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苏、牛大力和江淼没有因“飞跃花溪”而受到惩罚。在身体康复后,他们又像往常一样去上学了,生活中的一切仿佛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然而,端木苏很快就察觉到了,月亮山庄里,发生了许多非同寻常的变化──
首先,那条总是蹲守在三孔石桥旁边的大黑狗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光幕。光幕虽是透明的,却将花溪南面的庄园与北面的原始森林完全阻隔开来,任何人都无法穿越。
其次,庄园里又平白无故地多了许多月亮卫士。这些个头低矮的月亮卫士,三三两两地巡逻在鹅卵石小路上,将所有通往北面的路口全部封死,不许任何人靠近花溪。
另外,骑士学院还临时增加了许多特别规定:不许学员走出八角大楼,不许学员去百花潭和水帘洞旁嬉戏玩耍,不许学员在树林里散步聊天。即便是放学,学员们也要在教授和月亮卫士的监督下,排着队一起走回宿舍,然后就不许跨出一步,直至第二天清晨,再由教授和月亮卫士监督着返回八角大楼。
这些变化与临时增加的特别规定,妨碍了人们的自由。人们都将其归罪与端木苏、牛大力和江淼三人:如果不是他们擅闯禁区,他们的行动自由也不会受到如此严厉的约束。
牛大力承受不住人们的指责,便嘟嘟囔囔地说上了端木苏的当,早知这样,就不参加什么“探秘之旅”了。端木苏却是无瑕顾及人们的指责。他的心思完全被这些不同寻常的变化所吸引,并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江逸飞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狠狠地收拾端木苏。实际上,在后来的十几天里,端木苏只跟他碰过两次面,而且每次碰面,他都是打个照面,一句话也不说就急匆匆地走了。端木苏发现他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了,也不像以前那么干净利落了,便十分纳闷地在心中暗忖:他在干嘛?怎么变得这么邋遢了?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很特别的事情?
而令端木苏更为纳闷的却是墨天岳。他虽然每天都带着“奇葩班”的学员们上骑术课,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心不在焉。而且,他又恢复了以前那种窝窝囊囊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窝囊。他脸上的络腮胡子和脑袋上的头发比以前更加蓬乱,腰板比以前更加松垮,身上的衣服也更加肮脏,就像一个月都没有换洗过。要不是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偶尔会闪出一道机警而敏锐的目光,你会以为他有病在身或是喝醉酒了呢。
一天早晨,端木苏刚刚喂完了青骢马,正拿着粪叉子打扫马厩里的卫生,调皮鬼悄没声地走了进来,笑着对端木苏说:“别干了,墨教授正蹲在你的马厩门口睡觉呢。”
“他睡他的,我****的。我又不是给他干的。”端木苏扫了一眼蹲靠在马厩门口睡觉的墨天岳,继续干活。
“你就歇歇吧,又没人监督!”调皮鬼走过来,要从端木苏的手里抢粪叉子。
“别捣乱!”端木苏推开调皮鬼,“我马上就干完了。”
“哎,”调皮鬼又凑到端木苏跟前,“听说你们遇到危险了。”
“嗯?”端木苏没明白调皮鬼要问什么。
调皮鬼用提醒的口吻说:“就是前几天,在原始森林里。”
端木苏停下手里的活,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就说是不是吧。”
调皮鬼眨巴着一双机灵的大眼,察看着端木苏的脸色。端木苏猜他是从牛大力那里知道这些的,只“嗯”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调皮鬼笑道:“那天你们玩得倒是高兴了,我们可苦了。”
“为什么?”端木苏问。
“我们都被关到餐厅里,谁也不让出去,整整两个多小时呢!”
“为什么把你们关在餐厅里?”
“点名呗。”
“为什么要点名?”
“不点名,怎么知道是你们逃课了呢?”调皮鬼冲端木苏呲牙笑了笑。
“哦。”端木苏点了点头,又开始干活。
“你猜那天少了几个人?”调皮鬼笑着问。
“三个呗。”
“四个!”
“还有谁?”端木苏扭头问。
“你猜。”调皮鬼眨了眨眼睛。
“你说就说,不说拉倒。我可没工夫跟你逗闷子。”
“齐盛!”调皮鬼笑道,“没猜到吧?”
“齐盛?!”端木苏愣了一下,稍后就急匆匆地走到墙角,把粪叉子靠墙放好,又急匆匆地走回来,问,“他干嘛去了?”
