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中南两域的交界,隐宗作为一个小宗门,就坐落在云泽中心。云泽后山,寂静的清晨被一声鸡鸣吵醒。
咯咯咯--
一声鸡鸣在空寂的山野回荡,惊醒了清晨,吵醒了梦中人,李三躺在木板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懒洋洋的数了声“一”。
咯咯咯--
又一声鸡鸣,李三仰面躺着,眼睛始终不愿睁开,打了个哈欠,嘴唇动了动,“二”。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声鸡鸣,床上少年就多数一声,直到第五声鸡鸣后,李三猛地睁开眼,口中喊了一声“五”便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睡眼惺忪中翻身下床,嗖的一声跑出门外,将头浸入水缸,冰寒刺骨的感觉袭遍全身。
清醒过后,李三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一转身跑回屋内,捡起掉在地上的长衫,抓起桌上昨晚吃剩的羊腿,一边穿长衫一边往外跑。
枯燥乏味的一天从五声鸡鸣开始。
出了院门一转弯便是一条蜿蜒的台阶,李三踩着台阶嘴巴数着,“一、二、三、四…………三百五十九、三百六十。”
三百六十个台阶,三年间不知数过多少遍,下了台阶山路,是一座石桥,李三无精打采的跨过小河,本能的爬上旁边的一块巨石,望着东方笼罩的黑云,失落的从巨石上下来,顺着小河来到矿区,这是他一整天都要待的地方。
自从三年前来隐宗求仙,便在矿区做起杂役,在一年前靠着关系当了个监工,再也不用下矿洞挖矿,清闲了许多,可每天机械性的工作,实在是枯燥乏味,一天又一天的重复着一样的工作。
将吃剩的腿骨丢在一边,李三进入一间工棚,有顶无墙,棚内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张石案,大石案上堆着五堆大小不一的石头,小石案上放着五个竹筐。
李三就坐在石案中间的椅子上,身前还放着一面铜镜,被一根铁管固定在半空,这是测灵境,用来检测灵石的镜子,只要将石头放在铜镜下一照,就能检测出石头内蕴含的灵石成分。
随便在前面的石堆中捡起一块,放在铜镜下大概等了一秒,什么反应也没有,随手扔出棚外,滚落进旁边的深坑内,望之一眼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
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大量废弃的石头被丢进深坑,只有一两块被李三扔进身后的五个竹筐内,一整天的工作就是干这个,简单但却枯燥,很容易让人变得颓废,忘记初心。
“开饭喽--”
临近中午,有杂役弟子扯着嗓子吆喝,李三心情沉闷,行尸走肉一样的出了工棚,吃了午饭,又原路返回继续工作。
每天的生活毫无变化,从第一声鸡鸣到起床,再到工作吃饭,都只是在重复昨天。
黑压压的乌云遮了一天,既不下雨也不放晴,在这一天临近结束时,工棚外站着一胖一瘦两个旷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身的汗臭味。
“嘿嘿,三爷您瞧,这块石头是兄弟二人孝敬您的。”瘦子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银灰色的石头,呸呸两口唾沫吐在衣袖上,在石头上使劲擦了擦。
李三皱着眉将石头接过来,入手感觉一阵清凉,和其他的石头都不一样,在测灵境下晃了晃,没有什么反应,这才不动声色的将石头收入怀中。
李三被枯燥的生活折磨的要死,平常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石雕,自己也经常雕刻,自从一年前当了监工,手下领着五个小队,每天都会有旷工拿着好石头来“孝敬”他。
“三爷您看,小人的兄弟已经伤了好几天了,求三爷您老人家通融通融。”瘦子指了指胖子的脑袋,那里还缠着脏兮兮的绷带,一脸痛苦的看着李三。
李三眉头一皱,转身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第五个竹筐,沉吟起来,扭头看着胖子痛苦的表情,伸手在第二个竹筐内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手上掂了掂,觉得有些不妥,又放下,重新拿起一块小一半的石头,这才丢进第五个竹筐。
“三爷,小人送您的石头可不是普通石头,您看,是不是小了点?”瘦子语气微弱,生怕说错话得罪人。
“嗯?”李三眼睛一瞪,脸上浮现怒气,将那块银灰色石头随手丢在两人面前,“你说这不是普通石头,那你拿着它,去找李德福,看看他会不会通融,通融!我已经够关照你们了,别得寸进尺!”
