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萝卜辣死人!
这是教自然科学的王艳老师对端木苏的评价。
作为漓江盛世小学六年三班的班主任,年过五旬的王艳老师还负责给全校的学生做心理辅导。她为人和善,面目清秀,眼角处虽有几道纤细的鱼尾纹,却依然美丽。她喜欢学生,学生也喜欢她。每当她要跟学生说话时,总是先在脸上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说上一句“孩子们”或者“好孩子”,才说后面的话。
当然啦,她的脸上并非一天到晚总挂着笑容,当她见到学校里那几个喜欢恶作剧的捣蛋鬼时,也会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而最令她心焦的,还是那个看似安稳实则蔫坏的端木苏。至今她都记得,端木苏在四年级的时候曾把一只活蹦乱跳的青蛙塞进一个女生的抽斗里,吓得那个女生哇哇大哭,好几天都不敢把书包放进抽斗。
端木苏是个身材瘦小的寄宿生,面色苍白,头发枯黄宛如干草,看上去就像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病人。他有怪食癖,不喜欢吃人们都喜欢吃的营养丰富的食物,而喜欢吃泥土、炉渣和墙皮灰。他经常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捡拾软硬合适、大小如花生米一般的土坷垃,或者悄悄潜入伙房,从炉膛里挑拣松软酥脆的煤渣,要么就是躺在宿舍的床上,一块一块地抠墙皮。他把这些精心挑选的“食物”藏进衣兜里,然后在上课、玩耍或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再悄悄地摸出来,一点一点地把它们吃掉。
没人知道他有怪食癖,直到他上了三年级,才被王艳老师发现。在一次宿舍卫生大检查时,王老师见他床边的墙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坑点,就像被机关枪扫射过的一般,而别处的墙面却都光洁如镜。王老师没有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却在此后日子里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最终发现了他的怪食癖。
为了治愈他的怪食癖,王老师去镇上的药房买回一些驱除蛔虫的塔糖,再找来一个搪瓷痰盂,往里面倒了一些滚开的热水,又滴入几滴香油,然后把他一个人叫到宿舍里。王老师让他吃了塔糖,又吩咐他褪下裤子,坐在痰盂上拉屎。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在塔糖的驱赶、热水的熏蒸以及香油的引诱下,六条一尺来长的圆滚滚的乳白色蛔虫,逃命似地从他的屁股下挤了出来,跌进痰盂,在热水中抽搐、扭动,最后竟拧成了一团。
“看看,”王老师把痰盂端到他眼前,“你好好看看,这都是啥?”
端木苏只往痰盂里瞥了一眼,便恶心得要吐。那六条圆滚滚的蛔虫,颜色乳白有如早餐的米粉,还不停地蠕动。他急忙扭头,用手捂住嘴巴,一连干呕了好几次。好在他肚子里没什么食物,否则的话,好好的宿舍还不被他吐得满地狼藉、臭气熏天了?
“看到了吧,”王老师说,“这就是不讲卫生的结果。有这么多寄生虫与你抢夺营养,你还能长高,还能健康!”
肚子里的蛔虫被打掉了,土坷垃和墙皮灰对端木苏的胃口就没有了吸引力。此后,他能像正常人那样吃饭了,却绝对不吃米粉、粉丝、面条之类的食物,因为他一看到细长而乳白的食物,就会想起那几条令人作呕的蛔虫。
正常吃饭后,端木苏的身体稍稍强壮了一些,脸色也好看了一些,但他的怪食癖并没有完全治愈。尽管他已经不喜欢墙皮灰和土坷垃的味道了,却喜欢把它们放在裤子口袋里随身携带,并时不时地用手指去摩挲这些他曾经非常喜爱的“食物”,仿佛这些“食物”是某种镇静剂,能抚慰他躁动的心灵。
每当他的心灵需要这特殊的“镇静剂”抚慰时,他就会一手插兜,右肩下垂,身子则歪出了三道弯,看上去慵懒、懈怠,就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叛逆少年。这个习惯,对他来说,只是怪食癖的后遗症;可在别人看来,却是令人厌恶的恶习。这个“恶习”被他保留了很长时间,直到他长大成人并在圣光骑士团担任了大司马的职务以后,才得以彻底消除。
端木苏尽管有怪食癖,身材又矮小瘦弱得像个猴子,却是极聪明的。这一点可从他那双乌黑发亮而又灵动机警的眸子中窥见一斑,而他的眉毛又总是微微皱着,仿佛他每时每刻都盘算着什么鬼主意。也许是长期不与家人在一起的缘故吧,他的性格有些孤僻,不爱与人说话,也不爱与人交往,却常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
一次课间,他把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摆在课桌上独自玩耍,无意中引来几个同学围观。那东西白白的,软软的,模样很像北方人爱吃的发面馒头,却长满了细细的绒毛。同学中无人识得此物,便问他是什么。他说是马屁泡。
“马屁泡!”
同学们都被这奇怪的名字逗得哈哈大笑。有人禁不住好奇心的诱使,伸手要摸一摸这怪模怪样的东西,他却“啪”的一声把那人的手打掉了。
“别动!会放屁的!”他一脸严肃地说。
同学们又哈哈大笑起来,却没人相信他的话,还纷纷指责他在撒谎。实话实说,却遭无端指责。这让他非常生气。
“好吧。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就让你们开开眼!”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塑料尺,单手将其高高举起,嘴巴一张一合地念叨着:“啊密啊密訇──”话音刚落,他便挥尺向下,“啪”地砸在马屁泡上。马皮泡“噗”地炸开,还喷出了一团黑雾。黑雾似乌云一般翻滚着,由浓变淡,弥漫开来。
“哇──”
同学们大惊失色,纷纷后撤,又都瞪着大眼盯着那团弥漫开来的黑雾。
“有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有毒!有毒!”众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除了端木苏,所有的学生都捂着鼻子跑出了教室,在楼道里叽叽喳喳地相互打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上课铃响起,才在老师的催促下战战兢兢地走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