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事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连自己几人都能察觉,那些化神、返虚老怪会是吃素的?不过,自己等人既然知晓了,也应该将消息传递出去。否则,人人都有侥幸之心、视若无睹,阴谋就得逞了。
这种事自然交给庄如海了。要做到了无痕迹,他可是内行。
之后的几天,王可就在县衙里办公。调理民事、为民申冤、整理沉案。说起来,他还真为几家人洗刷了清白。
时间最近的一个,是个马夫的妻子。两三个月前,她丈夫半夜出行,一直没有音讯。她报告了县里,当时是吕刚父子得势,县衙寻了两天,没见着人,便对妇人用刑。妇人哪受得了那苦?屈打成招,说是自己害了丈夫,于是判了死刑。
此案报到刑部,因为没有尸首,疑点甚多,自然没有批准,于是批复重审。可是,后来,吕刚被斗倒,王可又忙于与何琅、张抗较劲。再后来,他代理县令,急着抗冬工作,这几天才闲下来。
发现竟然有女囚,王可吃了一惊,非常自责,他可知晓女囚的命运。不过,还好,她进狱才一两天吕刚父子就被斗倒,众衙役被李英珠威力所慑,哪敢乱来?而李英珠当时因为刑部文书尚未批复,时间又短,也没有对女囚进行重审。
王可走访了马夫的四邻之后,在县衙外的宣化坊前进行了重审。马夫的四邻都异口同声保举,马夫夫妇平时恩爱、关系和谐,不可能做出杀夫之举。
王可突然想起,自己在水府清平殿的宝座上观察到的一幕:一个马夫将一具“尸体”从县衙运至乱坟冈,丢到一个土坑里。那“尸体”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现在的肉身。
自己在招魄之时,还与那李成风干了一仗。如此想来,定是李成风当时寻不见“尸体”,恼怒之下,将马夫杀了。
因为,此案缺少作案动机,又无尸首,而且夫妻关系和睦,故而马夫妻子陈氏被当场释放。
“此案疑点重重,马夫尸首未见,陈氏为妇颇有口碑,若有一天马夫生意归来,发现妻子惨死,又作何想?”王可道,“本官现宣布,陈氏无罪释放。至于,她所受的苦,本官也深表同情。遂决定,从本官俸银中取十两纹银补偿于她。这是本官欠她的,因为,本官上任以来,没有及时处理好此案。这也是吕刚欠她的,但是,他已死了……”
后世有国家赔偿一说,但是在古代之时,这是没有可能的。有那没收家产的,最多是发还而已。
可是王可此举却是令众人惊喜起来,这表明县衙有纠错的决心。县令一年的俸银只有五十两左右,却一下子拿出十两来,可以说,这是爱民如子女啊!
王可本来是想从库府取银补偿陈氏,但是,如今县上正要钱,库府银子紧得很。若开启官府赔偿机制,却是惊天之举,许多冤假错案造成的受害者,也会蜂拥而至来讨债。若是县里富裕,以后当然可以赔偿,但是如今百业待兴,却是不行。
得知自己无罪释放,陈氏痛哭流涕,向王可叩谢,高喊青天大老爷。王可亦是感慨不已,自己不过是还其自由,给她一个公道,她就如此感恩涕零,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老百姓在蜀国受到的压抑和束缚太多了,能逃出生天这是多幸运的事情啊?
看到陈氏被枷得一身伤痛,王可对董志道:“你速到龙王庙,喊黎叔给个康复止痛符,顺便喊位郎中来给陈大姐号号脉。”
宣化坊前有上千民众听审,一听说去龙王庙取符治伤,都好奇起来。董志骑的是快马,不一会儿,就取了回来。只见他将符纸用火烧了,化入一碗水中,给陈氏喝了。
陈氏本来由自家弟弟扶着,神情憔悴、双手颤抖。可是喝了符水后,却精神饱满,神态安祥自若。眉也不蹙了,手也不抖了,她弟弟将她脖子上的痂皮撕了,却一个疤也没有。
大家啧啧称奇,这龙王庙的符就是好呀!
随后,一个老郎中也来了。给陈氏把了脉,只是叫她补些营养,并无大碍。老郎中感叹道:“有了龙王庙的符啊,我们都快关门了!”
