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鸟鸣深山中
“这个地方挺美的，在这个地方度过余生也不错……这里的人又招你们惹你们了，为什么要杀他们？”夜莺回归到大自然之中，心中自然轻松过了许多。
“那是我们男人的事。”大将军似乎没有一刻的轻松，无关乎饮酒没饮酒。“你若能有一刻的自由，那便去好好享受你的那一刻自由，还去担心其他作甚……人类，是不是总是如此呢？自顾尚且无暇，还去关心其他……”
“哎……”夜莺一声叹息。
钟灵天地间，青青草长闲，迎风且起舞，无醉空留憾。
“莺莺，唱支歌吧……”
婉转流音，清风徐来，却只听到夜莺说道：“世上最好听的歌，也比不过此时此地的各种鸟叫之声……”
正说间，只听得周遭林中，几声婉转夜莺叫声，空灵之音穿透天空白云。两人循声望去，不见鸟飞振翅，却见一个憨头憨脑的小男孩，正在林间采蘑菇。
大将军心头不禁一怔，“这个小孩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我竟然一丝一毫没有察觉……”
且听那空灵之音，莹莹不觉向那个憨头憨脑的小男孩多看了几眼，不觉间竟然只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这个世间，唯有不谙世事的孩童，才有这样的声音，也只有不谙世事的孩童，才配有这样的声音。”
“小孩子……你学的鸟叫真好听。”莹莹对那个小孩说道。
那个憨头憨头的小男孩似乎也是才发现这里还有两个人，抬起来看着这两人，咧嘴笑道：“我还会学很多鸟叫声呢，我都不知道那些鸟是什么鸟，只有它们每天会陪着我说话……”
说罢，小男孩又学了几种其他鸟类的叫声，竟然银的林中之鸟的应和回声。
“小娃娃，你从哪里来的？”大将军心中早已戒备，转眼间已经巡视了周遭，并未发现异样。
“我……我从我家来呀……”小男孩说着，打量着眼前二人，只觉得这二人的穿着跟他所见不一样，问道：“那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莹莹笑着答道。
“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就是鸟儿飞走的地方，也是鸟儿飞来的地方吧……”小男孩懵懵懂懂的回答，似乎关心鸟儿比关心周围的一切都多。
大将军心中若有所思，开口问道：“你家在哪里？你一个人吗？”
“我家……就在那片沼泽的后面的寨子里。”小男孩抬起头来，似乎有些警觉地说：“你们两个……不是坏人吧？”
“我们……当然不是坏人了……”莺莺微笑道，“小孩子，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过来，我这里有好吃的给你吃。”
小男孩懵懵懂懂的走向莺莺身边，伸手接过莺莺给他的一小块方形的东西，犹豫着还是塞进了口中，瞬间感受那小块方形的东西在自己口中融化成丝丝甜味，那种味道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味道，小男孩的脸上顿时满是开心，叫道：“真好吃！真好吃！要是再有几块，给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尝一下，那该多好呀！”
莺莺笑脸盈盈，说道：“那还不简单，我那里还有很多很多，你稍等一会，我去给你取来，不管你家有多少个弟弟妹妹，都够分的……”
小男孩听了，满是欢喜，眼神里闪过异样的色彩，盯着莺莺的眼睛，说道：“那太好了，你们真的是好人，不是坏人！太感谢你了！”被小男孩那高兴的闪烁着异样的色彩的眼神盯着，莺莺不觉间竟心间有一丝异样的触动与感觉……
一旁冷漠的大将军心中仍旧许多疑惑，但看着小男孩，似乎又无可怀疑，大将军开口道：“小孩子，你不是在骗我们吧？你看那片沼泽之地，迷雾重重，人怎么能够通过呢，你家又怎么会在那片沼泽地之后呢？这点小的年纪，就说谎话骗人吗？”
“谁骗你了！”小男孩听了大将军之语，显是有点急了，“我才不会说谎骗人呢，我们寨子就在沼泽地后面，通过迷雾沼泽地是有路可走的，别的寨子的人不知道，就只有我们寨子的人知道而已！我才不说谎骗人呢，说谎骗人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小男孩说话之时，大将军就一直盯着小男孩的眼神，想要去从小男孩的眼中看出些什么，然而却只从小男孩的眼中看到了之忧涉世未深的孩童才有的懵懂、单纯与无知，以及那份懵懂、单纯与无知里闪烁的异样的色彩……
