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微微亮。一路人马浩浩荡荡朝天下第一庄走来,为首的是尤门掌门尤苌虹,左右两侧分别是其三大弟子丹、青、紫和天一宫二弟子无珏,后面跟着几十个两派弟子。
来到天下第一庄门前,五人不等门人通报,也不曾下马,直接从正门过去。
到了明礼堂门前,见到林诚率仆人迎接,才勒缰下马。废话不说,一行人直接走进明礼堂。
双方坐定,尤苌虹迅速扫了一眼人群,就问:“林疏影怎么没来?”
林诚说:“疏影自从我大哥去世之后,就每天在佛堂面前礼佛,想必现在就在佛堂。”
“就这么一个人,怎么能当得起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尤苌虹给大弟子陈丹枫使了个眼色,陈丹枫立即出去了,接着问,“不知二庄主有没有考虑我们的建议?”
“我认真考虑了您和钱宫主以及其他掌门的建议,觉得甚为不妥,我大哥在临终前曾说过要让我的侄儿疏影来打理天下第一庄,现在我大哥尸骨还未寒,我怎么能这么做呢。”
这些话其实是说给第一庄内的其他人听的。
此时,陈丹枫和林疏影进来了。
陈丹枫走到尤苌虹跟前耳语了几句,尤苌虹听后点点头,问:“不知少庄主刚刚在干什么?”
林疏影严肃地说:“我在为我的父亲诵经念佛。”
尤苌虹又问:“那你可知我们今日要来?”
林疏影看了眼林诚,说:“这事我听二叔提起过。”
林诚忙说:“这事我的确跟疏影说过。疏影这孩子啊,就是太孝顺,忙着给我大哥守丧,可能忘了这事。”
尤苌虹笑着说:“忘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忘了?”
林疏影冷冷地说:“我没有忘。但我谨遵我爹的教诲,守丧期间,一律事务全免,别说是你们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我为我爹守丧。”
“哎呦,真没看出来,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竟是这么一个有情有意的人。”尤苌虹说,“那你就去做你的大孝子吧,把天下第一庄让出来。”
林疏影知道他们来此无甚好意,只因他们没有挑明,便隐忍至此,现在尤苌虹这么一说,林疏影直接爆发了,指着尤苌虹说:“就你们这些人,我爹在的时候大气不敢喘,现在我爹不在了,在这儿颐指气使来了。”
无珏恶狠狠地说:“林疏影,你爹在的时候,我敬重你爹是前辈,不跟你计较,现在你要是再口无遮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尤苌虹笑道:“无珏贤侄,何必要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般见识呢。再者说了,林少庄主最近丧父之痛未愈,发发牢骚是难免的,咱们何必斤斤计较呢。”
无珏接道:“尤掌门说得在理。林庄主在的时候,别说我们给天下第一庄面子,试问川蜀一带谁人不给第一庄面子?可是现在林庄主不在了,试问我们凭什么给第一庄面子?”说着指着林疏影,“凭你?”又指着明礼堂,“凭金银财宝?别傻了,林少庄主,我们能看清时势,懂得顺势而为,而你呢?一副匡扶武林的高傲模样,自己几斤几两难道不清楚吗?”
林疏影气得浑身发抖脸通红,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而当他正要发作的时候,林诚突然说话了。
他说:“天下第一庄不是只有我大哥,还有很多有能力的人!”
尤苌虹接道:“二庄主说得在理,我们适才只是就事论事,教训教训少庄主,没有别的意思。”
林疏影看到二叔出来说话,心中暖了不少,心想,这个时候能依靠的人只有二叔了。
无珏说:“二庄主是我的前辈,说话自然是要听的,如果二庄主能够执掌第一庄,我无话可说,但要是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刺头小子来当,我第一个不服。”
林疏影气愤地说:“谁当庄主是我们第一庄的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在这儿指手画脚!”
尤苌虹顿了顿说:“照你这么说,日后第一庄有什么事也和我们无关了。真是年轻人说话办事没有分寸,怎么担得起大事!”
尤苌虹和无珏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轮番上场,林疏影毫无招架之力。林疏影此时心中既气愤又自责,气愤的是外人欺负自己到家门口了,自责的是林谟尸骨未寒便经此等晦事。
林疏影说:“我爹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二叔在呢,你们凭什么在此撒野?”
