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鹤对那两个黑脸和尚喝道:“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我等与你等无冤无仇,为何一见面,就出此杀手?”
其中一个黑脸和尚求饶道:“爷爷饶命,小僧也是奉命办事。”
韩云鹤听他道“奉命办事”,心里暗道: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蹊跷?待我来慢慢盘问一二。一念至此,便喝道:“你等奉谁的命在此的?”
答话的那个黑脸和尚正待要说话,旁边另外一个黑脸和尚悄悄拽了他一把,便没有说下去。
韩云鹤见状,心里更起疑心,长身而起。他摊开手掌,盯着他们,冷峻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寒意。他们两个不敢说话,哑巴似的。
“说——”
韩云鹤一声逼问,充满了淡淡的杀气。
“爷爷,小僧不敢说,求爷爷饶命……”两个黑脸和尚哭道。
韩云鹤挥手一击,手掌做了一个劈空手势,只见旁边一块山石“咔嚓”一声,裂成几块。
先前答话的那个黑脸和尚脸上汗如雨下,哆哆嗦嗦地说道:“爷爷,饶命……小僧说……小僧两个在此是奉了五荷庙长老智明长老之命……”
韩云鹤一愣,问道:“谁?智明长老?”
黑脸和尚道:“对,正是智明长老。”
韩云鹤追问道:“那智信长老呢?为何五荷庙主持成了智明长老?”
黑脸和尚叹了一口气道:“小僧两个本是五荷庙智信长老手下徒弟。智明长老和智信长老原本是孪生兄弟,又是同时出家的。当年不知何故,老方丈将五荷庙主持传给了智信长老。那智明长老一气之下,躲到了黑鸡山,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竟然练成了一身功夫。上月回来之后,将智信长老……”
韩云鹤脸色一沉,道:“将智信长老怎么了?快说!”
黑脸和尚眼睛一瞥那扣在地上的铜缸,嗫嚅道:“智明长老将智信长老打得口吐鲜血……智信长老好不容易跑下山……到了这里……入了这里的湘妃洞了……智明长老吩咐小僧两个……把住洞口……不让智信长老出来……否则……要了小僧两个狗命……”
田仲臣听了,猛然跳下铜缸,笑道:“哈哈,原来这口铜缸下面还藏着一个湘妃洞啊?难怪,仙鹤要来啄我的眼珠子啊?”
石翂天也觉得奇怪,忙问道:“那么,这只仙鹤又是谁的呢?”
黑脸和尚道:“是智明长老的。这只仙鹤颇有灵性,跟随小僧在此已有多日,是以小僧等不敢有丝毫懈怠。”
韩云鹤道:“这口铜缸是谁扣在上面的?”
黑脸和尚答道:“是智明长老扣在上面的,小僧两个哪有如此力气?”
韩云鹤当下抢上一步,运气双臂,叫一声:“好!”双臂一沉,掰住铜缸底,肩背肌肉坟起,竟自把铜缸翻了过来。
“噗通”一声,铜缸翻了个身,底下露出了一个洞。
石翂天等人大声欢叫起来。
韩云鹤凑到湘妃洞前,朗声道:“晚生乃襄阳韩云鹤,特来拜会智信长老。请长老放心出来一见——”他这声呼唤,乃是用了内力,中气充沛,远远地送了出去,只听那洞内回声不绝,就是无人应声。
怎么办?
韩云鹤抬起头看了两个黑脸和尚,问道:“这个湘妃洞有多深?”
黑脸和尚摸了摸头,无奈地道:“爷爷,湘妃洞乃五荷庙禁地。小僧从未进去过,也不知道这湘妃洞有多深。”
韩云鹤眉头微皱,心道:我若下去,这两个黑脸和尚留在外面,对雀巴子他们几个会有危险。还是?
田仲臣见韩云鹤面有难色,有些得意道:“先生,不如让我和雀巴子两个下去看看情况,你在外面帮助我们守住洞口,万一里面有个什么动静,嘿嘿,再劳你的大驾。”
韩云鹤默默伫立了一会儿,点头道:“好,那你就和雀巴子先下去看看吧,若有什么情况,就高叫一声。”
田仲臣麻大胆一个,见韩云鹤松口让他下去,便喜不自禁地一拉石翂天的袖子,两个人一头钻进了湘妃洞。
洞内阴暗潮湿,隐约有水声淙淙直响。
一转眼,他们便拐进了一条阴沉幽长的甬道,两旁长明灯火熠熠闪烁,青石地面被他们的脚步声踩出了空洞的回响。
甬道尽头,是一块刻着一朵巨大的莲花的石雕大门。石门口,有一对石刻巨兽沉默相望。
田仲臣跑到石门前,抡起膀子,一阵拍打,口中高声喊道:“智信长老,智信长老,快开门,我家韩先生来救你来啦——”
然而,这一声呼唤犹如没入井水里的瓢子,掉进无边的黑暗里,没有任何声息。
“雀巴子,咱们怎么办?”
田仲臣无可奈何地问石翂天。
石翂天抬起头,看了看紧闭的石门,只好摇了摇头,道:“这道石门,凭你我之力,是进不去的,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韩先生来了再说。”
他们两个人调转身子,刚走出去几步。就听洞里响起一声怒吼: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哐啷”一声巨响,紧闭的石门打开了,从里面迈出一位形如槁木、身材枯瘦、五十余岁年纪,身穿黄麻僧衣的老和尚。只是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枯黄一些,憔悴一些。
智明长老?
