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皇陵将锁俏佳人
自从皇位继承人只剩下裕王朱载垕后,他本来花了很多心思接近朱载垕,妄图在嘉靖皇帝死后仍然能在皇宫里呼风唤雨。结果朱载垕根本看不起他,无数次拒绝了他的礼物,前不久还声色俱厉地骂了他,多年来想谋害朱载垕之心就来得更加强烈了。
“王爷,皇上服了药,睡着了,请您回去吧。改**向皇上禀报。王爷耐心等皇上召见吧。”
朱载垕脸上泛起一层怒气,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剑杀死这个惑乱君王的奸贼。但他此刻知道不能把陶仲文怎么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他马上恭敬地说:“我只是想看看父皇,请国师让我进去。”
“哦,王爷这么说,可折杀贫道了。”陶仲文笑嘻嘻的,傲慢地说。
“上次是我冒犯国师,请国师海涵。”
“哈哈哈!好说,好说。”陶仲文见朱载垕如此低声下气,倒也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王爷客气,贫道能小气吗?他日,贫道还要送王爷一份厚礼呢。”随即让他进去了。
看着朱载垕的背影,陶仲文诡异地笑了笑。尽管他恨不得立刻看到朱载垕死,但朱载垕是唯一储君的事实,使他不敢做得太过分。如果能将朱载垕控制在手里,好过拥立朱姓王朝的旁支来做皇帝,朱载垕是名正言顺的未来皇帝,更能收买人心嘛。
朱载垕进了寝宫,果见嘉靖皇帝昏睡着。他坐在龙榻边,望着即将衰亡的父皇,父子的天性使他倍感伤感。三十年来,他是没有得到过父皇的宠爱,时时提心吊胆地生活着,对父皇的怨恨早已因他即将到来的死亡所代替了。
朱载垕轻轻地握着父皇的手,任泪水滚落着。
朱载垕的眼泪滴落在嘉靖皇帝的手上,濒临死亡的老皇帝终于感觉到了,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很模糊,看到一个人影,本能地道:“是皇儿吗?”
“父皇,是儿臣。”
嘉靖皇帝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看到了朱载垕的眼泪,随即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道:“幸好老天还给我留了一个儿子。”
“父皇。”
“你别哭,父皇追求了一辈子,到今天已经明白是一场空了。你已经三十岁了,不能让人看到你的软弱。不久的将来你就是我们大明的君王,更不能让人看到你的眼泪。皇儿,大明的将来,可就交给你了。”
朱载垕这三十年来,从来没听到父皇对他说过如此贴心的话,因此一激动,跪了下去,抓着父皇干枯的手,哭得更凶了。
“你不来,朕也准备召你来,我有话要交代你。起来坐好,把眼泪擦干。”
“是。”朱载垕起身重新坐下,擦干眼泪。
嘉靖皇帝让儿子搀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凝视着儿子看了好久,才道:“你哥哥弟弟都不在了,但是朕依然没有封你做太子,你恨父皇吗?”
“儿臣不敢。”
“很多人都说朕狠心,世人哪里理解一个君王的心哪。”嘉靖皇帝感慨起来。“过去,的确是‘二龙不相见’的思想左右着朕,可是在你的大儿子夭折后,朕才决定到死也不封太子。”
“父皇——”
“自你二哥死后,你在父皇心里,已经是当然的储君了,所以父皇指派了张居正他们做你老师。”
“父皇——”朱载垕顿时哭出声来。
“朕现在明白了,长生不老只是一个实现不了的梦想而已。朕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不封你做太子,就是不想看到你先父皇而去。”
在世人眼里,嘉靖皇帝就是一个昏庸的君王,一个把朝政搞得乱七八糟的君王。但是在朱载垕眼里,尤其是此时此刻,嘉靖皇帝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看多了子孙的过早夭亡,嘉靖皇帝和所有做父亲的人一样,希望自己最后的儿子能存活下来。因此,朱载垕再一次跪在地上,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
“你莫哭。”嘉靖皇帝道,“父皇自知时日不多了,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而且只能让你去办。”
“父皇请吩咐,不管是什么事,儿臣照办就是。”
“四川那个天命皇后罗移清,是祖宗赏赐给朕最后的礼物。朕活着不能拥有她,死后……死后……皇儿,我本来想叫张居正去办这件事,但我知道张居正不会去办。”
“张居正不会违逆父皇的。”
“朕虽然是皇帝,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臣子不听朕的,朕也没办法。你是朕唯一的儿子,除了你,没人会用心去办,也恐怕办不好。你要答应朕,一定把这件事办妥。”
“儿臣一定完成父皇的心愿。”
“罗移清是命中注定的皇后,这一点朕决不怀疑。朕不能再做皇帝了,但是她一定要做皇后。皇儿,你派人秘密去四川,将罗移清秘密接到京城来,朕归天后,你秘密将她送进皇陵……”
“父皇?”朱载垕惊骇不已,“您是说让她殉葬吗?”
