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真人的宫,许久都没人拜访,宫中人等皆听过宫女受罚的事,个个避之如见鬼。
这一天一大早,封土太后就请人来召见江真人。
江真人见了封土太后,行过大礼,就笑容可掬地说:“太后娘娘今日真是意气风发,比咱们做晚辈的还要忙碌,不知有什么喜事让臣妾跑来分享?”
封土太后扶着拐杖说:“还是你嘴甜,今天宫里出了件事,大家都去长公主府中看马去了,就只剩下咱俩没有接到消息。你说这真是跟哀家过不去,哀家非得把她那盛事搅黄了不可。”
江真人问道:“看马能成什么盛事?”她心中暗想:“怪不得平荥一大早就出宫玩去了,原来是有了消息不通知我,回去看我收拾她!”
封土太后说:“她那府中献上一匹骏马给皇上,听说皇上特意去看了,高兴得什么似的,看来不是一般的名马。你就去她那里看看,拿着沾了毒药的手绢去擦那匹马,定能让它病倒,这样,全部人都白高兴一场,你说如何?”
江真人正色,装出害怕的样子,捂着嘴巴道:“这事可真冒险啊,万一被发现了,臣妾可是要被罚的。”其实照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手段,又会武功,这点小事哪能被发现啊。
封土太后知道她在讨赏,就说:“别怕别怕,还有哀家呢。若是让马病死了,哀家重重赏你!”
江真人笑着说:“有太后壮胆,臣妾就试试,马死了,也是打了他们的脸,我们乐得看热闹呢。”她站起身,行了礼,说:“臣妾这就去。”
到了长公主府中,已经是人山人海,众大臣和夫人都齐声向长公主道贺:“长公主如此孝顺,能够把马献给皇上,又本领强大,买到了世界最名贵的马,这真是我大唐的盛事。恭喜长公主。”
长公主容光焕发地接受着众人道贺,骄傲地望向厅中央的雪白骏马。皇上站在马旁,得意地抚摸着马匹。
几位朝臣走来,望着马匹互相聊着。朝臣一说:“这马可是西域的珍品,你看那蹄子,一丝杂毛都没有,白得发光,这就是真正的汗血宝马,天下最珍稀的马!”
朝臣二说“听说是长公主花了二十个银庄的财力才购到的呢。长公主真是天下无双的孝顺。”
朝臣三说:“皇上得了这马,又想着开疆封域了,真像是年轻了十岁!”
平荥和廖上弦在一边听了,好奇地望着马匹,说:“真是无价之宝,能让长公主花掉二十个银庄的银子,真的是天下奇闻。”
廖上弦听了,小声地对平荥说:“这马养一天得花掉五十两银子呢,又得喂草药又得专人打理刷洗,不是贵族还真养不起。”
平荥睁大眼睛说:“这马还真是用金子喂出来的。不出色都对不起老天了。你看它全身真的一丝杂毛都没有,银白银白的,跟别的品种就是不同。”
廖上弦说:“那是天意之色。这马有追风之名,是天地灵气之精华,膘肥体壮的,一看就能让人从心底里升腾出一股力量与热情,这就是天下闻名的宝马。”
平荥羡慕地看着皇上与马的亲密,只听到他说:“马儿啊马儿,佑我大唐活力永驻吧!大伙都盼着你带领大唐冲出阴云密布的战场。”
正当大家都其乐融融地品鉴宝马的时候,仆人传话:“圆贵妃到!”
长公主和皇上一听,互相败兴地对视一眼,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江真人进了府中,只见客人们依着皇上的脸色行礼,没有多少人上前问候她的到来。
江真人见了皇上和宝马,两眼放光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哎呀,这马儿真骏啊,是哪儿来的?长公主可是花小钱办大事,孝顺之心足可令天地动容。”
长公主一听说“花小钱办大事”,马上脸色暗沉地重重放下酒杯,说:“圆贵妃不在宫中保养,怎么跑来这里看这匹瘦不禁风的马儿?这匹‘花小钱’买来的宝马,可禁不起圆贵妃那粗壮笨拙的试骑。万一被贵妃吓到了这瘦马儿,不说父皇母后,我听了可不依。”她丑话说在前,一边提防着江真人害马,一边讥讽着她的肥胖笨拙。却不知她的心直口快最容易让她上当——江真人练武多年,又经常扮猪吃老虎,谁也没有想到她的心计能让皇上奈何多年。
江真人见她话中带刺,笑着回应:“长公主一心孝顺皇上,心急一些我能理解。但说了这么多硬话,真是把我吓到了。我来虽然没备贺礼,但也不是来坏事的。这马的马鞍不够名贵,我怕皇上用了不顺心,今天特意亲来看看,也是想送一副宝鞍给长公主,卖个人情,还请长公主不要枉废臣妾的心意。”
长公主听到她讥讽说自己成天拍马屁,马上拒绝她的借口:“不必了,马鞍不看名贵,是看合适。若天下万物都是名贵者才能相配,那圆贵妃是不是要把自己‘名贵’的上阳宫腾空出来,让给这匹瘦马当马厩啊?”
