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见端木苏默不作声地走向一边,并不答话,便追上去用手拽他的衣袖,却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泪水横流,不禁大吃一惊:“怎么了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哭啊?”
“我没哭!我哪里哭了!”端木苏急忙擦眼泪,又向远处走了两步。
听了两人的对话,众人才发现端木苏哭了,也都惊愕不已。江淼虽是还在生他的气,但对他的喜爱和关心却没有减少一分一毫,于是急急地走过来,半是关切,半是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你是从来不哭的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是风吹了眼睛。”端木苏转身向更远处走去,以躲避人们的目光。
江淼看着端木苏远去的背影发了会呆,觉得他突然流泪肯定跟巨石上的文字有关,便俯身过去细细地看了起来。
“‘山之阴’与‘水之阳’这两句所要说的,应该是地理位置。”江淼一边念巨石上的文字,一边试图解释其含义,“按照古人的说法,山的北面叫山之阴,河水的北岸却叫水之阳。这就是说,这个草图所指出的位置是山和河水的北面。可……这是啥意思呢?”
她停下来思索了片刻,继续猜测道:“水工两人背靠背,可做一人去猜测。这句话好像是——”
“别猜了,它没什么意思!”端木苏突然转身,大声阻止江淼的猜测,“这就像那些手欠的人们所写的‘到此一游’,并无什么特别意义,只是为了好玩罢了。”
“不,不,你说的不对。”江淼摇了摇脑袋,继续盯着文字说,“‘到此一游’只有四个字,人们写它玩还是说得过去的,但这里有这么多字呢,还挺押韵,就跟诗一般,这肯定费了不少功夫,怎么可能毫无意义呢?不,不,这些字不是写着玩的,一定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你们别说话,让我猜一猜。”
端木苏是了解江淼的,自然知道她极其聪明,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和一些必要的提示,她是很快就能猜出谜底的。但是,有大烟鬼在场,他可不愿江淼说得太多,以免被大烟鬼听了去。这就是他阻止江淼继续猜测下去的原因。然而,江淼就像一个喜爱猜谜的孩童,一见到谜题,便一门心思地要猜出谜底,反倒无心思去理解端木苏的话外之音了。于是,他快步走到江淼身边,拉着她离开了巨石。
“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猜出谜底呢!”江淼高声抗议。
“这有什么好猜的,是不是又想炫耀你的聪明?”端木苏怕江淼仍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指着大烟鬼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一些,“有外人在场,你还这么逞能,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啊!”
“笑话什么,不就是猜谜题嘛!”江淼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大烟鬼,见他正瞪着眼睛看她,便怒道:“看什么看,这里没你的事!”
大烟鬼撇嘴冷笑,又用欣赏的目光看了一眼端木苏,然后转身走向一边,却是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却偏要看。知道的不猜,不知道的猜了也白猜。哎呀呀,我乃山野散淡人,惯看秋月春风!世界是个大舞台,这里是个小舞台。舞台上,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痴呆,有人俏;有人好心劝他人,有人恶言恶语把人骂!”
众人都被大烟鬼的阴阳怪气给逗笑了,江雪却气呼呼地要追过去跟他理论。端木苏一把将她拉住,劝道:“别理他!咱们还是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众人在“巨石七星阵”中围成了一圈,商量着是安营扎寨休息还是继续前进以便追踪黑衣人的踪迹。调皮鬼的意见是继续前进,以免过了一夜之后森格会嗅不到黑衣人的气味。端木苏的意见是安营扎寨、就地休息。俩人意见相左,于是争吵了起来,江雪居中调和两人的意见,江淼却毫不犹豫地站在端木苏一边,替他说话。
自打喀桑用太阳和月亮的比喻挑明了江淼和端木苏的关系之后,江淼的心中自是十分沮丧,还很生端木苏的气,但她依然爱着端木苏并讨厌跟端木苏争吵的调皮鬼。没办法,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该继续喜欢端木苏,但她的情感并不听理智的话,依然将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他的身上。于是,不听话的情感就让她的精神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
江淼的这种痴迷状态,并没有引起端木苏的特别注意,却让调皮鬼心痛不已,还很生气。他并不生端木苏的气,而是生江淼的气。谁都能看出,就连才认识了没几天的格桑都能看出,江淼对端木苏的喜爱是没有希望的单相思,而她自己却偏偏看不出,或者她是看出来了却不愿承认现实。这是何苦呢?人家不喜欢你,何苦还要纠缠人家呢?调皮鬼十分痛心地看出,江淼对他调皮鬼是毫不在意的,更没有意识到他是十分喜爱她的。
调皮鬼用哀怨的目光瞪着江淼,由于一时气愤,他说出了一句非常尖刻的话来:“你这人……好没意思!你心中已经明白,人家并不喜欢你,你还上赶着替人家说话?!”