当然,这只是说笑话。龙王庙只有每月初五至初九义诊施符,其他二十五天,他们还是有生意的。虽然有冲击,却是不至于冲垮了医馆,这荒灾年月,病人太多,龙王庙的义诊倒是缓解了医馆的忙碌。
而且,去求符的人,一般都是治不起病的穷人。那些富裕的贵人,却是不屑于到龙王庙去与穷人排队的。
可以说,这个案子的审理,令王可进一步得到了民众的认可,同时,也顺便宣传了龙王庙的灵验。
除了马夫案之外,王可还理清了另外两个案子。一个是盗牛案,一个是商人失踪案。盗牛案与商人失踪案其实是连环案。
这个案子的关键是一条牛。如今蜀国重视农业发展,要求各地官员劝课农桑,禁杀耕牛。偷耕牛、杀耕牛,都是违法的行为,要处重罪。
三年前的一个傍晚,龙道村的刘福家来了个投宿的商人。这个商人是牛贩子,当时他却牵着一只羊进来。
刘福安排了食宿及洗刷用品。可是,第二天一早,刘福发现商人不见了,牛棚中的羊也不见了,但牛棚中却多了一头耕牛。
令人更奇怪的是,商人的金银细软却没有丢失,原封不动。包裹里有个拳头大的盒子,盒子中装有一个一粒红色丹丸。
刘福以为是商人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用羊与村里的人换了头牛。这是正常的事情,有人想吃肉了,但官府不准杀牛,只要补贴些银子,是可以交换的。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商人还没回来,这让刘福非常着急。一连三天,刘福都不见商人,只有到县衙报案。
当时,吕刚刚调任至贵江县,要拿出点政绩。便连夜审讯刘福,可是,既没有尸首,也没有人丢失牛,还有那只羊也没人见到过。
最好的解释,就是商人半夜因事急匆匆地走了,却忘了桌上的细软,当然,他还带走了那只他带来的羊。
但是,那头牛,就只能是刘福去偷的。而偷牛,是重罪。因此,刘福被判了五年刑,并罚二十两银子。
刘福只是龙道村的一个农民,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银子?最后,县衙只有把他的房子卖了。而刘福的妻子和女儿只能回娘家挤去,却惹得姑嫂不合,三天两头吵架。
有人曾猜想,那商人是个恶作剧的仙人,将羊变成了牛。但是,这事没人去验证。就是去验证,也没法验得出来,那可是仙法,凡人都是肉眼凡胎。
这事透着蹊跷,刘福不可能跑太远的地方去偷牛,因为他是个瘸子。他小时候上山砍柴时遇狼,右脚根被咬掉了。方圆二十里都没有人丢牛,他会到哪偷去?难道真是那商人点牛成羊?
“那牛可是还在?”王可问郑锋道。
“回陆大人,那牛还在,早已充公。农忙时,就租给农户使用!”郑锋回道。牛是农家宝,朝廷有政令,就是县衙也不敢宰杀。
“好,快将其牵上来,本官要审牛!”王可喊道。
审牛?大家一听,不禁好奇起来,这牛怎么审啊?
待到将牛牵上来,众人一看,跟其他的牛也没什么区别呀?
“刘福,你看,可是这条牛?”王可问道。
“回县尊大人,就是这头牛。”刘福道。
“天下的牛都差不多,你怎么说这是当年的那头牛?”王可皱眉道。
“回大人,此牛有一特点,就是右耳后根有块铜钱大的蓝色胎记。请大人查看。”刘福叩首道。
“哦?郑锋快快验来!”王可喊道。
郑锋“喏”了一声,便前去验看。仔细一瞧,向王可道:“回大人,此牛右耳根处,确有铜钱大的一块蓝色胎记。”
“噢?”王可奇怪起来,“此牛是公还是母?”
牛一拉上来,就有些寻常,不停地摇晃脑袋。这时一听,却静下来,看向王可,向天长哞,泪水“扑漱扑漱”地下。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奇异起来。老牛流泪的事情,民间虽有传说,真正见到的却少。
王可放出神念,向此牛一扫,不禁皱起眉来。因为,他发现此牛虽是牲畜,却有着人类的魂魄。而此牛却绝不是妖身,它的肉身一点灵力也没有。它看向王可神色有异,忙向王可跪下磕头。
这无疑又是引起了极大的哄动,众人窃窃私语:莫非此牛真的成精了?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人类的魂魄?”王可用神念传向对方。
那牛一听,大喜,此人竟能传音给自己,应该也能听得到自己的心里话。于是断断续续地向王可说道:“小人姓杜……登州羊山人氏,被人用……用巫术化牛,请大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