江真人听了满脸假笑地说:“长公主还真是爱惜这宝马,臣妾都快嫉妒长公主的护马之心了。看来这宝马必有出色之处,可否让臣妾仔细观赏?”
听到她笑里藏刀地讽刺长公主的爱护附马之心,长公主涨红了脸,抓紧袖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看不下去,但又碍着虎符的面子不敢训斥江真人,于是跃上马背,假笑说:“朕今天试骑宝马,爱妃不可跟我抢马,快快退下,免得马儿伤人。”
江真人知道众人都防着她,手里扣了一颗枣核,弹射到宝马的眼睛,借机靠近皇上与宝马。
廖上弦知道她又要使坏,手里射出一根筷子,眼疾手快地拦下了枣核。
江真人不知道是谁干的,气得一扭身,离开长公主府。看不懂的人还以为是皇上的一句训斥就让她委屈落泪。
这时,府外落轿处,江真人一眼就看到梅妃坐着轿子而来。见到江真人,梅妃行了礼:“见过圆贵妃。”
江真人看见她头上戴着梅花金冠,心里一震,板着脸,心虚地端着架子不理睬。
梅妃笑话江真人:“姐姐怎么走得这么快?是不是嫌东西不好,不肯赏脸?”
江真人说:“区区一个长公主,送了件小礼物给皇上,就有这么多人来拍马屁,哪还缺我一个跟着去讨赏。我先走了。”
梅妃看她不敢对视自己,知道她做贼心虚,就笑吟吟地看着她离开,这才进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这时正被平荥劝着:“长公主成家立业,又能找到宝马献给皇上,这是齐人之福,那江真人说话酸溜溜的,是眼红呢。长公主可别放在心上,就当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就算。”
长公主听了,翻了个白眼:“正是,我们在这里欢天喜地地热闹着,可没空跟她一个贱人计较。”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骄傲地说:“这宝马可是塞外的奇珍,我跟你讲讲它的故事。”
平荥拉着她坐下,拍拍她的后背,说:“我们正好想找公主聊聊这个故事呢。”
自从江真人离开,长公主府上的众人又恢复了笑脸,个个谈笑风生起来。
到了晚上,大家都散了,平荥又跟着一个御林军来到空无一人的小巷转弯处。来人正是谲将军,只见他慈爱地责备着:“今天在外头玩了一天了,怎么又欺负你老妈了?”
平荥一听,不服气地说:“她是不是又跟你抱怨我不尊敬她?今天在长公主那里,是她先跟长公主吵起来的,我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帮她!爹啊,不帮她她就说我欺负她,你也不帮我管管她。自己自讨没趣,还想拿我撒气。”
谲将军头痛地看着她:“你们两个都该打!一个肯定是为老不尊,一个成心看热闹,都这么不团结,怎么能怨后宫不宁?”
平荥说:“爹,你以为后宫是你的军营啊?打一顿就好了,罚一次就够了,那么灵验,都可以尊为菩萨了。爹,你就乖乖坐在将军府里等我去给您烧香磕头许愿就成了,怎么还成天跑来看我?”
谲将军哭笑不得,每次说她都会被岔开话题:“你呀,都老大不小了,沉稳一点。你看别人家的女儿,这年纪了都会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准备嫁妆,哪像你天天四处乱晃,都不懂得替你母亲分担一些烦恼。”
平荥说:“这话不像是您说的,原话是江真人说的吧?您还没教训她惊扰皇族,冒犯圣上。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居心不良,就别怪我出手不留情!”
