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借着月光,模糊可见病床上依偎的两道身影,李君墨轻轻带上门,轻步走近病床。
一步步靠近,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耳边依然清晰可听那两道交织着的均匀的呼吸声,李君墨终于看清了男人的侧颜。
原来,这就是他的生身父亲啊!
曾经的十二年里,曾经的四千多个日日夜夜,他都为自己有个伟大的父亲而感到骄傲,是啊,妈妈说父亲是在车祸中为了救他而死。从他醒来,确切地说,从他有记忆以来,他都不记得那个父亲,妈妈告诉他,那是因为那场车祸,夺走了父亲,而父亲太爱他,不舍得他,便带走了他的记忆,他当时还在妈妈的怀里哭了一夜。他时常听妈妈讲父亲在时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中学的年少时光,少男少女正值叛逆期,都以自我为中心,少有考虑他人感受之人,那时没有爸爸的李君墨便成了同龄人嘲笑的对象了。而他并不气馁,他的爸爸爱他爱到甘愿牺牲自己来保护他,他觉得自己依然沉浸在如山的父爱里。
十二年来,每顿的饭菜不会少了父亲的碗筷,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祭拜父亲,每个月的初一都会烧上纸钱和自己的成绩条,每年的父亲节他都会给天国的爸爸写信。
当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谎言,原来这都是别人的故事,而自己就是个替身,就是个跳梁小丑!
原来他从来没有父亲,没有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他的父亲,他甚至连父亲的一点关爱都没有感受过,一切都是谎言堆砌的幻象,随撒谎之人的离去瞬间变成泡影。
爱情是假的,亲情也是假的!
李君墨不敢再往下想,所幸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他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相拥而眠,他心里既喜又悲,他们原来这般相爱,可是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像他们这样了,想到叶婔默,他的心像是被人拽着往下拉,一点点沉下去。
一道喷嚏声打断了李君墨的思绪,将他从痛苦的边缘拉回,他看向声源,只见病床上的女人盖着被子依然安静的沉睡着,而一旁抱着她的男人却西装革履,有些僵硬地躺在床上,眉头微微蹙起,两道呼吸声依旧有节奏地响起,此起彼伏。
李君墨加重了自己的呼吸声,试着让自己的呼吸声与他们的交汇,想要与他们共谱一曲,正当这时,又一道喷嚏声,打断了交响曲的节奏,床上的男人许是有些凉,更加搂紧身旁的女人,呼吸的节奏微微有些变化。
李君墨见状,连忙脱下外套,俯身打算将外套盖在男人身上。
正在这时,原本睡着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剑眉紧蹙,厉声问道:“你干什么?”
被吓了一跳,李君墨双手一抖,外套落在了男人身上,他有些局促,“我……”
犀利的目光上下扫了扫李君墨,禾祁霖打算丢开身上的外套,又侧头看了眼还在睡着的人,他拿着身上的那件外套下了床,看向李君墨,压着声音说道:“你出来!”
禾祁霖一走出病房,就将外套扔给一旁的保镖。
短短的几米路程,在禾祁霖连连投来不善的目光之下,李君墨忍着心里的难受,跟着他走出病房。
还没关上门,李君墨就听到了禾祁霖的责骂声“你们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往里面放,我要那么有很用?还好今天我有所察觉,要不然出了什么事……”
Emma知道禾祁霖训人的时候不能被打断,否则后果严重,但当她看到禾祁霖身后站着的李君墨时,她连忙打断禾祁霖的责骂,“董事长,他不是什么居心不良的人,他是辰昊啊!”
“他?”禾祁霖身体顿时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Emma,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看向脸色微白的李君墨,两道视线顿时碰撞在一起。
不同于房间里的昏暗,楼道里灯光明亮,甚至有些晃眼,禾祁霖这才看清李君墨的脸。
若不是眼角还有些湿润,谁也看不出李君墨这张没有表情的俊脸不久前曾红了眼眶。
禾祁霖纵横商场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一般,尤其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如今两人这样对视,李君墨强压下来的委屈和失落,他看在眼里,可是要他解释,他更是做不到,否则当年他和闫淑君也不会走到那一步。他看着李君墨这张与自己八分相似的脸,想到这是自己的儿子,平生第一次想要开口解释。只是,商场如战场,若想要立足,就必须做好遇到各种危险的准备。
几番思量,禾祁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而李君墨紧抿着薄唇,终是不愿先开口。
时间像是定格,却是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不知过了多久,禾祁霖懊恼地揉了揉眉心,“算了!你先回去吧!回头再说。”
李君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打扰了!我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
Emma目送他的离开,那抹孤傲的背影让她眼眶微红,她回过头看向禾祁霖,多了几分平时不曾有的勇气,“董事长,您还是跟他多谈谈吧!缺乏交流的亲人间很容易离了心!”
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当年他和闫淑君的事,顿时让他更没了好脸色,他怒道:“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事少管!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分公司那边,没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董事长?”Emma诧异地看着他,还想说什么,可禾祁霖已经转身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