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听见“呼啦啦”的襟带飘扬之声,九芙蕖一袭白衣飘洒,从竹林中飞出,几次在竹子上借力,最后稳稳落在秋山面前,手中提着朱漆食盒。
秋山见状一愣,随即笑嘻嘻道:“哇,九姑娘你真是太细心了,居然特地给我留了饭菜。”
九芙蕖淡淡道:“饭菜都凉了,将就着吃吧。”说罢手提食盒走进房中。
秋山跟了进来,只见她已将食盒中饭菜取出,一一排在桌上,他走近一看,发现这些菜都没动过,不禁讶然望着九芙蕖,问道:“你怎么也没吃晚饭?”
九芙蕖道:“我奉命照看你,既然你没吃,我也不能吃。”
秋山闻言愣了愣,心中没来由地一暖,笑嘻嘻道:“那咱们一起吃吧。”说罢上前盛了两碗饭,就着凉菜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秋山很快便吃完,拍着肚子直呼舒坦,他见九芙蕖还在细嚼慢咽地吃着,便想跟她聊聊,问道:“九姑娘,你师父叫甚名字啊?”
九芙蕖蹙眉道:“师父的名字我怎能叫,我只知她姓苏。”
“哦。”秋山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她跟贺兰天的事情吗?”
九芙蕖摇头:“这件事是师父的忌讳,没人敢问,你最好也别在她面前提起,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秋山闻言冷哼,翻眼不屑道:“我才不怕她。”
九芙蕖一听这话立刻搁下碗筷,满面凝重地望着他,叮嘱道:“我师父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你若想活命,千万不要得罪她,否则她真会杀了你。”
秋山听出她言语之中透着关切之情,心中温暖,笑嘻嘻地问:“你是在关心我么?”
九芙蕖闻言一愣,一张俏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赶忙站起,慌乱地收拾起碗筷,道了声:“我先走了。”说罢拎起食盒,逃也似地出去了。
秋山见她言行古怪地离开,无奈地叹息摇了摇头,转身上床睡觉,可能是白天睡得多了,此刻竟然睡意全无,索性就起身打坐练功。
九芙蕖坐在屋外竹林中,静静地望着秋山的房间,她自小性情淡漠,心如止水,可自从认识秋山之后,她那静若幽水的心便漾开了一道涟漪,任她如何管束,也无法回到往日的平静。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晃眼间,已过了五年,这五年间,九芙蕖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秋山也从一个十岁的小孩长成了身材挺拔的大男孩,九芙蕖站在他面前,都要比他矮上半头。他以前的衣衫早已穿不上,正好这听雨轩的衣柜里备有男人的衣服,虽然时隔太久,有些霉味,不过洗过之后晒一晒便能穿了。
现在的秋山,一袭青衫磊落,面庞刚毅,双眉入鬓,颇为英俊,九芙蕖每每见到他,都不敢直视,看上一两眼便会转过头去。
这五年里,秋山虽然未能研究出破镜难圆残局的破解之法,但书房里的棋谱早已烂熟于胸,棋艺大有进步,不仅如此,他闲来无聊之时便将书房里的书籍翻出来看,劝当打发时间,五年时间可不短,他的记性又上佳,一本书看上一两遍就能熟记于心,只四年的工夫就将书房里的书全部看完了。
五年的时间,他每日都勤修武功,内功飞速提升,已然打通了十二大筋脉,最近正在尝试打通任督二脉,只要能贯通这两大筋脉,他的内功便算是小有成就了,武林之中能达到这种内功境界的人可不多。
他虽内功大进,可“大阴阳合气手”这门掌法却一直练的不得要领,秘笈之中也曾名言,大阴阳合气手需以浑厚的阴阳内力为底蕴方能发挥威力,否则只会徒具其表,宛若绣花枕头,看似华丽,其实草包一个。
这日中午,刚吃过午饭不久,秋山来到房中休息,网上墙上的棋局发呆,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他起身过去开门,发现红月谷主站在门外,这四年来,她一直都没来这里,现在或许是忽然想起他了,便来看看。
红月谷主看到秋山后,竟瞠目结舌,目光之中满是惊讶和激动,秋山见状疑惑,不解地问:“苏谷主,你怎么了?”
苏谷主望着秋山,双眼渐渐湿润,泪水在眼眶中晃动数匝,顺着脸颊滑落。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悲声叫道:“天哥,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
秋山这才知道她误将自己当成贺兰天了,赶忙道:“苏谷主,你仔细瞧瞧,我是秋山。”
苏谷主闻言这才醒转,仔细看了秋山两眼,忽然瞪眼冷哼一声,扭头就走,秋山见状困惑不已,挠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抬眼间正好看到九芙蕖从竹林中走出来,便上前问:“九姑娘,你师父刚才来了,看到我后误将我当成了贺兰天,后来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走,这是怎么回事?”