谲将军敲了敲她的头:“说什么呢,她再怎么出身低微,也是你母亲,别巴高望上地把她一个柔弱女子抛在一边不管,再不好她也跟你血肉相连,怎么能这么吃里扒外呢?现在你在宫中可全靠她的保护。”
平荥翻了个白眼,暗道:平时都靠我来来回回地联系各个朋友,都不知道有多辛苦,哪里都是江真人的功劳了?
她知道劝不成,就说:“好好好,你们恩爱百年,我就不跟着当跟屁虫了。您特意来找我,有什么好东西送过来?”
谲将军听了,无奈地伸出手,说:“这是我保存多年的盐玉,把它靠近食物,可以生咸味而不用放盐。这在外行军啃干粮是经常用得着的,现在转送给你,可以让你少吃些盐,调节好身体。”
平荥惊喜地说:“这太贵重啦!不过是爹的心爱之物,我就妥妥地收下了。您要是哪天想要回去使用,再来找我!”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朝谲将军温柔地笑了。
谲将军转回话题:“但是这玉也是你娘用过的,我们曾经一起爬雪山,在悬崖之上看日出,这是我跟你娘共患难的象征,你可要好好收藏,体会爹的用心。”
平荥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知道,不就是爹听江真人的,准备把我送出去嫁人嘛,我要看看那人的人品如何,不能光听你们的!”她一边撒娇一边说道。
谲将军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发,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事由你说了算,怎么样?”
平荥笑着拿着玉跑开了,谲将军系了系黑色斗篷的领子上的带子,就吩咐手下:“出宫。”
天空中飞过几只夜蛾,像是在努力用自己无力的翅膀,扇走风中的寒意。
平荥在穿过小巷时,意外地路过了皇上所居的甘露殿。她掠过几眼,看到黑暗中一男一女正在谈话。为了不被人发现,她马上转过身子,贴着宫墙,隐在阴影下。
只见那男人比女子略高一些,正生气地伸出手,指着那女的说:“你再这么败家,我就把你卖了拿钱充公!怎么能这么任性?堂堂一个长公主,不好好勤俭持家,反而去学那起败家子花光银庄的银子!你以为我大唐的江山是那么容易打来的吗?”
女子怯怯地回话:“不是女儿见父皇您喜欢,所以才下的狠手吗?银子没了就没了,我们还可以再赚,再说做了这么有意义的事,也不算败家……”
男人气得叉腰打断话说:“不管是多有意义的大事,也不可以败家至此!若不是看在你是长公主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卖了换回银子!银子就是大唐的命脉你懂吗?若不是因为财力雄厚,我大唐早就被人欺负到姥姥家去了!现在北方未定,南方蠢蠢欲动,你不给我安份守已地呆着给我省省心,反而做出这等穷折腾的领头举动,我真是恨不得没生你这个女儿!什么狗屁长公主!别人家的长女还能持家养弟,你这长女是生来给我气坏肚皮的!你就生怕我没早点被你气死是吗?”
女子听完指责,不敢回话,低着头任凭责骂。
平荥惊讶地认出两人:原来是皇上和长公主二人。
皇上平时就是俭省作风,见到长公主没有借口回话,更加心疼他的银子:“你就这么木头似的呆站着不反省反省?银子花光了怎么办啊?不赶紧去找个办法寻回来?我的天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女儿?还尊为首位,真是丢光我大唐的脸面!要是国家就败在你们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手里,我还不如早点出家,就当我没生过你这女儿!还有,你献进宫来的那圆贵妃都是什么货色啊,成天打打闹闹,搞得六宫不和,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长公主诺诺而退,赶紧去想办法拿回银子。
平荥在一边干着急,如果她昔日朋友的城池还在,跟着那群骁勇善战的小伙伴们一起想办法,去给北方国外的使节团使坏,一边闯祸一边拿回银子也不是没可能,但是现在朋友的城池已经被江真人圆贵妃给毁掉,大好局面也只能是过往云烟。遇到什么屁大点事,都没有伙伴可以商量。
等到皇上和长公主都各自散去,平荥也急忙回到上阳宫安歇。
夜色茫茫,没有人能想到黑暗之中还有什么奇迹在埋伏着。望眼窗外,只有涌动的黑暗在星光下吞噬着人们的美好梦想,若有英雄,也不能一剑斩断这所有的黑暗。
在战场上纵横帷幄的谲将军,遇到朝堂上的人心叵测的情况时,还真是一筹莫展。
这一天,正好有个展示奇能异术的山野道人,来到皇帝的甘露殿讲解道术,以慰皇上焦虑。皇帝见朝中无事,拉上谲将军和牙坚太师一起听讲。
只见道人一层层地讲解着长安城内的防守,“此处有天降活泉,在此设了中军营,正是天降大任于中军营之兆。来往百姓、城防内务、边驿转换,都由中军营一力承担。这眼活泉源源不断地把灵气送往中军营,正是皇上身边的能人善匠汇聚之处啊!”
