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对,知道严平说的这三样东西必非寻常之物,显然是有心考校,一定要完成任务,却不知如何开始。当下苦苦思索,不时商讨,仍是茫无头绪。
离商干脆说道:“光这么想不是办法,我看还是分头行动起来,看能不能有所感悟。”另外两人也觉得只能如此。
离商回房取出长弓,一会走到院中,一会走到院外,手里拨弄着那张弓,苦思不已。
李长君把自己关在房中,对着一叠白纸,不时画下一些机关草图,忽而又摇头苦笑,将画了一半的草图揉成一团丢到桌下,完全没了优哉游哉的样子。
雷道宽则直接跑到太藏观旁的树林中,整日对着那些古树,爬上爬下,抓耳挠腮,显然也是伤透了脑筋。
李长君想,凡器物必有特别的功用,既然说是无穷之器,当然是指功用无穷。但怎样的器物才能具备无穷功用呢?是指一种器物而有无穷多种功用,还是指一种器物拥有某种无穷无尽的功用,这却是极为费解。更何况,即便确定了具体方向,世间又有谁能制作出如此器物?除非是神仙,传说中的仙器能做到吗?可是,自己只是一介凡人,严平应该不会给自己出个不可能完成的难题。他想来想去,挖空心思按照两种方向,分别构想了很多种器物,却都不符合严平的要求。
不过他倒是帮雷道宽确定了寻找的方向。他对雷道宽说:“非生之木,顾名思义,就是不通过生长而成的树木。你说的没有生命的木头应该可以排除,要不然随便找根枯木便可,也太无聊了吧。”
雷道宽觉得大有道理,便重新把原先搬到房中的一大堆烂木头,又搬到外面扔掉。看他忙进忙出,李长君几次想取笑他,但想到自己也弄不明白,也就不好意思笑他了。
离商是三人中最专注的一个,每天几乎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其他全部精神都用来摆弄那张长弓。弓上的弦都被他拆下装上好几回,为此脸颊上还不小心被弓角弹起一个乌青。以至于每次见他拆弓弦,其他两人都觉得心惊肉跳。
如此两天时间倏忽而过,日子过得平静、紧张而充实。三人俱是衣冠不整、灰头土脸,活像三个刚下战场的败兵。
第三天中午,李长君端个饭碗坐在池边,两眼出神地盯着池里的几条游鱼。忽然福至心灵,想到要是做一条鱼,是否就可算无穷之器呢?大鱼生小鱼,小鱼长大再生小鱼,生生不息,岂不就是无穷之器?很快却又失望地发现,这种鱼根本不是他能制作出来的。不禁抬头看看仍在拨弄弓弦的离商,摇头叹气。心想,如果只是一张弓,他倒是可以轻易制作,那要简单太多了。
“简单,简易……对啊,简易!”李长君忽然刷一下站起身,饭碗都摔到了地上,吓了离商一跳。李长君却浑然不顾,犹自喃喃道,“我真笨,怎么就忘了曾经读过的《易纬乾凿度》?书中说到‘易一名而含三义,所谓易也,变易也,不易也。’第一个易指简易,不正暗合不张之弓的原理吗?第二个变易,不正暗合非生之木吗?第三个不变易,不正是我苦苦寻求的无穷之器吗?不变之物,却有无穷之用。正是如此,不会错了!”
想到这里,李长君哈哈大笑起来,离商瞪着他,不明所以。看着离商,李长君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捧着肚皮,眼泪也差点笑出来,一边大叫着:“原来这么简单!”
离商顿时明白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忙跑过来询问。李长君边笑边道:“我终于明白了,何为不张之弓。离大哥你想,弓若不张便不是弓,因为弓必有弦,如此才不能不张,否则如何射箭?但是,若舍去这张弓,无弦可张,你会如何射箭?”
