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这块地方,对江云江瑕来说都有难以忘怀的记忆。
不过兄弟两人并没有什么心情怀旧,入谷之后就去了哈哈儿客栈。
虽然跟巧巧讨论的时候,江瑕很是镇定,但是心底总是有些许担心的。而整个恶人谷里消息最灵通的,一是荆花容二是王良良三是客栈流通的天吃星。
荆花容历来就懒得理他们,王良良又忙着缠荆花容,最好打探消息的就是天吃星那里了。
况且陌生人入谷,也唯有哈哈儿客栈可以住下,旁的地方可容不得生人。
江云江瑕一踏入哈哈儿客栈,就见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
吃人不吐骨头的天吃星正点头哈腰地谄媚着一桌客人,而大吃大喝者正是那日四海镇偶遇的中年男人。
“这些天住的可还习惯?”天吃星还亲自倒酒,神情恭敬得很。“吃的用的可还满意?有何要求尽管吩咐小弟,小弟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男人还没答话,门口的江瑕倒是朗声大笑:“天吃星,小弟我没吃没喝来寻你叙旧,是否也有好酒好菜招待着啊?”
天吃星闻言抬起头来,见到江瑕的一刹那,他的脸皮抽搐,差点维持不住那谄媚的笑:“原来是你这小子啊!行,吃酒住店都没问题,记得一顿酒菜二十两,住宿一晚同样也是二十两。不打折。”
江瑕失笑,与江云一同走到那桌客人身边,坐下:“大叔可介意我们同桌?”
“小子店里还有其他空桌呢,一边去!”男人还未曾说话,天吃星就紧张万分地挥手驱赶江瑕。
江云静静把手边的剑搁到桌上,天吃星立刻闭嘴了,只是把询问的眼神投向男人。
“无妨,我跟这两位小兄弟也算见过一面,你去吩咐厨房弄多几个菜,再搬壶好酒来。”男人仔细地打量着江瑕的脸容,眼睛里闪过一抹怀疑。
“是。”
“打扰。”江云朝男人点头示意。“江云。”
“在下江瑕。”江瑕跟着笑。
“你们……姓江?”男人眼里的怀疑更浓了,隐隐夹杂着一抹惊喜。
“我们是兄弟,大叔不是中原人吧?不知大叔如何称呼?”江瑕抚着下巴,笃定地笑了。
神武宫之战后,他们兄弟二人怎么说都是小有名气,加上云大哥的特殊背景,江湖中不知道他们的人真是少之又少。由此可以推测,这人要么是塞外来的,要么就不是江湖中人。
老爹虽然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但天吃星对此人毕恭毕敬,那么只有一个理由:此人是江湖人,而且以前是同老爹一样,在恶人谷横行霸道的人,但因某些理由,远离了中原。此番归来,大概真是像巧巧说的,寻故友叙旧情。
但故意装作不知道,也是有的。
“我也就是一个大叔罢了,老了老了。”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扇子,徐徐打开。
江云神色淡然地瞥了他一眼。
“云小兄弟,是不是不太满意我?”男人笑了,小扇子摇得更轻快了。
“不敢。”江云的目光转开,淡淡瞥向角落,那里站着从厨房出来的天吃星,但是没有男人的吩咐他却不敢随意上前来。
“不知大叔是不是以前来过这恶人谷?”江瑕自动自发地替自己和江云取过碗筷,然后很自然地——吃起面前大叔的酒菜。
非常的理直气壮,理直气壮得让男人侧目。
“何以见得?”男人笑得更轻快了,保养得宜的脸上泛起软意,俊美的眉眼竟显得轻佻邪魅,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不少。
“能让天吃星如此毕恭毕敬的,这世上少有哦。”江瑕不正经地嬉笑着,手下迅捷地夹着菜,一桌子的菜迅速消失在他蠕动的嘴唇里。
“‘血手’杜杀,‘笑里藏刀’哈哈儿,‘不吃人头’李大嘴,‘不男不女’屠娇娇……”男人的扇子不紧不慢,凉风飘过江瑕的鼻尖,还夹着淡淡的香气,“每一个可都令天吃星畏惧不已呢。”
“当日的十大恶人,确实是令人害怕。”江瑕也笑了,“不然怎么叫恶人谷?”
“十大恶人也不过就是名号响亮。这些恶人可都比不过一条小鱼儿啊。”男人把扇子一合,轻轻敲在左手掌心,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可是这恶人谷里还有就连小鱼儿也畏惧三分的人间三恶,不知大叔听说过吗?”
男人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小鬼,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江瑕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你这话让小鱼哥听到,我们这三恶可没好日子过咯!”男人以折扇轻敲江瑕的头,神态突然间变得亲切熟络。
江瑕也不以为意,跟着哈哈大笑:“大叔果然是三恶之一!”