皇帝听他说得详细,就问道:“听闻契丹皇宫内有活泉一眼,这有何法可以使其灵气耗尽?”
山野道人略思忖一番,说:“契丹皇宫的活泉,绵绵数十里,一直贯穿整个契丹都城,延伸到我大唐与契丹的边境。若能有人投毒于内,使沿岸居民不能安居乐业,这便散化了它的灵力,再暗中堵其泉眼,使其干涸,这泉就死了,灵气也就不能灌溉契丹土地了。若能如此,便是皇上的大福!”
皇帝听了笑道:“就这么办!这办法简单利落,正是你们直爽之士的效力之法!”
谲将军听了不妥,但见到皇帝的兴致大发,也只是略略点到为止:“皇上,臣以为此法过于急躁,伤敌之泉,使之干涸,会影响到我大唐位于沙漠延途泉眼的存亡。我国教之士的传道范围已经到达沙漠,也已经在沙漠里建立数个寺庙。若是沙漠之中没有泉水,那不光已经出征的将士将大受影响,传教之士们也会叫苦连天。堵泉眼这一事,干涸的是我大唐边境的士气与民心,还请皇上三思。”
牙坚太师只了,只是暗中朝他摇了摇头。即使知道此举不妥,也不敢伤了皇帝的龙兴。
皇帝果然没有听进去:“那有何难。泉水没了,契丹就将萎靡不振,到时待它无心应战,我大唐将士就可班师回朝,传教国士们也可以回迁。这么简单的道理,谲将军诡谲变幻一生,难道会想不通?”
山野道人笑道:“此法诡异果断,必能断其命脉。至于伤到我大唐军士,皇上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这一招是一击必中,何必苦苦纠结于个中细节。”
皇帝听他爽快,就一拍即合:“好!好办法!赏银百两!以资嘉奖!”
山野道人谢恩毕,皇帝就挥手让大家散去。
谲将军着急地拉着牙坚太师走出宫门,说:“牙太师怎么不帮我劝着皇帝?这么放任他采用此小计策,可不是太师的风格。”
牙坚太师说:“此法急躁冒进,干涸之泉会影响到我们大唐边境,那些早已在沙漠之中成家的人,祖坟都是随他们一起迁往沙漠的。这么一来,影响到的可不光光是士兵和传道之士啊。污了泉眼,即是污了祖坟。到时,边境的祖先不能保佑后人,可是会让人心惶惶。可是皇上为国之心强盛,有了办法一定要检验是否可行,你的劝阻可是行不通的啊。”
谲将军长叹:“罢了罢了,我还是另用计策去通知沙漠之中的大唐之士吧。皇上这一任性举动,可真急进,不知他日日理朝,都有哪些小事能让他急躁至此。”
牙坚太师深深地看了谲将军一眼,确认他不知道虎符之事,也长叹:“百姓常言家丑不可外传,何况是天家之事。现在宫中最得宠的就是圆贵妃与梅妃,皇上常常去二人之处,若你有何疑问,可问二位妃子即可。”
谲将军马上撇清关系:“若我有异心,早就把二位妃子置于控制之中,何需过问牙坚太师您呢。现在皇上提携的人,我也必然尊敬。若皇上让我处置他的妃子,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牙坚太师您的建议可不厚道。”
牙坚无奈地笑了笑:“谁知道皇上心里在苦什么呢。说不定啊,正是在苦一些,你这好兄弟也不敢分担的事呢。”
谲将军认真而深刻地看了牙坚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想不通地摸了摸后脑勺。
两只老狐狸一笑而散,各自上轿上马。
与宫外阴谲的气氛不同,宫里正闹得热火朝天,鸡飞狗跳。
圆贵妃江真人正在上阳宫里斗狗,得意地看着发抖的太监们拉着一只只凶猛的大狗,等候命令选择对手。宫殿的四周,地面上都是被咬碎的窗帘,和东倒西歪的檀木凳子。
江真人得意洋洋地说:“都怪你们这些饭桶!狗还没拉上来,人就先被吓倒了几个,要不是我手快帮你们拉住猛犬,你们早就被咬成碎肉!要记着我救过你们的命!以后做事可要尽心尽力!别以为我宠着平荥,她就能罩着你们!信我才是王道!”