离商一愣,说道:“不用弓的话,当然只能……”话才说半句,便一拍脑袋道,“对啊,直接用手抛箭,不就不需要张弓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随即他也跟着大笑起来。
听到两人的笑声,雷道宽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急急问何事发笑。李长君于是指着他笑道:“小宽,你整日在树林中,可你有未真正看过那些树木?”
雷道宽不知何意,傻傻说道:“有啊,天天看啊。怎么了?”
李长君道:“你眼中看到的一棵树,是否都是一个样子?还是说会是不同样子?”
雷道宽说道:“树当然是一个样子,难道还会有别的样子?”这话一出口,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领会到了李长君的意思,不由“哇”一声跳起来,喊道:“不对不对,树的样子真不一样才对!哇哈哈,我简直是天才!”
一时之间,三人皆是开心得不得了,仿佛在战场上获得了巨大胜利一般。笑声朗朗,直惊得池中的游鱼四处乱窜。
三人既已知道答案,接下来几天自是可以轻松许多。李长君从第三天下午起,就不再把自己关在房中,和雷道宽一起找了两根坚逾铁石的木棒,在离商帮助下,削成木剑,练起剑术来。离商原本还想练练手抛箭,但见过两人剑术以后,大感兴趣,便让两人教他。
一开始学剑,离商便显示出过人的能力,不但掌握剑招很快,而且常能把剑使得形神兼备。一下午时间就已如同练习多年之人。这让李、雷两人啧啧称奇,甚至有些觉得惭愧。
练剑后,雷道宽忍不住问离商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离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此界中人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五岳界的好,力量、柔韧、协调、速度,都更胜数筹,学五岳界的剑术自然要容易得多。若不是我的资质不算高,还能学得更好。”
两人忙问什么缘故。离商轻拍前额道:“是我疏忽了,忘记告诉你们。严道长曾提过,五岳界中都是后天之气,只可延续性命,却不能改善体质。而此界中人呼吸的皆是先天之气,天然有洗筋伐髓、陶冶脏腑的功效,体质当然要胜于你们。”
雷道宽圆了大眼睛,怪叫道:“哇,怪不得刚到此界时,我就觉得这里的气息非同寻常。还以为是山里空气特别清新呢,却原来是先天之气所致。那离大哥你这些年下来,岂不是什么都不用练,就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这简直是作弊呀!”
李长君白一眼雷道宽,说道:“怎么可能?我想这先天之气对人的作用,应该有其限度。否则全天下都是练武奇才,也太可怕了。”
离商笑道:“小君说的不错。先天之气对人的洗炼之效,的确有限度。因为普通人不会养气炼气的法诀,所以先天之气只是像流淌而过的溪水一样,冲刷筋骨脏腑,作用缓慢微弱,并不能成为自身气息的一部分,达到感通自然、改变性命的功效。”
两人于是问离商是否懂养气炼气,但也是顺口一问,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离商也只是个猎户,能知道这些修仙常识就已相当不易。可是这次他们却猜错了。
离商稍一迟疑,立刻说道:“法诀一般都是仙人才有的,我怎么可能会?严道长倒是教过我一种强身健体的导引之术。嘿,教给你们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学?”
李长君和雷道宽对视一眼,雷道宽做个怪脸,问离商:“离大哥,你认识严前辈时间最久,难道就没发觉他有什么不凡?”
离商摸摸下巴沉吟道:“有什么不凡?没有啊,就是觉得严道长****博见,知道很多,另外就是人很好。”
雷道宽傻眼道:“就这样?”离商答道:“就这样,不然呢?”
李长君翻个白眼道:“真服了你了,雷大哥。不管你信不信。我可认为,严前辈必是仙人无疑。”雷道宽点头呼应。
离商自是将信将疑,但也没再坚持自己的看法,只说不管严平是不是仙人,反正早就把他老人家当成自己长辈亲人,会一直敬重他。所以两人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多说,只问他导引之术是什么。
离商却说自己不知道名称,严平没告诉他。两人无奈,只能等严平回来再当面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