“不是殉葬。让她在皇陵里陪朕十年。如果她十年后没死,你就秘密将她接出来,然后将她封为你的皇后。”
朱载垕极度错愕着。
“至于这十年里你的皇后人选,按照祖制办,十年后如果你的皇后反对你,你就把朕的遗诏给她看,让她让位。”
“父皇……”朱载垕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既是老祖宗转世、天命的皇后,就一定能护佑你的帝业。十年的时间她如果不死,就更能说明这一点。所以皇儿,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朱载垕是怎么回到裕王府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脑海里纠缠着嘉靖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各种各样的痛同样纠缠着他的心。他没有将罗移清患了不治之症的消息告诉父皇,如果罗移清和父皇注定生死相关,那么,就让父皇带着一个美丽的梦想离开人世吧。
嘉靖皇帝说得不错,这个任务只能由朱载垕来完成。但是他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呢?目前的情况,谈完成任务是空的,主要是尽快挽救罗移清的生命。朱载垕想到红颜薄命的罗移清,禁不住又是一阵叹息。
两天后的夜里,朱载垕遣人将户部侍郎段左先带到了一条偏僻小街的一所房子里。
户部侍郎段左先,就是明月山庄大夫人段小玉的亲哥哥。当初,罗移清出生的奇观,就是他绘声绘色讲给嘉靖皇帝听的,因此他受到了重用,而当时他只是一个进不了金銮殿的小官。罗移清成长的过程,也是由他专职向嘉靖皇帝禀报的。也因此,罗移清的成长过程,会成为京城里上至朝廷,下至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可以说,是罗移清给了他仕途上的通达和顺利。
罗移清还没进宫,他就有了这样的殊荣,如果罗移清进了宫,那他就能以她舅父的身份昂首挺胸做人,耀武扬威做官了。段左先虽然目前官位不算高,但他也有一批盟友,最大盟友是荣信王。
段左先和朱载垕并没有多少交情,或许是朱载垕对罗移清之说根深蒂固持反对意见吧,他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他对段左先的冷漠是带着鄙视的。在这非常时期,段左先和陶仲文一样极力想靠近朱载垕,结果都没成功。
朱载垕的相邀,使段左先受宠若惊。不过,他也很忐忑,一路上虽然坐在轿子里,但心一直随着轿子的上下起伏跌宕着。他不知道朱载垕突然相邀是为了什么,更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朱载垕。
这所普通的小院,不知该不该为突然走进了一位未来的君王而感到骄傲,不过,这个简陋的房间里燃的那支蜡烛,却不知死活地跳跃着火花。这支小小的蜡烛,此刻无法燃烧出朱载垕复杂的心态,无法燃烧出罗移清这个天命皇后未来坦顺的命运。
朱载垕穿着便服,凝重的表情显示着他密见段左先的重要性。段左先进来,行了一礼,道:“见过王爷。”
“段大人,今天约你来,是为罗移清的事。”朱载垕开门见山的气势,使早有准备的段左先还是吓了一跳。
“王爷想知道什么?”段左先小心地问道。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传送着罗移清的确切消息,所以,你今天务必要给本王一个确切消息。罗移清患了不治之症,是真是假?”
段左先惊愕地看着这个未来的君王。
“怎么,不敢说了?本王从来不过问这件事,不表示永远不过问。”朱载垕虽然一向宽以待人,但作为储君,王者风范是与生俱来的。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犀利,使段左先心里更加七上八下的。
段左先连忙道:“回王爷话,前些日子,明月山庄是来信说罗移清患了重病,但近日又收到信说她已经病好了。”
“是吗?”
“下臣怎敢欺骗王爷呢?罗移清身份特殊,明月山庄知道她的重要性,如果她患了不治之症,一定会向朝廷求助的。”
朱载垕一阵沉默。韩文熙说的和段左先说的,到底哪一种说法是准确的?该如何判断呢?段左先见朱载垕不说话,也不敢说话,只是小心地观察着朱载垕的反应。
“段大人,你我都知道罗移清的重要性,所以,你必须给我一个确切的消息。”
“王爷是让臣回一趟四川吗?”
“该怎么做,是你的事,我只要确切消息。今晚的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望着朱载垕离去的背影,段左先更加忐忑,更加震惊。在回府的路上,他一直猜不透朱载垕突然过问罗移清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