太监和宫女们发着抖,回答道:“是。”板着一张麻木的脸,面有惧色地弯腰行礼着。
这时,平荥悠闲地逛完街,回到宫里,见到这场面,不由得生气地瞪了江真人一眼,快步走到江真人面前:“江真人,你养了这么多的猛犬,不是让皇后生气吗?再说了,恶犬伤人!若是你被伤着了,我可不知道拿什么来赔你那张俏脸!来人!把狗都送出宫去!放在贵妃这儿,她可会被吵着的!天天从早到晚的叫,又是躁尿又是狗粪,贵妃这儿都成‘狗宫’了!快拉出去拉出去!”她一边损着江真人一边假装劝着,就是看不惯江真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蛮横劲。
宫女太监们巴不得马上撒手不管,都整齐响亮地应了一声“是”(这声音比刚才回答贵妃的还要响亮许多),然后迅速地牵着狗离开宫内。
圆贵妃还要把人都叫回,就被平荥拉着后领提回寝室内:“你看你一身的汗,胭脂都花了,也不叫人好好打点一下,若是被皇上传召,那可是又被整个宫的人笑话呢!快拿胭脂来重新画妆!还有你一身的狗躁味,被狗尿沾到也不注意,这个东西可难洗呢,一旦沾了,三天全身都是腥的!你总不能被宫里笑话说全身臭味,连香粉都盖不住吧?皇上上一回赏的珍珠粉还有没有?有的话用来擦擦脸,你看你全身狗毛,不化妆,别人还以为你天天跟狗混不干人事呢……”她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就是不让圆贵妃有插嘴的机会。
就这样,两人回到寝室内,廖上弦也跟着进去。看着铜镜上圆贵妃的胖脸又狼狈了几分,平荥一边暗笑一边利索地替她化妆着。江真人一边痒得打喷嚏一边安静地想着鬼主意。她早已经查过宫里的金银首饰,知道首饰被梅妃偷回一定有平荥的份:这鬼丫头一回来就发生这事,一定是她干的!虽然没证据,但是凭宫里那些缩头缩脑的胆小鬼们,一定不敢做这样的事!虽然东西还可以再偷回来,但是这内奸一定要解决掉!
她不敢对平荥太凶,怕谲将军会因此翻脸,于是和颜悦色地说:“平荥啊,这宫里最近需要省俭,不然皇后会说我们上阳宫太过铺张!皇后要是想省钱,一定会省下宫女这份,这全得怪皇后!你看我已经帮你想好去路,皇后不敢动太后,你去太后那儿随待一会儿,太后一定会对你好!这样我们娘儿俩也可以一起呆在宫里,这样可以两全其美呢!”
廖上弦一听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这样也可以靠近太后,找出虎符的下落,宫里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就是江真人和太后这两处宫殿了,于是他扯了扯平荥的袖子,递了个眼色,平荥开口答应:“好!若是呆不下去了,我再回你这儿来!这样谲将军也会感谢你的!”
圆贵妃见她答应了,眉飞色舞地说:“我已经和太后说好了,要好好待你,你在她那边就如同在我这边一样,都是高级女官,自己一个人一间屋子的!在那边可不要被吓着了,太后人老慈祥,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廖上弦一听,冷笑一声——这江真人话里有话,摆明就是嘲笑平荥的身不由已。封土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明白吗?
平荥有点依赖地说:“那我要这小子陪我一起去,没他照顾我,我不习惯!”他其实她是不放心他一个人,有她在还熟悉一点儿情况,没她在,他只怕会被凶恶的江真人给卖掉。
江真人一听笑了:嗬!这是在太后面前玩手拉手的游戏啊!你也不怕被那老刁蛮给眼红的弄到墓里殉葬!
