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苏突然栽下马来,让江雪大惊。她尖叫着喊道:“啊——火瞳晕倒了!左青,火瞳晕倒了!”一边喊着,一边翻身下马,匆匆跑到端木苏身边。
调皮鬼听到江雪的喊声,急忙转身,也慌忙跑了过来,见端木苏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面目苍白,心下慌张,喊道:“火瞳,火瞳,醒醒!端木苏,端木苏,醒醒啊!你到底是怎么啦?”
江雪见调皮鬼喊不醒端木苏,急忙解下自己的水囊,拔下塞子,推开调皮鬼,然后一手搂住端木苏的脖子,一手把水囊口对准端木苏的嘴巴,让清水慢慢地、一滴一滴地滴到端木苏嘴上,想让他喝一点——他不是老喊着口渴吗?喝点水兴许能好。可是,端木苏没有任何反应,嘴巴依然紧闭,水滴全都顺着嘴缝流走,滴到他的脖子上。
调皮鬼看着心急,一把抢过水囊,再推开江雪,然后用左手掐住端木苏的下巴,用力扳开他的嘴,将水囊口塞进嘴中,“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
江雪见调皮鬼动作鲁莽,不免心疼端木苏,正要大声责备调皮鬼,却见端木苏“噗!”的一口,将刚刚灌进去的水全部喷出,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竟然清醒过来!
“你真粗鲁!”江雪又将调皮鬼推到一边,并说出了心中的责备。
“粗鲁?”调皮鬼很不服气地说,“我要是不粗鲁,他能醒过来吗?嘁!”
江雪知道调皮鬼说得有理、做得也对,但她就是嫌他鲁莽。她是心疼端木苏,受不了调皮鬼像惩罚犯人一般地对待他。江雪不再搭理调皮鬼,她搂起端木苏的脑袋,再放在自己的腿上,尽量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怎么样,还疼吗?”江雪的问话细声细语,就像母亲询问受伤的孩子,或是姐姐询问弟弟。“怎么就晕倒了呢?是不是失血太多了?要不我们不走了,搭起帐篷休息休息吧?”
“不,不,不能停下来……我们继续走……一定要继续走,天黑了……我们就无法跟踪雪豹了。走,一定要走!”端木苏的声音是微弱的,语气却是坚定的。
“可是你都晕倒了呀,这么硬撑着行吗?”江雪满含爱怜地责问。
“没事,没事,我喘口气就好。真的,没骗你们。”端木苏解释道,“刚才我想喝水,不小心碰到伤口了,所以才……”
江雪扭头问调皮鬼:“天黑之后,就不能跟踪了吗?”
“你说呢?”调皮鬼没好气地说,“白天我跟着都费劲,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我还怎么跟?!”
“可端木苏伤成这样……这可怎么办啊?”江雪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是端木苏,一方是江淼,两个人都是她的所爱,一时间难以取舍。
“要不这样吧,”调皮鬼建议道,“你留下照顾端木苏,我一个人跟踪雪豹。”
“这可不行!”端木苏咬牙坐了起来,“你一个人对付不了雪豹。那只雪豹非常凶猛,还非常执着,它见你威胁到了它的孩子,还不跟你拼命啊?再说,咱们要是走散了,我们上哪里去找你啊?”
“可你又走不了,天又要黑了,这……这……这不是耽误工夫嘛!”调皮鬼焦急得直跺脚。
“我没事。”端木苏朝调皮鬼伸出一只手,“把我拉起来,然后扶我上马。我能行。”
调皮鬼将端木苏拉起,跟江雪一起扶着他走向青骢马,正要帮他上马,青骢马却四腿跪地卧在地上。端木苏微笑着拍了拍青骢马,骗腿上马,眼角中噙着一滴晶莹的泪花。
(骗,这个字的本意就是抬起一条腿上马,后来引申为控制和欺骗。人骑马,说白了,就是控制马,但在控制之前,先要骗腿上马。同理,控制他人也要分两步走:先蒙蔽,后控制。人们把骑马和控制他人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思考,发现“骗腿上马”与“蒙蔽他人”这两件事的性质很相似,于是就用“骗”这个字指代“蒙蔽”这件事情。此后,“骗”就有了欺骗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江雪被青骢马与端木苏之间的真挚情义所感动,更是泪如雨下。“我的马要是也这么懂事就好了!”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走向一边,背身擦去脸上的眼泪。
“你行吗?”调皮鬼抓着青骢马的缰绳,问端木苏。
端木苏笑着点了点头:“有青骢马在,我能行的。你就放心吧。”
调皮鬼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把缰绳递给端木苏,转身向前,继续寻找雪豹的踪迹。
天色越来越黑,渐渐地调皮鬼就连地上的枯枝败叶也看不太清。他心中焦急,便抬头往山上望去,却见陡峭的山坡上有一块小小的平地,平地的周围又有几块石头围绕,竟像一处天然的巢穴。
“看!”调皮鬼抬手往山上一指,“哪里是不是一个窝?”
