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窗口,有道极为凝聚的视线,在向下打量着每一个在大门前停留的身影,但是,通过隔壁店铺放在一边的损坏一角的高大全身镜看过去,二楼的窗口,除了一盆不甚茂盛的植物,没有任何人,甚至,连活动的物体都没有。而打在我身上的视线,依旧灼热,仿佛要穿过我的躯体,将用水泥简单抹平的简陋地面,射出一个洞来。极度的穿透力,这样的视线,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可能会出现。
驻守此地的强大执念。
[二楼的,究竟是什么呢?]
二楼的那东西,射来的视线已经暴露出他自身的隐藏地点,只是,自己现在还无法确认,那个东西是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么自己第一次前来便贸然出手的话,只会打草惊蛇。如果是的话,那么,自己面对的可能就不会只是二楼几个所谓行尸走肉的业务员而已。
这个置业中介,是与世隔绝的存在空间。在我迈进第一步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二楼的那个家伙拥有着极其强大的控制力,将这栋房屋笼罩在自己的控制下,每一个信步走进这里的人,都会看到它所制作出的幻觉。而我,为了不露出马脚,只能忍耐,忍耐着它将我请到二楼去的那一刻到来。特意的体质,让我不受这样虚化环境的影响,但是并不代表我感觉不到这里的异样。在别人眼中耳中,此时的二楼定然是人声鼎沸,喧闹嘈杂,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是也明白里面正在忙碌得进行着购置房产的交易,所以业务员人手不够,一时没有人下来招呼,也是正常的。而坐在电脑前的那个小丫头,在别人眼中,应该是正在接电话记录着什么,一边在电脑上核对着房源信息。绝对不可能是我现在看到的样子。
在我眼中所见所闻的一切,都与这些完全不同。寂静无人的二楼,慵懒的在打游戏的前台,很多时日未更新的墙壁展板,虚幻不实的假象,迷惑人最常用的感官,进而,迷惑人心。剩下的台词,即便楼上的那个人不说出口,我也能够猜测得到。什么正在开发中的楼盘,什么马上就会改善的交通状况,什么古典老宅,什么空前的升值空间,通通都是蛊惑人心的假象。暗示性极强的灌输进购房者心中,而后,慢慢收紧的鱼线,却并不是为了将上钩的鱼儿打捞至船中出售,而是为了看到这些购房者如同缺水的鱼一般在搁浅的岸边,慢慢窒息而死。
无端杀生,且妄断他人生死。我在查看着那些资料时,不时的皱眉。对于算命师而言,每个人的命运都有着其固定的轨迹。也许中间会发生一些偏移,但是最后的终点必然是从起始处便确立好的。而像是这种第三方强力干扰他人命运的事情,会让身为算命师的我非常不快。国人的习惯,安家立业的基本条件之一,就是有一户属于自己的住房。而利用这种心理布置下的致命棋局,最让我觉得肮脏不堪。满点的希冀之后,面临的就是几近崩溃的绝望。这样的转折,任是谁人也无法坦然接受,所以,最后活下来的那些受害者,全都发疯无法在正确的面对这个世界。
这个置业中介办事很有自己的规矩,想必这也是那个人一手安排下来的。我猜想,能够如此清楚置业中介的操作流程,那个人也许就是从事这个行业或者临近行业。置业中介对于个人购买住宅和公司购买商用门市采用的方式不同,个人住宅往往都在一楼的角落中,直接由这个前台小妹接待,而后再拨打电话将二楼正在忙碌的业务员中的一个叫下来,与客户签订购买合同。而公司购买商用门市,则会直接被领去二楼的接待室。我想也许是要更近距离的与它接触,它才会亲自出手。也是因此,才会装扮成现在这副急着找房源的顾客模样。
过了一会,那个小丫头再次招呼我:“看你挺老实的吗,看见美女也不主动搭讪,那这样好了,我给你一点点优惠!算是报答!”
我连忙附身将耳朵凑近正在装模作样的小丫头:“姐姐您说。”
小丫头一乐:“什么姐姐!我哪有那么老啊!”
我心想,不是你老不老的问题,也不是对于美女的恭维!而是这个小丫头到底容貌如何,到现在我也没有看清!远处看时还依稀可见五官长相,但是距离拉近之后,特别是我现在附身倾听她的同时,近在咫尺,却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的脸孔上漂浮着一团淡淡的黑雾,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如何。她难道和那个人有着什么关联?
跟在小丫头身后,我终于走上了二楼。所有的业务员都在二楼中间的沙发上安然就座,仿佛没听到我上楼的声音,一动不动。二楼只有空调在嗡嗡的运行着,不时发出排水管滴水的啪啪声响。空气中散发着某种香料的味道,极淡,同时极为醉人。小丫头距离我太近,我无法刻意的屏住呼吸,只能将呼吸慢慢变缓变得绵长,尽可能少的摄入这种香气。体质又在不时的提醒着我,这房间中必有古怪。
突然像是吹进来一阵风,把那厚重的窗帘吹开了一条缝隙。阳光照射了进来,将二楼染上了一层厚重的昏黄色。小丫头让我坐在沙发那里等一下,说业务员正在开会,一会儿就出来。小丫头特意用手指了指房间另一端一扇关闭的大门,然后说道:“选一个你喜欢的业务员就可以谈房源的事情了。”
我随着小丫头的手指看向那扇闭合的房门,却在一瞬间看到房门的把手上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是许久不曾有人动过,同时感觉到那扇闭合的大门后面,其实根本就没有人,甚至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小丫头说完后一笑,从我身边跑过去,径直下楼去了。
下意识的看腕上的手表,却发现这款从未出现过太明显误差,也未受过损伤的机械表竟然已经停止走动了。停止的时间,就是自己进入置业中介的那一刻。
除了等待,我现在做不了任何事情。好在,那个人并没有让我等太久。
二楼的窗帘似乎没有拉严,留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缝隙。刺眼的阳光透过那缝隙照射了进来,那些漂浮在空气之中的灰尘便无所遁形。我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虽然明亮但是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阴森的二楼,视线越过玻璃墙看向一楼,那个小丫头仍旧坐在前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水,玩着游戏。外面,仍旧是车水马龙。但是,这家置业公司却显得有些静得过分了,似乎已经和外面的世界阻断开了。
而那个小丫头的脸上,始终弥漫着那种令人看不清楚的雾气,整个五官就好像是被糅杂在了一起,异常的模糊。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心里泛起了一丝波澜。这家置业公司的没一个角落头散发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息,就好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死死地注视着你,让你的浑身都显得不自在。我下意识的拉了拉一副,换了一个姿势。屁股下面的沙发十分的陈旧,稍稍一动就发出了清晰的嘎吱的声音。而四周的那些所谓的“业务员”,也都在一旁的那个沙发上面一动不动的坐着,就如同是死人一般。
这种地方怎么会引发出那么多的事件呢?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家置业公司里面的执念究竟有什么本领,可以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被迷惑?我一时间好奇心起,走向那扇紧闭着的门,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我将手放在那冰冷的把手上面,轻轻地压下那个把手,然后将那扇门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隙。借着那条里窄窄的缝隙,我向里面张望了进去。
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