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夜晚的光景,却仿佛是过了好几年,女子整夜未睡,看着毫无戒备的叶惊风。
他低头沉睡,火焰跳跃在他的脸庞上。
女子眨眨眼睛,慢慢取下面纱,她的唇鲜艳如火,也不知为何要涂抹的如此艳丽,却又将它隐藏在这薄纱之下,或许……
只是她的一个慰藉。
她不认得眼前这个男人,更是不知道,他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孤山小楼叶惊风!
她慢慢的挪动身子,往叶惊风那边靠过去。
火苗跳动,天将白。
铁掌望崖站在小楼前。
这小楼,无名,无匾。
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微风一吹,味道陡然加剧,他脸色亦随之一变。
小楼的门开着。
铁掌望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门前,他看到一些血迹,在门口。
这血迹是昨夜留下。
“孤山小楼前血流成河。”
铁掌望崖想着这一句话,眉头微皱,因为血已经出现在门口,那就证明,有人闯入了这小楼,而叶惊风,却在大漠。
“你不是来杀人的。”
铁掌望崖抬头看去,楼梯旁站了一个女人。
看样子,这血迹应该是这个女人的,她脸色煞白,虽然涂抹了一些粉妆,但铁掌望崖还是一眼看了出来。
“我以为,这小楼里,只有叶惊风一人。”
“很多人都这样以为,甚至我都以为,只有他一人。”玉小楼慢慢的走下楼梯,她依旧穿着那件貂皮大衣,在桌前拿了两根筷子。
铁掌望崖道:“你是何人?”
“惊风小楼,我便是那小楼。”
“原来如此。”铁掌望崖打量了一下一楼事物,他完全想不到,这让人闻风丧胆的孤山小楼,竟是这样一副光景。
这本是一处普通人家。
“坐吧。”玉小楼将筷子放下。
铁掌望崖自然不推却,往椅子一坐。
玉小楼拿过茶壶,放在铁掌望崖面前,她的一举一动,没有半分戒备,铁掌望崖对她甚是刮目相看。
“昨夜,一场恶战。”
“算是。”
“你受伤不轻。”
“算是。”
“为何认为,我不是来杀人的?”
玉小楼在对面拂袖而坐,面无表情地道:“来杀人的,都有杀气,因为叶惊风杀了太多人。”
“那些事,都是真的,都是叶惊风所为,杀了无数人,只为了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便杀了对方?”
玉小楼轻哼一声:“你以为,叶惊风算是什么好人吗?”
“江湖能容忍他如此胡作非为?”
“我也奇怪。”玉小楼见铁掌望崖不倒茶,便自己倒了一杯。
铁掌望崖拿起茶壶,将杯子倒满,轻声道:“昨夜,来这里的人,武功不低,我虽不曾与你交手,但你的武功绝非一般。”
“过奖了。”
“既然能伤你如此重,又为何不杀你,亦或者拿你要挟叶惊风?”
铁掌望崖喝了一口茶,细细品位。
玉小楼冷眸如针,瞧着铁掌望崖道:“你的疑问,未免太多,我让你坐,给你上茶,因为你算是叶惊风的朋友。”
“朋友?”铁掌望崖眼中有了一丝趣味。
“他伤的重不重。”
铁掌望崖眼中的趣味变成了敬佩,叹道:“不重,但也不轻,他是一个固执的人,固执的让我都感觉到害怕。”
“我也是。”
“我退出江湖数十年,闭关修炼七星探最后一招,十年来内力更上一层楼,但这双眼睛,却是退步了太多太多。”
“七星探。”玉小楼换了手臂,“当年江湖第一暗器王。”
“过奖。”
铁掌望崖放下杯子,杯底茶色浓郁。
玉小楼看着楼外,细声开口:“十年来,来这楼前的,都是为了杀死叶惊风,不过你却不是,应该只有朋友,才会登门拜访。”
“他没有任何一个朋友?”
“没有。”
“我见到他身边跟着一个刀客,那刀客年纪不大,刀法我不曾见,但那一把刀,是绝世好刀。”
“是么?”玉小楼笑了一声,“他或许,蛊惑了哪一个初入江湖的二愣子。”
铁掌望崖伸手道:“不知可否借你右手一用?”