不不,智信长老。
智信长老摇摇欲坠地倚在门口,单手瑟瑟发抖的撑着石门,拼命咬着嘴唇,也不能阻止自己浑身抖如筛糠。看情景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
田仲臣叫道:“你是智信长老吗?”
智信长老见两个少年站在门口,也是吃了一惊:“老衲正是,你们,你们是……”
田仲臣清了清嗓子,有些自得道:“我们是襄阳韩云鹤韩先生的徒弟。今日,我们先生见湘妃洞被一口铜缸压着,一时按捺不住,教训了两个黑脸和尚,打开了铜缸,叫我们下来找你带你回五荷庙啊。”
智信长老一听,面露喜色,道:“老衲道是谁?原来,是韩云鹤莅临本洞。好,太好了。咳咳……”说罢,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也在不停地摇晃。
石翂天和田仲臣见他这副模样,不敢怠慢,两人一边,急忙向他走去。
他们两个扶着智信长老,往洞外而去。好在智信长老内力本身也很浑厚,片刻之间,他们三个便出了湘妃洞。
出了洞外,韩云鹤一见智信长老如此模样,惊问道:“长老,不想那日一别,你竟变成如此模样?到底发生何事了?”
智信长老摆了摆手,然后走到涧旁的一块石头上,气喘吁吁地坐了上去。那两个黑脸和尚见了智信长老,一脸羞惭,双手合十道:“师父,我们……”
智信长老垂下头自语道:“罢了,老衲自家骨肉兄弟尚且放老衲不过,你等也是奉命行事,休要多说了。”
智信长老心中悲苦,心潮起伏,胸中似有激雷振荡。他和智明长老本是孪生兄弟,幼年家贫,二人相继到五荷庙落发出家。智信长老为人宽厚,凡事都有分寸;智明长老为人骄横,处处不肯落人下风。五荷庙老主持见智明长老为人不善,担心他一旦成势之后,会给五荷庙带来无穷祸患,便把主持之位传给了智信长老。孰料,此举令智明长老怀恨在心,自知眼前这点武功在江湖上防身有余,成名不足,一不做二不休,终于择了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偷了五荷庙镇寺之宝《五荷拳经》,一头逃进了黑鸡山。转眼过去二十多年,智明长老依着《五荷拳经》的秘传,终于练成了一身功夫。这《五荷拳经》中所载本是上乘的佛家正派武学。但智明长老没有认真修习内功的心法,而是躲在黑鸡山一知半解,但凭己意,胡乱揣摸,且生性残忍,练的便都是阴毒武技。那日,二月十九,观音大士生日,庙中香客云集,智明长老突然杀了回来,智信长老见他来者不善,便出头迎战,一动上手,自己过不得三十招,便落荒而逃。幸亏老主持曾告诫他,万一发生意外,叫他到湘妃洞躲避。那日,他万般无奈,只好躲在湘妃洞,智明长老进来搜寻几次,幸赖石门坚硬,才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
韩云鹤怒道:“天下还有这样的亲兄弟?难怪晚生进了五荷庙,你那兄弟不肯待我。也罢,晚生今日就替你清理门户。”
智信长老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韩先生神功盖世,若是为老衲出头,五荷庙必然大幸。只是,只是还请先生放过他一条小命。”
韩云鹤看着智信长老一眼,叹了一口气道:“长老真是心善,到了这个地步,心里还是向着自家兄弟。走,我们一起上五荷庙去。”
一行人很快又来到了五荷庙。
此时骄阳似火,山风阵阵,五荷庙大门紧闭。
田仲臣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门口,“啪啪啪”地一阵乱敲:“有人吗?有人吗?快开门!”
片刻之后,庙门打开了,还是先前的那位小和尚,他乍一见到田仲臣,不禁“咦”了一声,心道: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再抬头一看,又“啊”地一声,脱口而出:“师父,师父,你……回来啦?”
智信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道:“正是老衲。”
小和尚也不敢言语,赶快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只见那个与智信长老长得极其相似的智明长老迈出庙门,来到众人面前。
智明长老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师兄回来了?哼……”
智信长老双手一垂,颓然长叹一声,道:“智明,欲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赶紧收手吧。”
智明长老“呸”道:“这句话应该送给你自己,五荷庙本来就是我的,今日老天将它送给我,你要么跪倒在我的脚下,要么乖乖受死?”
一旁的韩云鹤沉声道:“智明,不要口出狂言,看招!”就见他身形一起,突地如老鹰一般掠到智明面前。石翂天、田仲臣见了,大呼“过瘾”,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智明长老目光扫处,全身一震,大惊之下,狂呼一声,双臂振处,斜刺里如鸟掠起。
韩云鹤凌空一个转身,笔直往智明掠起的地方扑了下去,厉叱道:“那里走!“
智明长老蓦然转身,阴毒的目光,闪电般望在他身上。韩云鹤大喝一声,双掌齐下,声势不绝。
智明长老只感一阵剧痛,韩云鹤双掌犹如两把铁锥般嵌入了肉里,他大惊之下,飞起右脚,踢向韩云鹤小腹。
韩云鹤右掌一个回转,作势斩落,喀的一声,智明长老足背几乎折断。他临危不乱,立即借势着地滚开。韩云鹤身形晃动,伸手又向智明长老劈去。智明长老见他来势凶锐,挥拳疾打韩云鹤右臂肘心的“曲池穴”。
岂知韩云鹤竟然不理,右掌直劈。智明长老大骇,急忙跛腿退步,只听“啪”的一声,韩云鹤的右掌已先后打中他的小腹“神阙”、后心“中枢”**。这两处是人身的要穴,击中后全身立即失灵,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