“这……”瘦子有些为难了,这李德福是所有监工的总管,可没有李三这么好说话,用一块普通石头贿赂主管,只怕会打断他的腿。
“三爷您别生气,这些日子多亏了三爷关照,俺们才能顺利完成任务,三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还请您老人家收下。”胖子见瘦子愣在那里,脑袋也不疼了,捧着银灰色石头送到李三面前。
“这次就算了,你们好自为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整天裹着个绷带不热吗?”李三话中大有深意,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两人不敢留下,灰溜溜的往矿区出口走去,一路上瘦子满脸不忿。
“呸,什么狗东西,靠着外宗有老乡才坐上这个位子,要不然也是个挖矿的,狗仗人势的东西。”瘦子扭头看了看远方的工棚,这才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了起来。
“别说了瘦子,三爷对咱们算是不错的啦,咱们假装受伤消极怠工的事估计已经暴露了,这个方法恐怕不能再用下去了,得想个别的办法。”胖子劝说道。
“爷?他也配!一个针脉废物,连丹田都开辟不了的废材,靠着关系在这里耀武扬威,啊呸!”瘦子骂起人来不依不饶。
修士要想修仙,这第一步便是开辟丹田,凡是没有开辟丹田都只能算作是凡人,像李三他们便是不入流的凡人。
“不开辟丹田就要在这里挖一辈子矿,那个东西太危险了,还是早点用了吧,要是侥幸开辟出丹田,咱们也就一步飞天啦。”
胖子想到这几天挖到的灵石,之所以每天没有收获便是因为它,两人一直在研究如何吸收灵石内的灵力,靠着装病贿赂这才没有被发现。
“放心吧,我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估计明天就能研究出来,到时候咱们一人一半。”瘦子眼中冒出光芒,想想都激动。
…………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三将最后一批石头检测完,便等着收工。
“呦呵,小三子,忙完啦?等着收工呢?想回家了?”一个声音从李三身后传来,转身看到一名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也就二十来岁,背着个手一脸得意的钻进工棚。
来人是李三的一个同事,也是个监工,姓陈,没有过多理会,继续等待李德福来验收。
“嘿,我说小三子,你这也忒少了吧!你自己是个废物,难道你手底下的人也是一群废物?”陈监工扁扁嘴,在五个竹筐间鼓捣着,冷嘲热讽道。
李三竟然无话可说,对方说的也对,自从来隐宗那一日,便被检测出不适合修炼的针脉,这是一种比普通经脉还要窄的罕见经脉,只有绣花针粗细的经脉,意味着他此生修仙无妄。
三年来,李三一直在尝试着吸收灵气,试图打破针脉不可修仙的传闻,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现实打脸,不甘心的他一直心怀着成仙的梦想。
见李三不理他,陈监工便说个不停,嘴上的话也越来越难听,突然李三耳根变得清净起来,扭头一看发现有人来了,陈监工正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李爷您来啦,快请坐,快请坐。”来人是李德福,所有监工的总管,陈监工点头哈腰,用衣袖擦了擦椅子,站在一旁乖巧的像只哈巴狗。
“小三子,这就是你们组今天的收成?接连好几天了,真当本少爷吃干饭的啊!”李德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拍石案怒气冲冲。
“好,李爷说的好!瞧瞧,瞧瞧,就这么几块破石头,太不把李爷当回事了!”陈监工在一旁附和。
“李总管,最近有几名矿工受伤了,再加上矿洞这么深,里面的危险程度你也是知道的,毕竟你也曾经是个挖矿的。”李三说的不卑不亢,话里有话。
“嘿,小三子,本少爷看你是找死,要不是看在咱们是老乡的份上,早******让你挖矿去了。”李德福听到这话瞬间就不高兴了。
“对,让他挖矿去!”