她马上答应:“平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要谁伺候就随时说一声就好,你看我对你好吧?人在外边宫里可别忘记我了,有什么好处多想想我!到时大家一起尝到甜头,这可是共患难了!”
平荥一听,冷着脸暗暗翻了个白眼:谁见鬼的会跟你个害人精共患难啊!
她嘴上答应着:“谨记江真人教诲!奴婢要是在宫外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会想着江真人的!”
两人笑里藏刀地对话毕,平荥和廖上弦就被拉去太后的兴庆宫了。
封土太后挺着粗胖的身躯,冷着脸打量着平荥和廖上弦,眼睛不由地看了看拜佛的神龛,然后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既然是圆贵妃的人,那就如同是我的人一样,有空多拜拜佛,也帮我积些寿。”
她本来就傲慢,不想多说话,但是看在圆贵妃的面子上,还是说了些套话表示一下亲切。
廖上弦英俊地笑了笑:“太后娘娘寿高福深,哪还用得着我们来碍手碍脚的,拜佛这事,全靠娘娘领头才好!”他一边笑着一边露出那对可爱的老虎牙,亮得太后也跟着微笑。
封土太后笑道:“这小伙子真帅,呆在贵妃那儿还真是委屈你了。来了我太后宫里就好好呆着吧,这儿想玩什么想吃什么,都不必拘束!来人啊!把今天呈上来的鱼皮糕送一份给这两个新来的尝尝!别说到了兴庆宫什么好的都没有!”
廖上弦潇洒地行礼道谢,倒是平荥听得一脸的郁闷:她的人她都没这么示好过,这太后还真是不检点!不要脸!一点点心就想收买别人!
太后看着廖上弦那英俊的脸,真是越看越爱,于是笑吟吟地说:“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名叫廖上弦。”廖上弦回答道。
“今后由你在我宫中值夜可好?我就缺少个守夜的人。”太后这话真是意图明显。
平荥一听就发飙了:“太后娘娘宫里贵重的宝贝可不少,若是少了一件半件的,咱们还真是陪不起!廖上弦是个老实的人,见不得娘娘受半点委屈,若是娘娘说少了东西,他一定会想办法自己赔钱给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可要体恤他的老实啊!”
太后一听,马上心疼起来:“罢罢罢,这宫里这么多人,另外再找一个守夜的吧,若让这老实孩子替我赔钱,我听了可是过意不去。不赏他就罢了,哪还有叫他赔钱的道理。”
平荥见她答应,行了礼说:“谢谢太后娘娘体恤下情。”
廖上弦也站着行了礼。别的宫女看了这两人相同的举动,早就猜他们是一对,不过看在太后的面上也不便多话。倒是旁边几个太监一直盯着廖上弦。
廖上弦发觉人有盯着自己,瞥了一眼,心里生出提防之心。
太后眯着眼打量着廖上弦,一心盘算着日后如何行事,然后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我略歇歇。”
宫女太监们应了一声,然后大家都下去了。有个宫女带着廖上弦他们去看新屋子。走到半路,三个太监等在半路上迎面拦上来:“廖兄弟,你可真是飞黄腾达啊,飞到太后这屋子来了喔!”三人半怀讽刺地说道。
廖上弦听了,面红耳赤地说:“别乱说话,小心被拉去惩罚!三位兄弟找我有什么事?”
三个太监听了,眯着眼说:“你倒是忘记得真快!记得在前宰相黄亨夫人那儿,咱们见过面!还记得吧?”
廖上弦一听,恍然大悟:“记得记得——你们帮过我看东西,是吧?”他见平荥好奇地望着他,就改口找了个借口。他们在偷盗黄亨的银子时互相碰面,这事说出去得惊动多少人啊。
太监们知道有旁人在,说话不方便,于是也改了口:“是啊是啊,你看什么时候把银子给我送来?我这手头正紧着呢。”
廖上弦闻言,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为银子而来,这好说。我们都一样,身不由已,能不互相妨碍就最好。这样吧,兄弟说一下你住哪里,明天我就送点酒钱给你。”
太监们一听,高兴地点点头:“那我们先去我屋子里碰一小杯,怎么样?就当是帮你接风洗尘了。”
廖上弦一听,马上答应。在这宫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够有人相照应是最好不过。
平荥和领路宫女听了,纳闷地互相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快就交上朋友了?开头不是没说好话的吗?