调皮鬼的话让江淼的头脑突然清醒了起来,一颗心却也跟着剧痛起来。她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虽然头脑晕晕乎乎的并不舒服,却不愿清醒过来,因为“酒精”能麻痹她的心,让它感觉不到疼痛的袭扰。但是,调皮鬼却偏偏用一句无情的话惊醒了她,于是巨大的痛楚就又抓住了她的心。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江淼将心中的痛楚转变成了愤怒,“端木苏的意见是对的!你的说法就是狗屁!我赞同端木苏的正确意见,难道不应该吗?”
江淼突然发怒,让调皮鬼难堪至极。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话已说出,无法收回,他也只能呆呆地望着盛怒的江淼,说不出一句解释或安慰她的话来。端木苏和江雪也被江淼惊呆,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气氛紧张起来。
“不要吵,不要吵,有话好好说么,吵架能解决什么问题!”大烟鬼笑着劝解,又指着端木苏说,“我觉得这位小兄弟的话是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调皮鬼厉声喝问,将一腔子怒火发泄给了大烟鬼。
“这个么……”大烟鬼笑了笑,说,“他是个聪明人。既然他能这样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你这是什么话?”调皮鬼继续追问,“我问你的是,他的话到底有什么道理!”
“有道理就是有道理,这还要追问?”大烟鬼撇了撇嘴,讥讽道,“看来,你们几个人的头脑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位小兄弟!”
“你少阴阳怪气的!”江淼也将自己的怒气转移到了大烟鬼身上,“端木苏自然是聪明的,还用你说!但你能说出他到底怎么聪明吗?你能说出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息吗?”
“你们怎么啦?”大烟鬼一脸无辜地说,“我就是劝你们不要吵架了,你们干吗冲我喊叫呢?要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直接问他就是了,问我干啥,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嘁!”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江雪大声劝解道,“咱们就按端木苏说的做吧,反正天已经黑了,我们忙活了一整天也累了。”
江雪的话就像一个命令,让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巴,继而转身去各自的马边取下行包,准备安营扎寨。当然啦,江雪并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威,人们之所以听从了她的建议,是因为不想再发生令人不快的争吵了。所有的人心中都明白,现在需要的不是争吵,而是团结一致:在这令人恐怖的荒郊野外之中,最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要采取一致的行动;此时此刻,团结比什么都重要。
由于所有的人都不再说话,干起活来速度便快,帐篷很快就搭好了,人们便有了可以躺下休息的地方,除了大烟鬼。
不知大烟鬼出门时根本就没有带帐篷呢,还是他的帐篷被沙尘暴掩埋了,反正除了一匹伤痕累累的马之外,他是两手空空。此刻,他见人们都钻进了各自的帐篷,并无人愿意跟他分享帐篷,他的一颗心便焦躁了起来。他可怜得就像一个叫花子,转动着脑袋把几顶帐篷轮番看了一遍,最后就走向了端木苏那顶帐篷,趴在门口,一脸讨好地轻声问道:“哎,小兄弟,我能不能钻进去?外面实在太冷了。”说罢不等回话,便钻了进去。
“哎哎,我同意了吗你就往里钻?”端木苏很不高兴地说。
“你会同意的。”大烟鬼使出了厚脸皮的招数,一边往里钻,一边说,“你这人我了解,不仅聪明,心眼也善。”
“我心眼善你就往里钻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端木苏还想反抗,大烟鬼却早已钻进去,并躺在了毯子上,仿佛这个帐篷就是为他准备的。
“你这人……真赖皮!”
端木苏受不了他身上的烟味,便捏着鼻子、皱着眉头钻出了自己的帐篷,向调皮鬼的帐篷走去。调皮鬼听到了他们的动静,知道他朝自己的帐篷走来,便起身撩起帐篷的门帘,让端木苏钻了进去。
“哎,”等端木苏躺好了身体,调皮鬼轻声问,“你为什么坚持要在这里休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说的是刻在石头上的那些字。”
“嗯,是的。”端木苏用极地的声音说,“那些图和那些字是江北留下的。”
“啊——”调皮鬼惊叫了起来。
端木苏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小声点,别让大烟鬼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