玉小楼回绝道:“不用,昨晚来的人,是离秋风。”
“虎堂离秋风,江山座下八大高手之一。”铁掌望崖认得此人。
既然是离秋风,那伤了玉小楼也不足为奇,江山手下的八大高手,都是排行榜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一身武功都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不过,铁掌望崖知道玉小楼武功不低,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门高手,不过也不便过问。
从他刚入门,玉小楼拿筷子的那个小动作,就已经推断,玉小楼是暗器高手。
可,玉小楼的内力在这一番对话中,显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内力在江湖之上,已经是出类拔萃。
天下事风云变幻,江湖往往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故事出现,但这样的故事,铁掌望崖还是第一次看到。
十年,叶惊风的风头在江湖上荡了十年。
昨夜,天下盟的人才上门。
“我或许,不应该喝你这杯茶。”铁掌望崖负手走出大门,长袍随风舞动。
玉小楼道:“当你离开大漠,来到孤山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后果。就算你不喝茶,可你放过了叶惊风,就已经是他的朋友。”
“放过他一次,就一定是朋友么?”
“如果不是朋友,为什么要来这孤山,大漠与此地,千里之遥,你耗费内力一夜到达,难道只是想看看这一座楼阁?”
“我是来看血的,听说血流成河,那花草定然都是红色。”铁掌望崖看着翠绿的竹林,长笑一声离去。
玉小楼站在门前,目送铁掌望崖走远,寒霜的脸面慢慢化作一抹苦笑。
清风动竹林,飞鸟轻轻声。
叶惊风睁开眼,周围已是无人。
肩膀上伏了一个女子。
他抖了一下,将女子惊醒,她睁开迷糊的眼睛,纵然是睡眼迷离,但眼眸的水波还是让叶惊风心头一颤。
“你不上山?”
叶惊风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昨夜,他就这样睡去,一夜倒也清净。
赵重明在远处拿着一个水葫芦走了过来,见叶惊风已经醒来,大声道:“他们都上山了,半个时辰之前。”
“你这水,可是给我的?”
“你要也无妨。”
赵重明对女子笑笑,昨夜他可是都看在眼里。
叶惊风接过水,也不做什么试探,拔开塞子便大饮了一口。
女子要过水壶,背过身将脸庞稍稍清洗了一下,随后道:“不知你是何人,不过你既然见过我,也与谢庄主共饮,想必知道我叫什么吧。”
“不知。”叶惊风踢了一脚沙子,抬头看着龙隐山。
女子斜眼瞪了他一下,嘴里却道:“我,叫赵嫣红。”
赵嫣红,极其普通的名字。
在民间,或许可以找到几十甚至上百个赵嫣红。
“叶惊风。”
赵嫣红蓦地抬头!
那一日,狂风暴雨。
幸好,第二天成亲之日,雨过天晴。
赵嫣红站在楼上,看着宾客如云,她没有任何的表情,这一天对于她来说,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谢火麟和宾客们高声笑谈,不时回头望一眼,赵嫣红冷漠的将红盖头拿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也遮住了别人的视线。
等她再掀开红盖头的时候,站在大堂中,正与谢火麟拜堂。
周围的宾客一声声的叫好,谢火麟与她拜完堂,便急匆匆的离去,她只是听人说,有一个叫叶惊风的,来了山庄。
叶惊风是谁?
她问过别人,别人说:那是一个大魔头。
大魔头!
却在大漠,在这荒芜的大漠,她将头,放在大魔头的肩膀,枕着大魔头的肩膀,入眠!
叶惊风含笑望着赵嫣红。
“竟然是你。”赵嫣红咬咬嘴唇。
叶惊风笑道:“上山吗?去看一看那江湖。”
“好!”赵嫣红还能如何选择,眼前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大魔头,她就算选择跑,又能跑去哪里?
赵重明将刀柄一握,指着那龙隐山道:“这是我入中原江湖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况,就算自此退出江湖,也一生无憾。”
“你这一生,未免要求太低。”赵嫣红接了一句。
叶惊风道:“那一生,要多高的要求?”
赵嫣红缄口不言,跟在叶惊风身后,三人上了龙隐山。
一生中,要多高的要求?
赵嫣红回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