不过听到有酒喝,大家都来了兴致,一起去嗨了个不醉不归。
第二天,太后披着头发一醒来,就见平荥、廖上弦和两三个宫女等在梳妆台边。她笑道:“年轻人真是身体好,一大早就起来了。”
平荥说:“太后娘娘的体面事大,咱们可不敢大意,一大早就等着太后娘娘您梳妆呢。”
太后听了很受用,说:“这两孩子真是又勤快又机灵,怎么圆贵妃说是偶尔有点小懒,要让我好好调教呢,我看这样就很好。”
平荥说:“多谢太后娘娘褒奖,以后要是咱们被圆贵妃训话了,跑来您这儿就自在多了!太后娘娘对我们的好,我们可要天天念在心里!”
廖上弦在看着她们梳妆,说:“太后娘娘对下人真好,跟江真人可完全不一样。名声这么好,我们可真是有福了。”
太后兴致很高地望着他,说:“怎么,圆贵妃还敢委屈了你?看我不去教训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也给你长长脸。”
平荥听了马上接着说:“宫里谁还敢比您宽容大量呢?在上阳宫那里我们可是吃尽苦头了!江真人天天都闹花样,非要把皇上逼去她那儿,咱们可真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啊!哪天不如意,江真人就哪天闹到宫女们都不敢抬头!好几个宫女就是受不了自杀了!上弦他也看不下去,这不,才躲到您这儿来了!多亏了您好生调教,不然,咱们就算逃到哪里也逃不出江真人的手掌心!”
太后一听,看着廖上弦,心疼地说:“怎么,你们在上阳宫过的是这种日子?哎哟,这可真是委屈你们了。小廖多亏是被打发到这儿来了,不然在别的宫里可也一样是明珠暗投的。你们别担心,在这宫里要什么有什么。”
平荥一听,知道自己拍对马屁,说:“太后娘娘可别太为我们费心了,这里最大的就是您,别人的本份就是做奴才,哪敢要什么有什么。娘娘还得好好颐养天年,这样才能罩住我们这些可怜人!”
太后听了,笑道:“看你嘴巴乖的,哪儿还稀罕别人罩不罩的,自己都伶俐得快成仙了,还要驮着我老太婆去登仙呢。”
平荥一听,吓得住了嘴:这老太婆********地想着去成仙,看来侍候她真的得殉葬,原来江真人打的是这主意。
见她不说话了,廖上弦英俊地笑道:“太后娘娘身体硬朗着呢,成仙之事再过几年再提也不迟。倒是娘娘这儿宫殿太素了,需要摆几样宝贝出来才可以显示自己威风。”
太后见他开口,马上高兴地说:“成,等会儿我去翻翻我的寝宫,有些老物件都快忘记收在哪儿了,还得好好翻上一阵子。”她笑着招手:“你们都先出去,留下小廖跟我翻找一下东西。”
平荥听了,闷闷不乐地随着宫女们退下了,她是列队宫女中最后一个出去的,一转身,趁着没人发现,贴在柱子后面,透过窗上的小洞监视着太后寝宫。
只见封土太后猫着腰,指挥着廖上弦搬东西。她一会儿在桌子后面翻出一个暗柜,一会儿在床底下掏出一个小洞,一会儿在枕头芯里翻出古董,一会儿又在桩子上摸出一个盒子。
“哎呀,这里还有一件八宝魔杵,我都快忘记了。真是老了不中用啊。”封土太后捧着一样金灿灿的黄金宝棍说道。
看到这明显是来自道观的东西,廖上弦眼前一亮,问道:“请问太后,此物来自何方?怎么直溜溜的不能佩带?能顶什么事?”