“你二叔要是庄主,我大屁都不敢放一个。”无珏哈哈大笑,接着说,“可惜啊,你二叔不是庄主!”
林疏影望着林诚,希望他此时出来说句话,便说:“二叔,您站出来说句话。”
林诚沉默了那么久,顿了顿嗓子,说:“疏影,这事本来不应该我说,但事已至此,我只好说了吧。第一庄是我大哥的毕生心血,我们谁都不想毁在自己手里。尤掌门说的有道理啊···”
林疏影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二叔说的话,一时语塞,直勾勾地望着林诚,良久才说:“二叔你···”
林诚说:“疏影,这个时候你别怪二叔心狠,我这也是为了第一庄,为了你爹啊!”
林疏影看着眼前的林诚,小时候的记忆一点一点在脑海中闪现,那时候的二叔是多么和蔼可亲,对自己更是视如己出,没想到此时竟为了第一庄而这么对自己。他忽然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个曾经是自己依靠的人,现在竟也反过来对付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斗争的必要呢?论武功,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论计谋,他不知甩自己几条街。
“我做第一庄的庄主,你还是你的少庄主···”
林疏影冷冷地看着林诚,说:“你要是念在亲情的份上,就让我为我爹守完七天,此后,我们各不相干。”
林诚说:“只要我在天下第一庄,这儿就是你的家,你随时回来。”
林疏影一声不吭,走开了,来到佛堂,扑通一声跪倒在林谟画像面前,泪流不止,欲说还休。
话说易凌风和小乞丐大清早就来到天下第一庄,看到第一庄门前站着天一宫和尤门的弟子,易凌风已经知道自己来晚了,便对小乞丐说:“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你打算怎么办?”
小乞丐两眼忽闪忽闪地看着易凌风,说:“你问我怎么办?你们名门正派的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林少庄主不是你的朋友吗?这下他遇到麻烦了你不去看看?”易凌风说。
小乞丐说:“我跟他也只是一面之缘,只是觉得他人不错,心肠好,关键是和我一样行侠仗义,所以就把他当做朋友。”
“眼下你这位朋友的麻烦不小,你最好去看看。”
“你都说了,麻烦已经发生了,我再去也没多大用,况且我也打不过他们,到时候再连累了林少庄主,多不好啊,对不对?”小乞丐看易凌风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易凌风若有所思的说:“回巫江,找我师父,还有我的师兄弟。”
小乞丐俏皮地说:“还有你的小师妹吧?”
小乞丐这么一说,更加重了易凌风的心事。是啊,自从巫江一别,易凌风已经半月不见左曼青了,不知道最近左曼青怎么样,有没有变瘦,武功有没有进步。想到这,就觉得前不久巫江的采花大盗可恶,若不是这个采花大盗太胆小,害得自己从巫江一直追到都江堰,自己也不会离开师妹那么长时间,而且还没赶上林谟金盆洗手,更别提见独孤一剑一面了。不过,他虽然没捉到采花大盗,却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小乞丐见易凌风不说话,以为自己说的话刺激到了他,忙说:“我刚刚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易凌风看了看小乞丐,笑着说:“没事,我这人从小漂泊惯了,真让我天天守在家里,说不定我还不适应呢。”
易凌风的一席话击中了小乞丐的敏感地带。家,对于小乞丐来说,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地方。小时候,她就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有父母陪着,而她只能孤苦伶仃地在街头流浪。她也有父母,只不过在她八岁那年,双双染病而死,而且村里的人都平安无事,只有她父母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村里的人以为是她的命太硬,把父母给克死了,所以,谁都不敢收养她。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背井离乡,来到益州,乞讨谋生。这一乞讨,便是十年。为了保护自己,她男扮女装,而且还练了一点儿武功。没有了家的牵绊,她倒过得挺洒脱。但无家可归却像一颗种子一样深深地植根于她的骨子里,一旦有人碰触到,便伤痕累累。
易凌风对小乞丐说:“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回去?”
“嗨,你不用可怜我,我这个人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懒得处理那些人情世故。”小乞丐语气柔弱,心中波澜起伏,不知如何是好,就乱说一通。
易凌风之所以没有问小乞丐叫什么名字之类的问题,就是怕触碰到她的脆弱的情感线。一个年轻人,独自在江湖上漂泊,如果不是环境使然,谁愿意这样呢?