大将军心头不觉一阵意象，“若这小男孩所言非假，那让他带路穿过那片该死的沼泽，直捣黄龙，那就可以结束这该死的战争，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我还是有点不信……除非……”大将军缓缓说道：“除非你带我们走过那片沼泽，你见你的弟弟妹妹，我才信你，我就送你很多很多刚才你吃的那样好吃的，怎么样？”
“这个嘛……”小男孩有些为难，“阿爸阿妈虽然很好客，但是却不喜欢生人……可你们两个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大姐姐还给我好吃的，另外还能给弟弟妹妹很多那个好吃的……”小男孩在那左右为难的样子，都有些逗笑了莺莺与大将军。
“你们两个会学鸟叫吗？”小男孩突然问道，大将军不觉一怔，莺莺到微笑着点点头，学了几声鸟叫，转眼调皮的看着大将军。
“鸟叫声是不会骗人的！我相信你，大姐姐！”小男孩说道，转眼也看着大将军。
情势之下，让年轻的大将军去学鸟叫？大将军心头转念，终究没有学鸟叫，而是开口说道：“我不会学鸟叫声。”
“嘿嘿……”小男孩不觉一笑，“那我也相信你了，因为你说的是实话……有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会装会，以为我是个小孩子就哄骗我，我才不是那么好骗的呢！”
阳光温暖而柔和，清风吹拂着树叶摩挲，声声清脆鸟鸣，不知是欢快之曲，还是哀怨之音。
四、骨埋臭泥冥
“你确定你也要去吗？”
“他说他更相信我。”
暮色深深，行色匆匆。
外出采蘑菇的小男孩，背负着少半竹篓的蘑菇站在那片迷雾之中漫无边际的沼泽地前，身后是莺莺，和年轻的大将军，而再在这三人之后的暗处，确实隐匿着整个明朝大军。
“时间不早了，阿爸阿妈该担心我了，我该早些回去的，但愿阿爸阿妈看到我带回去的这半竹篓好吃的，他们不会怪罪我……”
竹篓里少半的蘑菇，更多空间是被一包一包“好吃的方块”所占据。
“走吧……你们可要跟紧我……”小男孩迈出脚步，踏进迷雾渐起之中的沼泽之地，莺莺和大将军紧跟其后，脚下踏着的是坚实的大地，“其实这片沼泽地也没有那么可怕，只要你知道该走什么路线，就像阿爸阿妈跟我说的，就像这片大地一样，虽然有很多毒蜘蛛呀毒蛇毒蝎毒蘑菇呀，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你去尊重它们，它们也不会伤害你的……”
“去尊重那些毒物？”大将军轻蔑一笑，心中燃气一团火焰，一团意象：片刻之后，就将那些毒物全部赶尽杀绝！
脚下所走路径，曲折蜿蜒，时而是在向前前行，时而却是再走回头路，根本没有踪迹可循，谁人是如何能够探寻出这条穿过沼泽的通路，当真令人难以想象！
几十步后，明朝大军紧随其后，循着大将军所穿军靴鞋底踩在地上的特殊标志前行，偌大的明朝大军队伍，被拉得好长好长，竟然也被这片不知偌大几何的沼泽之地所吞噬其中。
几位头领暗下说道：“大将军这是做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可终究是有些冒进了！”
“大将军如此决断，自有他的道理，背水一战也好，轻率冒进也罢，我等只需服从命令便是！”
雾气愈发浓重，月亮终究照亮整个苗疆大地，却也愈发显得这片迷雾沼泽的缥缈与神秘。
不知走了多久，小男孩停下了脚步，莺莺和大将军也停下了脚步。
小男孩转身，望着眼前二人，缓缓放下背上所背竹篓，从竹篓里取出那一包一包包着好吃的的包袱，扔在脚下，开口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只不过我的阿爸阿妈，我的弟弟妹妹，全都被你们这些明朝军人所杀死了！今日，终于可以为他们报仇，死在懵懂未知太便宜你们了，你们会在清醒之中去享受死去！”
小男孩眼神之中懵懂、单纯与无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满是复仇的怒火与得意，只见他嘴角轻动，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蓝色的光芒，那道蓝色的光芒登时放佛映照在了莺莺和大将军的眼神之中，莺莺和大将军的眼神之中竟也闪过蓝色光芒！