“在下童芯。”男人收起敲打江瑕的手,复又打开扇子,神色间隐了一股自得与自傲。
童芯,与苦面儿,藏地龙并称的人间三恶,皆是当年江小鱼在恶人谷的手下败将兼小弟。
江云眼睛一亮。
江瑕已经亲手斟了一碗酒,恭恭敬敬立起,向童芯敬酒道:“小侄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叔叔。小侄自罚三杯,以作请罪。”
正想仰头喝下,童芯的扇子却挡住了他的手,然后笑问:“小鬼,喝酒之前,是不是该告诉我,江小鱼乃是你家何人啊?”
“好说好说,江小鱼乃家父也。”江瑕笑道。
童芯的扇子移开,笑着看江瑕豪爽地喝下那碗酒:“果然,当日在四海见到你,就已心生疑虑,今日又听到你们自报姓江,就更加确定我的想法了。你这滑头劲儿,可真真得小鱼哥的真传。”
“望童叔叔原谅小侄刚才的无礼。”江瑕又向童芯行了个礼告罪,这才坐下。
童芯不在意地笑笑:“欸,说起来小鱼哥还是我们三恶的师傅,我们之间自然也应该是用兄弟相称。”
“不不不,小侄不敢。”江瑕笑着摇手,“若是我爹爹听到了,那也是要打我屁股的。”
“确实是小鱼哥会做的事啊。”童芯又笑,目光转向江云,“云小兄弟,就是江无缺大侠的儿子了?”
“童叔叔,侄儿失礼了。”江云站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不愧是名门之后,够爽快。”童芯也端起酒碗,仰头喝了,笑道,“江湖上关于你们兄弟俩的传闻不少啊,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童叔叔夸奖。”江云淡笑。
眼角微微翘起,童芯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同样俊俏的兄弟两人:“说起来,你们怎么是两个大男人一起?传说中经常伴着少年英雄的小美人们呢?”
江云和江瑕都是一怔,两人都想不到童芯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流里流气的色狼相还真令人有点不舒服。
江云微微垂低了头,下颔线条紧绷,沉默不语。
江瑕却是怔愣之后,立刻笑了:“我听爹爹提过,童叔叔当年可是……咳……风流倜傥一枝梨花压海棠啊!”
“小鬼!你当你童叔叔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吗?”虽然确实曾经是。
江瑕笑着挡了下童芯再度打过来的扇子,正了正脸色问道:“童叔叔远从边塞而来寻找我爹,究竟所为何事?”
“连我从边塞来,你都猜出来了?”童芯笑了笑后,也正了脸色,“我这番前来,说起来也没啥要紧事。”
“愿听叔叔训诫。”对方开始正经,江瑕嘴里却又开始调笑。
童芯并不在意,道:“我陪着故人一同回来,因时间紧迫,所以先行过来寻找小鱼哥,希望可以见上一面,毕竟我们多年不见了。”
江瑕点点头,好奇问:“那位故友不一起来吗?”
“她还有些事要忙,所以才遣我过来现行安排。”童芯一脸惋惜,“不过小鱼哥也真是的,怎么找都找不着,高人都像他这么行踪飘忽的吗?”
江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云的神色不变,心里暗暗想,家中长辈不是行踪飘忽,而是太多俗事扰了他们的隐居生活。
“不过有件事虽然是小,也想顺便问下小鱼哥的。”童芯转而看着江瑕道,“你既然是小鱼哥的儿子,就由你转话吧。”
江瑕神色一凛,能令童芯特意从边塞而来的小事,必然不小。
“边塞的楼兰古迹,三个月前突然被天降流火击中,燃烧不止,到我们离开之时,大火还没熄灭。因为地处人迹罕至的沙漠之中,所以人力也无法灭火,守边的将军表示既无伤及人命,就只能等大火自行熄灭。不过这事看着终究是古怪,我就想来跟小鱼哥提一提,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天降流火……”江云沉吟着,轻声道,“若是不止一处有呢?”
“不止一处……那就不是有古怪,是有很大的古怪。”童芯以扇面敲了敲桌子,再看到江瑕江云凝重的神色,他不由失笑,语气也转为轻松,“好了,我把话转到就好,剩下的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他抬手招来天吃星端上了新的酒菜,又道:“适才我也说了,我时间颇紧。原想寻不到小鱼哥,明日便要离开颇为遗憾,现在见到了你们,也不枉此行了。来来来,这顿酒菜天吃星做东,就由你们两个小兄弟为哥哥我践行啦。”
“好!就借这顿饭为叔叔送别啦!”江瑕一瞧天吃星立时苦了的脸,也乐了,当下高高高兴兴与童芯喝起来。
江云也抛了心底思虑,陪着喝起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