九芙蕖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师父一向性情古怪,我们很难猜到她的心思。”
秋山闻言微觉失望,转身就准备回房,九芙蕖忽然开口问:“你那副棋局研究的如何了?”
秋山无奈叹息道:“唉,毫无头绪,只怕我还要在这里待上很久了。”说罢怏怏返回屋里。
九芙蕖望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却是莫名一阵开心,接着一股歉疚之情又涌上心头。
苏谷主离开听雨轩,回到养心殿,坐在高座上蹙眉沉思,过得许久,他忽然起身喃喃道:“这秋山和贺兰天长得如此相像,方才他穿着贺兰天的衣服,我几乎就错把他当成贺兰天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行,我得去他的家乡好好查查。”说罢唤来一个弟子,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便独自出了红月谷,前往秋山的家乡。
一个月后,她来到华山脚下的稻香村,找到村民打听秋山的情况,当提及秋山父母之时,村民皆说秋山是被人遗弃在秋奎门口的,根本不知父母是谁,至于那个叫于素兰的女子,是李虎头的母亲,根本就不是秋山的母亲。
听到这些线索后,苏谷主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确定秋山就是贺兰天的儿子,得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她立刻返回红月谷,命手下弟子向外散布消息,言称将在七日之后杀死秋山,她想以此逼贺兰天现身。
中午的时候,有个女弟子来听雨轩送饭,九芙蕖刚接过食盒,那女弟子忽然笑嘻嘻道:“九师姐,恭喜你啊。”
九芙蕖愣了愣,不解地问:“师妹为何恭喜我?”
那师妹笑道:“因为再过七天你就可以不用做这苦差事了,辛苦了五年,你总算熬到头了。”
九芙蕖闻言浑身一震,惊讶问道:“师妹为何这么说?”
那师妹道:“师父说了,七日之后,处死秋山,秋山一死,你也就自由了。”
九芙蕖听到这话,脸色变得煞白如纸,愣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那送饭的师妹见她神色不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九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九芙蕖这才回转过神来,摇了摇头,故作淡定道:“没什么,师妹你这消息可靠么?”
“当然可靠了。”那送饭的师妹一本正经道,“谷里的师姐妹们都知道了,而且师父还特地命人将消息散布了出去……”
不待她说完,九芙蕖失魂落魄地回了句:“多谢师妹告知。”转身走进了听雨轩院门,双肩颤抖数下,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滚滑落。
她躲在竹林中偷偷哭了许久,抬袖拭去泪水,去敲门喊秋山吃饭,秋山开门出来,见她双眼发红,不禁奇道:“咦,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哭过了?”
九芙蕖摇头道:“没有,刚才起了阵风,被沙子迷了眼,现在已经好了。”
秋山点头“哦”了声,也没多想,和她来到石桌前吃饭。
九芙蕖心中有事,根本吃不下去,端起饭碗吃了一口,又搁下,望向秋山,秋山吃得津津有味,筷子一刻也不停。
看着秋山这副模样,浑然不知自己性命只剩七日,九芙蕖心中便觉悲凉,轻声问道:“秋山,你若是哪一天出谷了,有何打算?”
秋山翻眼想了想,道:“若是能出去,我先去临安找我三叔公,在他那里落脚,然后好好练武,等到武功练成了,去明教找陆危楼,帮我爷爷报仇。”
九芙蕖早已知道他偷偷练功的事情,一直帮他保密至今,一听到这话,她心中更加忧伤,眼泪禁不住就要往下掉,便赶忙起身躲进竹林,不让秋山察觉自己的异样。
秋山忙着吃饭,根本就没注意到她情绪低落,等到他吃完,发现九芙蕖已走,叫了两声也没回应,便回房去研究棋局。
九芙蕖独自坐在竹林里,倚靠着一棵碗口粗的大青竹发呆,脑中不断闪过这五年来与秋山相处的画面,她竟忽然发现秋山在不知不觉间已走进了自己的心中,仿似成为了她心头的一块肉,根本无法割舍。
正当她深思不属的时候,一个妙丽身影走进了听雨轩,竟是当初带秋山进红月谷的那个妖媚女子,叫做丁香,是红月谷的大师姐。
丁香刚进竹林,便看到了坐在角落了九芙蕖,九芙蕖双眼发直地望着天空,似乎并未发现她。
她嘴角轻扬,露出一丝阴沉笑意,径直穿过竹林,来到房门外。
秋山并未锁门,她轻轻一推,房门“嘎吱”一声打开,秋山听到开门声,有点疑惑,因为九芙蕖每次进门前都会敲门,从未擅闯过他的房间,他便起身来看,发现来的是丁香,不禁蹙眉讶问:“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