登时，莺莺和大将军只觉得仿似蒙在心头眼前的一层淡淡的雾气散去，二人恢复了思绪，两人只看着眼前无所畏惧的得意的小男孩，不明所以。
“你们盯着我的眼睛的那一刻时，你们就中了我的幻术，我蛊惑了你们的心智，带你们来到这里，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哈哈哈哈……”瘦小的身躯里竟然装载了若斯仇毒。
狂热的复仇之快感被冷定所占据，小男孩盯着年轻的大将军冷笑道：“所以，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了！”
几阵阴风吹动着沼泽地间的迷雾，吹出一个个迷雾漩涡，放佛吞噬灵魂的洞穴。暗夜谁人吹箫，周遭隐隐响起几声凄厉的箫声，若隐若现，整个大地放佛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突然又变的躁动不安起来。
无数蜘蛛、蜈蚣、毒蛇、毒蝎、蟾蜍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包围着迷雾沼泽，继续前行，紧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之声、惊吓之声、摔倒之声、坠入沼泽挣扎之声、被毒物咬中中毒呻吟之声……尽皆被沼泽吞噬，一切持续了许久许久，方才趋于寂然。
如梦初醒的大将军，如梦初醒的莺莺，听到周围隐秘在迷雾之后如同地狱一般凄厉之声，望着眼前那个小男孩，竟如同还在梦幻之中。
“你别杀他……”莺莺淡然而说，“我陪你死在这里吧，也算是个解脱……”
“我就这么败了么？”傲气一世的年轻大将军眼眸之中已被那个小男孩完全占满，小男孩在他的眼眸之中逐渐膨胀、膨胀……膨胀到占满所有。
“家人的命运？家族的命运？尚且年幼的弟弟的命运？还有……我的命运？”年轻的大将军已不能去念想太多，或许是那刻念想的太多，怒火攻心，竟然嘴角流出猩红血迹来，手中长枪直射而出，刺穿占据了整个眼眸的魔鬼，力道不减，长枪带着那个小男孩一同掉落沼泽之中，周遭涌出腥臭气泡，片刻将那个小男孩，连同英武长枪一同吞噬。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莺莺错愕的看着此刻似乎已然用尽所有力气，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的年轻的大将军，口中念着：“都是我的错，这错我是死上千次万次都偿还不了的”……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各种毒物已然逼近。
突然，莺莺大笑道：“真是我的福气，能和你共死于此地，要死我也要美丽的去死，不会让那些毒物咬的丑不可耐的！”莺莺看着年轻的大将军，说道“来生再见，我先走一步，愿……还有来生！”说罢，莺莺纵身一跃，跳入沼泽之中。
沉没，下坠。
下坠，沉没。
大将军起身，缓步走近莺莺下沉不见的地方，纵身一跃，直坠沼泽，一切的一切都埋葬于此吧！
呼吸已经十分局促了，身旁突然一柄长枪，直刺大将军一身军衣，竟拖泥带水讲大将军提出沼泽之外，摔倒在路旁……往昔那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此刻已变作恶臭不绝直流泥泞的泥人而已。
大将军缓缓张嘴，嘴里流出不少恶臭泥泞，“我应该死的，你为何又要救我？”
救了大将军那人只是缓缓地说道：“她死了，来不及相救……而你，也死了，世上再也没有英明神武的大将军……”
“那我是谁？”脸上流下的泥泞模糊了大将军的眼神。
“你是谁？你就是你……你是谁？这个答案要靠你自己去寻找……”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什么故事要说给你听，我有什么事要做、要你帮助我……”那人转身，缓步离开，周遭毒物尽皆避开，一路通道已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