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君对修仙境界的了解还不深,但也不比一般仙门弟子知道得更少。至少他已经知道,第一个大境界是有道境,分虚丹、真丹、金丹、化丹四期,每期相当于一个小境界。有道境之上是入道境,有凝婴、灵婴、元婴、化婴四期。入道境之上则是成道境,身为羽仙的赵松阳就曾告诉过他,这个境界也有见道、体道、传道、立道四期。再往上便是圆道境,到此境界方可称天仙。
据赵松阳说,通玄剑宗历代宗主,包括开山祖师通玄老人在内,从无一人能到达圆道境,修成天仙。原本先代宗主,也就是他的师父吕青玄,天才卓异,最有可能进至圆道境,却不想仍是功亏一篑,最终止步于立道羽仙。而他自己,突破到体道期还不足十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进一步,成为传道羽仙。但即便如此,相比于尚在见道期的十大太上长老和八大峰主来说,他已是整个通玄剑宗修为最高之人。
蓬莱山作为一洲领袖,倒是有天仙坐镇,可到底有几位,赵松阳说不清楚。而且他认为,蓬莱山传承极为久远,甚至很可能会有传说中的玄道境仙尊住世。否则,不可能与外道抗衡数万年,犹能占据上风。
所以,在李长君的认识中,从未有过什么仙圣。故而他对“元始无量仙圣”这一称谓的感受,远没有对“坤元道诀”四个字的感受更深。
李长君小心翼翼展开玉简,映入眼帘的是一长列蝇头古篆字:“先天一气原始无量仙圣万界生门无上内秘坤元道诀十一篇”。
可见,完整的《坤元道诀》应该有十一篇。
再展开来,则是“有道境丹诀第一”七字。李长君一看是讲人仙修炼之法的,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将玉简展开一大截。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古篆字。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一篇应该有一千字左右,篇幅不长。
李长君并未急着参详此篇内容,而是往后面看去,以为会是第二篇丹诀。结果,接下来的却是“入道境婴诀第二”,同样只有一千多字。
这倒是让李长君有些怀疑了,一个大境界才一篇,字还不多,能说得清楚吗?故而他打算看看下一篇是否也是如此,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卷玉简居然无法再继续展开!
怎么回事?李长君来回研究了好几遍,犹是无可奈何。只好暂时搁置部分好奇心,回过头去读那篇丹诀。
“乾坤一气,渺然浩然;先天后天,以別仙凡。万法通窍,气旋成丹;有道之初,凝婴之源……”这几句开宗明义,言简意赅,但似乎也并不特别高明。
“……虚真金化,无非一丹;道胎所藏,譬如玄卵。莫测之期,十载可完;是为道种,生机之权……”李长君看到这里,便再也无法平静了。
燕无咎曾说过,通玄剑宗前任宗主吕青玄——赵松阳代师收徒后,李长君其实也已是此人的弟子——天资卓绝,不到百岁就已成就地仙。依此推测,吕青玄在人仙有道境的修炼时间,也应该有几十年。至于普通人仙,耗时更为长久,仅从虚丹到化丹,便需要百年以上的时间。
而这篇《丹诀》竟然声称“十载可完”。开玩笑,真当有道境修炼是闹着玩哪!普通人要百年,绝顶天才要几十年,这下倒好,直接来个十年!怎么可能?
李长君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可转念一想,一般通窍期需要三年,琴华音还不是短短两个月就突破到了有道境。《千里鸣篁操》可以将修炼时间缩短十八倍,难道此诀就不能缩短十倍?虽说琴华音的两个月只是就一个小境界而言,而这里的十年,则跨越了一个等级更高的大境界或者说四个小境界,但这可是道诀啊!道诀里的丹诀,缩短十倍修炼时间,也不是不可能吧?
想到这一点,李长君一改原来的质疑态度,转而变得十分期待。
足足两个多时辰,李长君一直沉浸在对这篇《丹诀》的紧张研究中,不时对照后面的《婴诀》。等大致弄清楚全篇内容后,他才意识到,“虚真金化,无非一丹;道胎所藏,譬如玄卵”这十六个字,简直就是世上最高明的丹诀!他急不可耐地想要马上开始修炼。
可这时,异变再生!
那卷金光玉简忽然化作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刷一下钻入李长君的胸口,消失在膻中穴的位置。不过与此前不同的是,他能够清晰感觉到玉牌的存在,似乎只要他动一动念头,便能随意将之取出。
李长君明白,他和生门玉牌的第一次深入沟通,到此已告一段落。
他的心神好像重新回到了自己体内一般,又可以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知觉恢复了。
琴华音惊喜地看着李长君睁眼,赵松阳也不禁站起身来。两人直勾勾的目光,倒让李长君感到莫名其妙。
接下来,自是一番询问和述说,等三人俱都搞清楚来龙去脉、诸般奇异之后,早已是下午时分。
对《坤元道诀》,赵松阳不甚了解,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他本身就是羽仙,本身就有修炼的道诀。当然,为李长君感到欣喜是必然的。琴华音也是如此,只是开心地更加夸张,一面泪水盈眶,一面又笑意盈盈,直看得李长君数度走神。
半月以后,琴华音已准备返回八音门。李长君尽管极为不舍,却也不至于像凡夫俗子般,做出儿女情长、生离死别的样子。两人都是修道之人,自有修道之人的气度和风采。绵绵情话少不了,可只是点到为止,倒也显得更加意味深长。
“过段时间,我就去八音门看你。”李长君道。
“嗯。”琴华音颔首道。
知心人,如此足矣。
临别之际,赵松阳也来相送。他当着两人的面,御使遒风剑斩断一株梧桐。只见风旋风止处,一张精雅的桐木琴便来到天地之间。
此琴并未上漆,更未经水润日晒,却天然现出暗红发亮的色泽,击之空空有声,已然是绝世的好琴,只是还未上弦罢了。连琴华音都看的美目发亮,煞是喜爱。
“此木名曰晴桐,不畏严寒,生具道蕴。只需雕琢成型,便是世间少有的琴道道器。你将此琴转交给琴琰师妹,也就是你的太师叔。”赵松阳把琴交给琴华音,郑重说道。
“是,华音一定带到。”琴华音稍顿一顿,又问道,“此琴可有名字?”
赵松阳略一沉吟,道:“就叫松岚吧。”
琴华音道:“松岚……松风烟岚,真是好名字!赵宗主,还有什么话要华音转告太师叔的吗?”
“呃……你就告诉她,”赵松阳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老脸上竟然闪出几分红光,迟疑说道,“赤岚不问松南,遒风不负晴桐。”
琴华音不解其意,只是记在心中。
李长君在边上听见,却是暗笑不已。琴华音不明白,他明白。赵松阳有遒风剑,住在松南小筑;琴琰有赤岚剑,收到晴桐做的琴。很显然,这师兄妹两个有猫腻呀。还什么“不负晴桐”,晴桐晴桐,可不就是“情同”嘛!
他一边偷笑,一边却也暗自佩服这位大师兄的高明。不由瞥一眼琴华音,心想:大师兄这一手,真是浪漫之极!将来,我何不依样画葫芦,也亲手斫琴一张,送予华音?想到这里,他对将来已是充满了无限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