易凌风对小乞丐说:“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吧,到我们巫江派看看。”
小乞丐抖一抖肩膀,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我这人身上江湖气太重,还是不要去了。”
“行,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易凌风拍拍小乞丐的肩膀,说,“日后来到巫江,别忘了找我。”
和小乞丐分开之后,易凌风便启程赶回巫江。刚到巫江,易凌风便来到师弟们练武的地方行仁堂。巫江派的几十名弟子正在认真地练习武功,没有察觉到易凌风就在旁边站着。最后,还是左曼青一眼瞥到了易凌风,便高兴着向易凌风跑来。
“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左曼青高兴地说。
“嗯。”易凌风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你不在,没人陪我练剑了。”左曼青嗔怒道,“都怨你,非要跟我爹说要去捉那个什么采花大盗,人家采花管你什么事,就是你喜欢多管闲事。”
“采花大盗不抓,万一哪天采到自己身边,那我不傻眼了。”易凌风说。
“我倒不信,有那个采花大盗不要命了,敢来骚扰本姑娘。”左曼青调皮地说。
“是不敢来,即使敢来,也轮不到师妹出手啊。”易凌风边说边比划,“我和师弟你一剑我一刀,你再一剑我再一刀,不把他大卸八块算是他祖上积德了。”
左曼青莞尔一笑,央求易凌风给她讲讲这一路上的见闻。易凌风急着要向师父汇报第一庄的情况,就说:“等我见完师父回来,我再好好跟你说,你先去练剑吧。”
左曼青不情愿地说:“好吧,你先去忙你的事吧,我去跟师弟们一起练剑去了。”
左曼青身着一身杏黄色蝉衣,舞起剑来就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在跳一支优美的舞蹈。易凌风多看了几眼,方才离去。
易凌风来到左不凡门前,敲了下门,叫了声师父。等到左不凡说话才进去。
易凌风见左不凡脸色不太好,便问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事,可能是刚才运功过度了。”左不凡顿了顿嗓子,静了静神,便问易凌风:“风儿,你这次前去,事情顺利吗?”
“果然不出师父所料,那个采花大盗和天一宫的确有关系。我追到都江堰的时候,那个采花贼直接就进天一宫了。”易凌风接着说,“为了调查清楚,我特意在天一宫附近多待了几日,我发现每到晚上,就会有一批女人被秘密送到天一宫,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左不凡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说:“看来钱铭已经开始行动了。”
易凌风接着说:“师父,这次我去天下第一庄要跟您汇合的时候,又发现一件事。”
左不凡忙问:“什么事?”
易凌风答道:“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不是林疏影,而是之前的二庄主林诚。据徒弟所知,林诚这人心术不正,暗地里和天一宫来往,不知道有什么阴谋。”
“你还发现什么事没有?”左不凡好像对此并不是很关心,转而又问易凌风其他的问题。
易凌风想了一下,恭敬地答道:“弟子没有其他的发现。”
“风儿,那你先出去吧,”
“那师父您好好休息,弟子告退。”
从师父房内出来,易凌风直奔练武场。到了练武场,空落落的场地只剩下左曼青一人,其他的师弟都练完功回去休息了。
左曼青见易凌风走过来,笑开了花。二人一起来到后山之巅,相互依偎着,等待晚霞。
易凌风出去之后,左不凡陷入了沉思。他素来知道钱铭心术不正,但也不敢明着来,如今搜刮妇女、侵占天下第一庄,这一系列举动,让左不凡寝食难安。莫非这一切都和天禄剑有关?江湖传闻,天禄剑就藏在天下第一庄,而且天禄剑是纯阴之剑,只有用女子的鲜血喂食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锋利无比。想至此,左不凡惊出一身冷汗,难道钱铭已经得到天禄剑?即使得到天禄剑,钱铭也不该就此开封,因为还有另外四把宝剑在五行教手中,钱铭只有一把,开封没有任何意义。
那只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钱铭在练一种武功,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想定之后,左不凡奋笔疾书给栖凤派掌门侯若雪去了一封信。由于事关机密,左不凡没有飞鸽传书,而是让大弟子易凌风亲自送去。
易凌风接到信之后,便快马加鞭,日夜赶程,奔向栖凤山,没想到中途遇到一件事,差点儿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