“不知道。”调皮鬼说,“他这个人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不过,那天下午我见到他了,就在你们回来不久。我见他神色慌张,以为他跟你们一起去北面了,后来想想不太可能,就问他干嘛去了。他──”
“他怎么说?”端木苏急切地插话道。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他身上很脏,好像还有血。”
“血!”端木苏惊问,“你确定他身上有血迹?”
“嗯……应该是吧,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果然是他!”端木苏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一双眼睛却是晶晶发亮。
“你在说齐盛吗?”调皮鬼问。
“你知道他最近都在干什么吗?”端木苏反问。
“不知道。”调皮鬼摇了摇头,“他那么孤傲,从来都是单独行动,谁知道他在干什么!”
“你们说什么呢?”墨天岳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高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左青,回你自己的马厩,赶紧干活去!”
调皮鬼吐了吐舌头,急忙跑回他自己的马厩。墨天岳则用敏锐的目光扫了端木苏一眼,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又靠着栏杆打起了瞌睡。
端木苏由调皮鬼的话推断出,那天在界碑旁一闪而过的黑衣人,在奇巧馆的墙角露了一下头的人,在竹林里捕杀幼年山魈的人,应该是一个人;而这个人,应该就是齐盛。他本想把这个推断讲给墨天岳听,可一看到墨天岳那副窝窝囊囊而又懒散的模样,就又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暗中监视齐盛,看看他还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于是,一上午的时间,端木苏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齐盛的身上,就连训练青骢马也没了心思。即便如此,在中午吃饭时,只是一个取餐的工夫,齐盛还是不见了踪影。端木苏左顾右盼地找遍了餐厅里的每一个角落,始终没有看到齐盛的人影,便端着托盘走到调皮鬼身旁,问他见到齐盛了没有。调皮鬼说没有,又往边上挪了挪,给端木苏腾出一块地方。
“来,坐这儿吧。”调皮鬼拍了拍身边的凳子。
端木苏挤着调皮鬼坐下,又问坐在对面的牛大力:“你看见齐盛了吗?”
“别问我!”牛大力没好气地说,“遇见你,准没好事!”
端木苏没搭理他,又扭头问睡不醒:“你见到了吗?”
“没有。”睡不醒头也不抬地说,“吃你的饭吧,管人家干嘛!”
端木苏又把眼睛看向江云、江雪。江雪早就扑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看着他,不等他张嘴,就低声说:“我们也不知道。别问了,小心钟万隆扣分!”
端木苏扭头望向餐厅中央,没有看见往常总是拿着马鞭在中央厨房周围转悠的钟万隆。他又扭头四下里寻找,发现钟万隆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张餐桌旁,桌子对面还坐着江逸飞,俩人正在低声说话。江逸飞眉头紧锁,目光焦灼,脸颊上还覆着一层似苔藓一般的胡茬,看上去比墨天岳还要窝囊几分。他好像很着急,又不敢放声说话,一双手就大幅度地比划着,好像正在向钟万隆拼命地解释着什么。
端木苏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逸飞,觉得他比较奇怪,却想不出哪里奇怪……忽然,端木苏回忆起“飞跃花溪”那天,去原始森林寻找他们的一共有四个人,其他三个人都拿着月亮宝剑,唯独江逸飞没有!其实,端木苏当时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只是被后来出现的一连串事件给掩盖了。现在,当端木苏盯着一脸焦虑的江逸飞时,他空手骑马的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而且异常清晰。
“他为什么不拿月亮宝剑?是仓促之间忘了拿,还是没有?他怎么会没有月亮宝剑呢?是丢了吗?仓库里的那把月亮宝剑不会是他的吧?这……这……难道他是……”
端木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敢再想下去了。然而,这个念头一旦进入他的心里,就再也赶不走了。他是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
从情感上讲,端木苏绝不相信江逸飞是内鬼:他是爸爸的好朋友,也是江淼的爸爸。可是,谁又能说爸爸的朋友就不能是内鬼了?内鬼之所以是内鬼,就因为他是内部人,否则干嘛叫内鬼?再说了,故事里的人不都是被所谓的“朋友”出卖的吗?如果不是朋友,他又怎能出卖你?
可是,钟万隆不才是“堡垒”中的那个黑衣人吗?如果月亮山庄里真有内鬼的话,是钟万隆才对呀,怎么可能是江逸飞?但是,他们俩为什么坐在一起说话,还鬼鬼祟祟的?难道他俩都是……
一时间,端木苏陷入了矛盾之中。他心中的种种想法都纠缠在了一起,有如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突然,端木苏“当啷”一声把饭勺扔在桌子上,又猛地站起身,抬脚就走。他要靠近钟万隆和江逸飞,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以确定江逸飞到底是不是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