封土太后不知是计,顺着说:“是呀,没用得很,又不能佩带又不能亮出去炫耀,沉甸甸的真没劲。要不是这是圆贵妃送的,我早就拿出去炼成首饰了。”
听了这话,廖上弦终于知道被圆贵妃敲诈走的宝贝的下落,也终于知道道观的损失有多惨重——那些千年灵气凝聚而成的宝物精华,若是都被这样轻易地拿去炼成俗气的首饰,真不知得气死多少道教的练器师。
“太后娘娘若是嫌它没用,我就帮您拿去换成白银来给娘娘享受,如何?”廖上弦慢慢地引导着封土太后。
封土太后拍掌笑道:“好呀好呀,这总比看着它干瞪眼好多了。不过就是一根黄金棍子,要拿去打人,我还嫌脏了手呢。”
廖上弦拿过棍子,不由得叹了声:“这棍子真沉。”
封土太后说:“这儿暗道内还有十几样圆贵妃交给我保管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藏着掖着还不能给人看,我收着还嫌占地方。你就都拿去给我换成银子吧,咱们能享乐一天是一天。”她一边暧昧地看着廖上弦,一边轻轻地用手拍着他的肩膀,还故意磨蹭了几下。
廖上弦只觉得浑身肉麻,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满怀抱着宝物,又不敢说不字,怕封土太后一翻脸,把宝贝都收回去了。
他说了声:“我去去就来。”
他找了块黑布把东西都包成一个包袱,然后朝太后抛了个媚眼,说:“在这里等着我回来。”趁着封土太后情迷意乱地陶醉在媚眼之中时,他溜出宫外,跳到紫极宫里,通知守门小道童,要找幽隐道人。
等了半天,两位幽隐道人来到客厅,两人客气地行礼坐下。
廖上弦见四周无人,开门见山地说:“紫极宫里有几样仙器听说被圆贵妃敲诈走了,道长可知?”
幽隐道人甲一听,马上念道:“无量天尊,此事不可在外宣扬,不光坏了江真人名声,紫极宫会遭遇报复,而且丢了东西,皇上会怪罪下来的。施主若是无事,请速速回去,不必在此纠缠。”
廖上弦恭敬地说:“明人不说暗话,几日之前,赠送紫极宫的义银就是我捐的,转泉道长当时还说,要送你们一份。现在转泉道长对外号称归天而去,那么紫极宫的幕后操作就应当是您了。我要送您一份大礼,请您不要推辞。”
幽隐道人乙一听到转泉道长的名号,马上肃穆地说:“原来是师兄提到的赠银义士,请恕老朽失礼了。义士不知,那江真人凶恶狡诈,又爱记仇,我等道人都怕她蛮横无礼,实在不是有意要让她。不知义士此来有何见教?”
廖上弦取出包袱,说:“这包里都是从宫里找出来的法器,我见多是道教用具,赶紧来这里问问道长。如果道长都认得,那就拿去。”
幽隐道人甲失态地抓起一件黄金法器,老泪纵横地说:“老朽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得见到师傅留下的宝贝啊!师傅他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廖上弦感慨地说:“没料到江真人还把祖辈的东西都给掠夺了,真是丧尽天良!恭喜道长能与宝物重逢!这些法宝里,若是还有别的道观的宝贝,还请道长一件一件还回去。”
幽隐道人乙呜咽地说:“怎么会没有别的道观的宝贝!我一看就知道,城里的东西西北四个道观,都被江真人敲诈过!义士真是恩人啊!对我教有如再生父母,恩重如山!这些宝贝都是镇教之宝,对紫极宫来说真是无可替代!”
廖上弦欣慰地说:“道长一心为道教着想,当真是天下无双。还请道长多多保重,保管好这些法器。现如今嚣张的不止江真人一人,道长还要把东西收好,平时不要再到处宣扬自家宝贝,免得遭人妒忌,小人侧目,危及法宝。若要比试宝物,迫不得已让宝物现世,拿件赝品去撑撑场面也就是了。有什么真本事,也少拿出来现眼,被贼人惦记上了,纠缠不休是小事,讹你交出还骗你说是失灵了,这才是耻辱!”
幽隐道人乙点头称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东西虽多,都是金银宝石,但是实在不能拆了,没法给施主留一点念想,还请施主多加谅解。若要银子,我毕生积蓄还有几百两,可供施主好好活上一阵子了。”
廖上弦笑道:“这些银子,道长留着养老吧,我廖上弦不是趁机博乱的人。现在宫里虽然等着银子用,但是也不能让道长连命都不要了。我身边还留有一小笔积蓄,正好够应付宫里头。道长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我应付得来。”
幽隐道长甲笑成了一朵花:“既然如此,我明日就把法器收藏起来,带监院看过,就令众高手小心看守。”
廖上弦放心地点点头,告辞而去。先是去藏银子的地方把三千两银子拿出来然后再回太后的兴庆宫。
太后见了银子,很不高兴,直说太少了。廖上弦说器物多是鎏金之物,不值什么钱,太后才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追究。