她的风风火火,我虽然不排斥可是不习惯,去动物园怎么样?她满怀期待。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土豪啊?我没钱买票!我冷冷地拒绝了她。那一刻,我的自尊心是真的有些受伤的,我确实买不起一张去游乐园的票,为了能把每天公交车的钱省下来买书,我才偷偷买了自行车的。

我已经买好票了……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去其它……

那就上车,给我快点,我不想在校门口被班主任逮住问各种为什么!

你要载我?我很重的......

你到底要不要去?我耐心全无。

我真的很重喔。

快上来!我感觉她蠢得猪都不屑跟她比了,瞎子都能看出来我快没有耐心了,真闹心,要不是看在第一次有人为我过生日的份上,我才懒得理她,这是我当时的心声,而且,我特别记得,当时我是这样想的:我的一生中,可能就这么唯一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以后都不会有了,我要把握好这次机会,好好体验体验有人陪我一起过生日的滋味。

那一回是我长这么大以后第一次去游乐园,毕竟还是只有十四岁的小孩,兴奋是隐藏不住的。唐棠看到我高兴,也异常兴奋,她拉着我跑去排队,排队的时候给我讲各种她觉得好玩的项目,亏她还一脸豪气冲天地说一定要跟我统统玩个遍,可是玩到刺激的,她就怂了,连大摆锤她都受不了,玩过之后下来就是一阵狂吐。我的娘,就她这样还敢夸下海口,是小公主也不能随便吹牛吧!不过确实,今天我眼里的唐棠,跟平时的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她不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不把自己当公主,所以,我感受到了平等和真诚。

我们玩得很尽兴,临别时,我说谢谢,听我说完谢谢她竟然忧伤起来,看样子像是快要哭了,这种反常吓我一跳,她不会要我把门票钱补给她吧?就算她要,我也没有,我打定主意死皮赖脸到底,可她突然又嬉皮笑脸起来,学着我平日里的语气,谢什么谢,你真恶心。说完这话她笑了,我却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尘,重头戏还没来呢,生日是要吃蛋糕的,走,我们吃蛋糕去。我发誓,那一刻,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是真的感动,很感动,我的姑姑,都没有给我过过一次生日,更别说给我买蛋糕。坐在蛋糕店里,唐棠拉着我的手,叫我许愿,我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许下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是希望唐棠能原谅我以前的不是,我们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第二个是希望我以后也能像她这样善良,第三个是希望姑姑的真命天子能在今年出现。吃完蛋糕,我坚决要骑车送唐棠回家,今天都是她花的钱,我能做的,就是骑车送她回家,起初她激动得连声说好,可是之后又低低地说不用了,看到她前后的转变,我心里不舒畅,敢情是她觉得坐我的自行车回家没了脸面?或者不敢叫她奶奶看见自己跟我一起玩?虽然我不痛快,但看她突然低落下去的情绪,我也觉得没劲,于是一脸无所谓地说行了行了,知道大小姐坐不惯自行车,我送你去坐公交车总行了吧?这样就对了,说话带刺是我的特点。好在最后她同意了,我小小的自尊心哪,不送她一送,总觉得亏欠她点恩情,虽然今天都是她想出来的馊主意,而且我很喜欢这个馊主意,可是……我还是要做点什么才能轻抚我内心隆起的皱褶。突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给我解释,我喜欢坐你的车,可是我奶奶对我妈妈不好,我怕她看见我跟你玩,骂到我妈妈头上……我惊讶于她此时的胆怯和唯诺,但因为习惯,所以我做出的反应只是无所谓地挠挠头,末了她又补一句,还有,可能回家前我要先去换一下衣服……说完她便从那个胖鼓鼓的包里掏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连衣裙,就这瞬间,我的脸,全是黑线。她把衣服换回来后,又变成了那个我熟悉的公主,可是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大礼盒送到我眼前,有礼物哟,送给你的,一尘,生日快乐!我简直要惊呆了,怎么会有……礼物?她满意地看着我脸上惊喜的表情,接过话匣子说,这是一个泰迪熊,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的,送给你,你可以抱着它睡觉。我又不喜欢这种满满都是幼稚气息的小孩玩物,嘴上是这样说,可我的手已经伸出去把这个小孩玩物抱在怀里了,这一刻,我心里涌现出一缕甜丝丝的幸福感。

当笑容第一次因为感动而绽放在我的嘴角,当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当第一次向老师撒谎请假......所有不同于以往的这一切一切,可能已经在预示着,这个被我称之为耗子的人,会在我的世界大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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