“别******说话,滚一边去!”李德福啪的给了陈监工一耳光,陈监工捂着脸满眼怨气的躲到一边去。
李三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油光的少爷,两人还真是老乡,都是一个镇的,不同的是,李德福是地主家的少爷,他是给地主种地的庄稼人,身份的不同也是命运的不同,若是身份早已注定,他不甘心今后的路也已经注定。
李三不甘心臣服于命运,永远做一名普通人,不甘心就这么娶个媳妇,生个娃,一生只能做个庄稼人,每天为了吃穿还是吃穿;不甘心一辈子默默无闻,死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世上曾存在过一个李三;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和自己有相同的遭遇,出身平凡,做个小百姓娶个媳妇生个娃就过完这一生。
眼中的不甘化作熊熊火焰,灼烧的李德福不敢对视,干咳两声捡起一块石头,丢在石案上,将剩下的全部收走,“这是你这月的酬劳。”
“不是半块灵石吗?怎么只是一块残石!”残石是那种还没有成型的残缺灵石,一块残石也不足半块灵石的十分之一。
“别说本少爷不给你面子,就你这个针脉已经注定了此生是个废物,一块残石也只会浪费!”李德福一转身领着陈监工走了。
工棚内,只有李三迷茫的眼神,内心却充满了不甘,真的一辈子都不能修仙吗?李三咬着牙握着拳,他不相信这些,更不甘心做个废人!
许久,李三眼中迷茫消失,却变得更加坚定,走出工棚往矿区外走去,经过检测门的时候,一名外宗弟子冷冰冰的盯着他,不停的催促。
“快点!就剩你一个了,慢吞吞的像个蜗牛,真是废物一个!”声色俱厉的声音催促着李三加快步伐,穿过一道光门,见没有什么反应,这名外宗弟子才急匆匆的收起阵旗,催动阵法将矿区笼罩。
李三拖着疲惫的身躯,绕过巨石,跨光石桥,上了台阶,有气无力的数着上山的台阶,直到回到屋内才直挺挺的躺下,枯燥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落在桌上照亮了整个房间,窗台上床底下各色各样的石雕活灵活现。
哎呀--
李三翻了个身,却感觉肋骨传来剧痛,起身将手伸进怀中,一块银灰色石头在月光下光彩熠熠,冰冷的感觉传入手中,将石头放在桌上起身拿出床下的锉刀和纱布,精神又高涨起来。
收集石头,雕刻石雕,是李三枯燥生活的润滑剂,在专心致志的雕刻中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在月光照耀下,李三第一次仔细端详起来,银灰色的石头巴掌大小,有点葫芦的形状,只是有些地方比较突出。
“既然你这么像葫芦,就把你雕成葫芦好了。”
李三一锤子下去竟然有点重了,咔嚓一声,一块碎石掉落下来,却露出银灰色石质下的颜色,一小块土黄色映入眼中,神色为之一变,有惊讶也有疑惑。
按理说,一整块石头颜色都是一样的,即便是页岩石的颜色差距也不是很大,很有可能银灰色石质下还有另一种石料,一种土黄色的石质。
怀揣着好奇心,李三又是一锤子下去,这次掉落的石块更大,露出更多的土黄色,接连几锤子下去,一块又一块的石块掉落,有的小如黄豆,有的大如拇指。
“咦,这个形状?两个漏斗倒扣在一起,像是个沙漏。”将最后一块银灰色剥落,李三仔细端详,只有掌心大小,一握拳正好能包住,土黄色的颜色就像是泥土捏的。
将沙漏托在掌心,在月光下仿佛披上了一层白霜,尤其是上面的漏斗越来越亮,下面的漏斗越来越暗。
“不对,不是下面的变暗了,而是上面的变亮了!”李三这才发现不对劲,若是用手遮住上面看下面,颜色依旧是土黄色,若是遮住下面看上面就会发现,上半部分不再是土黄色,而是霜雪般的银白色,就像是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