“嗯,看着很像!真的很像!”江雪应道。
“走,看看去。快走!快走!”
调皮鬼一边大声催促着,一边翻身上马,“嘚嘚”叫着催马快步山上。端木苏和江雪依次跟在后面。
调皮鬼率先登上那块小平地,可他的坐下马却竖起两只前蹄“咴儿咴儿”地惊叫起来,差点儿把他掀下马来。调皮鬼手脚并用,又高声安慰坐下马,好不容易才让马安静下来,扭头朝平地的中心看去,果然是一处巢穴!巢穴之中,窝着两只肉头头的小雪豹,个头很小,就跟小狗差不多,脑袋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找到了!找到了!”调皮鬼兴奋地高喊,“瞧,小雪豹!两只!”
随后而到的端木苏和江雪见了小雪豹,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欢呼:“哇,好可爱啊!”
两只小雪豹楞楞地望着三个不速之客,目光有些呆萌,显然是不搞不清来者是何人,更搞不清来者何意。它们的心中又很害怕,便本能地龇牙咧嘴,发出一阵阵低沉而稚嫩的“呜呜”声,想以此来吓退来客。
小雪豹的威胁过于稚嫩,不但没有吓到来客,江雪还被它们那可爱呆萌的样子给逗笑了。
“别怕,别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江雪一边笑说,一边要侧身下马。
“别下马!”端木苏高声提醒道,“母雪豹离此不远,说回来就回来!”
江雪听端木苏说得有理,便安坐在马背上,却继续逗弄小雪豹。
“我看……”调皮鬼扭头望着端木苏,“咱们还是把它们杀了吧?”
“不!不要!”江雪拧眉怒视调皮鬼,“为什么要杀了它们?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你也能下得了手?!”
调皮鬼不搭理江雪,继续对着端木苏说:“母豹没了孩子,也就不急着寻找食物了。这样对江淼是有好处的。”
端木苏盯着调皮鬼的眼睛,看出了满满的对江淼的关切。他沉吟了片刻,低声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毫无道理!”江雪厉声反驳。
“别理她。”调皮鬼怕端木苏受到影响,便极力贬低江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仁,会坏大事的。”
“放你的狗臭屁!”江雪恼怒,“你这是什么逻辑,狗屁不通!我的头发比你长吗?我的见识比你短吗?”江雪为了此次行动,特意将头发剪短,比端木苏和调皮鬼的还短,目的是为了好打理,必要时也好女扮男装。所以,她才如此说。
她哼了一声,继续喊道:“你们男人真是愚笨!这两个小雪豹与江淼有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从哪里看出,它们的生存与江淼的生存是对立的?谁说它们活着就威胁了江淼?”
“你喊什么?!”调皮鬼也恼了,“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这是明摆着的事,它们活着,它们的妈妈就要为它们寻找食物,而江淼就在附近,当然有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江淼就在附近?就一定会受到雪豹的攻击?”江雪反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调皮鬼理所当然地认为江淼就在附近,否则他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江淼。“江淼是从前面掉下来的,直到现在还没找到她的人。她不在附近,在哪里?”
“你这又是狗屁逻辑!”江雪厉声反驳,“救援队没有找到江淼,正说明江淼不在附近!她很可能是……是……是走远了,也可能是……是被人救了!”
“你才是狗屁不通!”调皮鬼喊道,“我问你,你说她走远了,去哪了?你说她被人救了,谁救了她?如果有人救了她,为什么不跟我联系?还有,既然你认为她走远了,或者被人救了,那你为什么还跟我们一起来,要去她坠落的地点看看呢?”
“我……我……我这是……”江雪理屈词穷,却不甘示弱,还要强词夺理。
“算了,算了,你们都别喊了,再把母雪豹喊回来,可就糟了。”端木苏劝了两个人,沉思片刻,又说,“其实,江雪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没有必要杀害小雪豹。太残忍。”
“你倒是当起老好人了!”调皮鬼恨恨地说,“那我问你,你说怎么办?”
“走。离开。”端木苏说,“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一会儿母豹就要回来了。”
“那江淼怎么办?”调皮鬼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江淼的安危,哪怕有一丁点能威胁到她的可能,他都想彻底铲除。
“这里不是没有江淼的衣物和……和那什么吗?”端木苏想说没有说出的是江淼的骸骨。
“你少打岔!”调皮鬼恶声恶气地说,“我问你的是,雪豹为了它的孩子,要是捕杀了江淼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端木苏应答的声音很低,显然没有自信。
“你能负责吗?对你的话负责!”调皮鬼追问。
“这……”端木苏皱眉思索片刻,“这样吧,我们想办法给这两个小雪豹找点食物。它们吃饱了,母豹就不急着捕捉猎物了,江淼也就安全一些了。”
“给它们找食物?谁去找?”调皮鬼很不服气地问。
“我受伤了,肯定不行。”端木苏笑道,“这事就只能拜托你了。”
“你……”调皮鬼瞪了端木苏一眼,恨恨地说,“你……你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